《穿世见你》祈泉安

10、启程日

　　箫毅缓步走了进来。

　　莫少维见到萧毅，立刻又来了气，厉声斥:“你怎么进来的？”

　　箫毅手上拿着张房卡，显然他是自己开门进来的。他看了眼屋子里的情形，声音低沉地问：“你把她惹哭了？”

　　莫雨歇听到萧毅的声音，立刻站起身，冲出了房门。莫少维想伸手去拦，却被萧毅上前一步挡住了。
　　不待莫少维发难，萧毅说：“你应该让她先冷静一下。”

　　莫少维态度冷硬地对箫毅说:“你不适合做我妹妹的保镖，你最好能识相的自己主动请辞。”

　　莫少维说着去夺箫毅手上的房卡。箫毅只一个转身，动作极快。莫少维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关在了房门外。

　　莫少维气愤的抬手想拍门，可手刚抬起，就意识到这么做的失态。走廊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他收回手，看看走廊前后，下意识的整理了下领带，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大楼。

　　箫毅听到莫少维走远的声音，便开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莫雨歇正坐在沙发上抽泣。

　　萧毅没有理会她，他坐到沙发上，脑子里回想着莫少维刚刚话中的两个字——保镖。
　　保镖？
　　他似乎、曾经，做过保镖。
　　做过什么人的？
　　在北洋军阀时，做过吴佩孚的；在金三角时，做过大毒枭的。
　　结果呢？都是什么？

　　想到吴佩孚，他想起那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知道他的与众不同，却并不排斥他的人。

　　第一次听到吴佩孚这个名字，是他刚从天津逃到北平时。他混在街上一群学生当中，那些学生在示威游-行，齐声喊着“外抗强权”，“内除国贼”。喊得群情激昂，很有感染力。

　　他无所事事，便水波逐流，跟着那些学生一起在街上喊口号。

　　后来集会时，有学生说:吴佩孚发电文公开支持学生运动，同样反对在巴黎和会上签字。学生们激动不已，纷纷赞扬吴佩孚是有良知的国人。

　　那是一九一九年的事。后来他辗转去了上海。五年后再次来到北平，正赶上直系军阀征兵，他稀里糊涂的就入了兵营。没多久就爆发了直奉战争。战事很紧，一个接着一个。他当兵没什么想法，随众混日子，别人冲他就冲，别人躲他就躲，别人退他就退。

　　直到两年后，在鄂南的汀泗桥，他们连遭惨败。他在随着主力军撤向武汉的路上救了主帅吴佩孚。救得惨烈，他身上中了数枪。吴佩孚以为他死定了。结果他夜里爬起来，自己拿刀子将子弹一颗一颗的剜出来。不到一日就又好模好样的了，身上连个疤都没有留下。

　　吴佩孚当时只说了句:乱世出奇人，希望你是福不是祸。之后他就一直待在吴佩孚的身边。一待就是十三年，直到一九三九年。那年，吴佩孚和日本人闹得很僵。有一天，吴佩孚跟他讲，保他一个人没有意义，该保的是泱泱中国。吴佩孚让他离开，去东北，那里抗日救国的形式最严峻。箫毅离开的几天后，一个日本牙医杀死了吴佩孚。

　　箫毅第一次当保镖的雇主死了，不是他杀的。第二次却是他杀的。

　　那个贩毒头目留他在自己身边，却又不信他，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总怀疑他是警方派来的卧底。他最后烦了，想走。他们又不准，于是他就……

　　“你怎么偷拿了我的房卡？”莫雨歇见萧毅久久不说话，坐在自己对面不知是在想心事？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哄她？
　　看他总是表情严肃的模样，就知道他不是个会甜言蜜语哄女孩子的人。
　　挺好，莫雨歇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大不了她多主动和他说说话。

　　箫毅抬眼，看着莫雨歇。

　　他现在成了这个小姑娘的保镖了吗？

　　萧毅说：“你大哥走了，你可以回自己房间了。”

　　莫雨歇不想这么快回去，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来的。她四下里瞧萧毅的房间。房间里非常的干净整洁，像是没有人生活过一样。

　　莫雨歇在进门的鞋柜上看到了一个鼓鼓的旅行包。她问：“你已经收拾了啊？”

　　萧毅“嗯”了一声，说：“可以随时出发。”

　　莫雨歇已经早没了哭容，本来就是装装样子的。这会听到萧毅的这话，她顿时乐了，当即说：“好。我们尽快走。等我去准备一下。”

　　莫雨歇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装。忙活间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连忙摸出手机，给莫俊明发信息。

　　***

　　横店影视城。

　　莫俊明昨晚赶夜戏，今天又起早。现在整个人都是强打精神的坐在化妆间里。

　　古装戏，假发套在头上，难受得让人总想深呼吸。他刚脱了戏服，助理就拿着他的私人手机过来，低声说:“是你家人找你。”

　　“家人？”莫俊明一时间猜不到会是谁。

　　看到信息里“二哥”两个字，他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一半。

　　这丫头一叫他“二哥”，就准没好事。从小到大，惹祸了、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了，都是软软的来叫他一声“二哥”。

　　莫俊明只回给了她一个“？”号，然而脸上却浮上了笑意。

　　莫雨歇的信息来的很快，大赞特赞了他最近的电影。

　　莫俊明看着屏幕上的信息，觉得这不像是莫雨歇会说出的话。又心头一跳，觉得此次事件一定非同小可。

　　当莫雨歇说出让他给她的朋友当一天男朋友的时候。莫俊明很想回给她一句:“友尽！”

　　但他很快意识到，现在不可以和莫雨歇开这样的玩笑了。她刚被收养来的时候才一岁多，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现在这事不但被她知道了，连所有人都知道了。

　　还是战地孤儿，想想就让人心里不忍。

　　莫俊明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哭笑不得地回:“不方便。”

　　怎么可能会方便！男朋友是可以随便给人当的吗？莫俊明觉得这个妹妹真是被他给宠坏了。

　　莫雨歇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仔细描绘了一番邱珊珊的可爱、单纯、善良。如何如何的崇拜他，爱慕他。

　　可惜这招不好使。莫俊明不吃这一套。

　　“就一天而已，又不是让你娶了她。我求你这点事你都不帮我。我再也不理你了！”莫雨歇开始跟莫少维任性撒娇耍小脾气。

　　莫俊明有气无力地回:“我那么多粉丝，都提这种要求，我还有安生的日子可以过吗？”

　　莫雨歇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机，咬着下唇，心里想着要是办不成这事，该如何跟邱珊珊解释，都怪自己那天嘴上没有把门的，吹牛吹大了。

　　就在莫雨歇斟酌着该怎么继续跟二哥谈判时，莫俊明已经经不住她的突然沉默，勉强同意了。

　　搞定！

　　莫雨歇坐在沙发上傻乐，末了自己都有点不理解，干嘛要这么帮邱珊珊那个傻丫头呢？她发傻自己居然也跟着犯傻。

　　能为对自己好的朋友们做点事，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莫雨歇坐在候机室里，手里的手机一直闪动个不停，有信息不断的进来。

　　隔着手机，莫雨歇都能感受得到邱珊珊的忐忑、激动与不可置信。

　　莫雨歇告诉邱珊珊，莫俊明已经有了她的手机号码，等他有时间的时候联系她就是了。邱珊珊还是问东问西，一再确认个不停。莫雨歇不想相同的话反复说，便由着邱珊珊自己对着手机唱独角戏了。

　　头等舱的候机室里，人很少，氛围很好。有漂亮的服务人员在殷勤的服务着。

　　莫雨歇的目光寻到了坐在落地窗边的箫毅。

　　他今天穿了件双排扣的黑色呢料外套，挺括俊朗。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浑身都散发着无法形容的安静与沉稳。像个来自另一个世界，有种不染烟尘的感觉。

　　有个女服务生走到了箫毅面前，笑容甜美的跟他说着什么。

　　他目光沉沉的，最后摇头拒绝，脸上一点情绪都不带。

　　看来，他对谁都是这个样子。

　　莫雨歇对他越来越好奇了。这人有着怎样的人生经历呢？是什么样的经历使他身上一点现代年轻人的激情和活力都没有呢？

　　那位笑容甜美的女服务生逐一询问着每位客人，很快就来到了莫雨歇的面前。

　　莫雨歇隔着墨镜瞧着她，觉得她对自己的笑容没有刚刚对箫毅时那么的甜美。

　　在听完她的询问后，莫雨歇回答她:“请给我两杯摩卡咖啡。”她抬手指向箫毅那面，“送到那位先生那里，我们是一起的。”

　　女服务生侧头看了箫毅那面一眼，目光果真如莫雨歇预料的多停了一秒。

　　女服务生走开后，莫雨歇坐到箫毅对面的沙发上，玩笑地说:“你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当自己是橱窗里的模特吗？”

　　箫毅转回头，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这目光使人有种无处遁形的错觉。若真是个妖怪，怕是会被他看得现了行。

　　莫雨歇将墨镜推致头顶，单手托腮，却不好意思与萧毅对视，只摆了一个美美的少女姿势望着窗外有飞机不断起降的停机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