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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沉星(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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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蒲公英在风中飘扬,天色暗沉沉的,像是快迎来一场风雨。嘀嗒——屋檐上清脆的响动,有几缕发丝很快就被那迎面来的雨丝润湿,服帖的贴在了脸上。
“唐大哥,这蜀中的风景确实别致。”站在悬崖上下望,一片黑沉。一个身着淡蓝色道袍的女子撑着紫竹伞,清秀的面上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嗯。”女子身侧的男子有些漫不经心的应道。他抬眼看着不远处那在风雨中晃动的竹林,又望了望女子,脸上浮起了一丝犹豫,最后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面上挤出来一抹笑,只听闻他说道,“宁儿,来这边。”他站在一块凸出的山石上,有一丝丝的裂缝,像是一动,便会连石带人的坠落下去。
女子看着他招手。
他整个人都暴露在了风雨中。
手中的伞微微的捏紧,大着胆子的走到了男子的身侧。
“宁儿,你看下头是什么?”
黑茫茫的一片,像是一个无尽的深渊。身后猛然传来一阵推力,“啊”地一声惊呼,消散在了山涧中。
紫竹伞坠落在地上。
雨丝顺着男子那刚毅的面庞滑下,他的眸子里泄出来了几丝阴狠。吱呀一声,是他用力踩断了伞骨的声音,又踹了一脚,这柄破伞也滚入了山涧中。
(一)
“唐放,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到底是那点对不起你了!”
“……”
一声又一声带着些许凄厉的呼喊。躺在床上的人不安分的转动着身躯,似乎有醒来的迹象。坐在窗侧的,是一个被半边面具遮住眉眼的女人,她身上的蓝布衣衫,有些破旧泛白。纤长的手指轻触着那躺着的祁宁的眉头,眸子里头浮现出了几抹痛楚和挣扎来。
“啊——”又是一声叫喊。坐在床上的人猛然地坐直了身子。因为周身的疼痛,祁宁重新跌回了床上,口中发出了几声细微的痛吟。躺着好一会儿,周身的痛楚才消去一丝。祁宁的目光穿过了床侧的人,落到了桌面上那泛着寒光的弩上,一股子惧意从心底油然升起,吞咽了口水,好一会儿,她才颤声问道,“这是哪儿?我还没死么?你是谁?难道也是唐门的人?”
“……”
“这是幽冥渊。”女子只说了这么五个字,便霍然起身,提起了桌上那让人寒意突生的弩走到了屋子外面去。
幽冥渊,祁宁听说过这个地方,是唐家堡的禁地,传闻入了此处的人,皆是有死无生。唐放可真是心狠手辣,将自己推下悬崖,还怕不死,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来,只是这一切,又是为的什么?祁宁的眉头不由的紧锁起,一抹忧思掠上了眸中,还夹杂着那若有若无的迷茫来。
一缕香味,从外头飘进来。那原本走出去的女子,又重新折了回来。她的手中端着一个看着像是有些年代的瓦罐,里面不知是盛着什么食物。祁宁看着她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似乎把自己抛到了脑后。
“喂——”祁宁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嗯?唐怜,我叫唐怜。”那女子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轻轻的瞥了她一眼,又低垂下了眉眼,淡声说道。
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有一瞬间的疑惑,但很快的就被抛到了脑后去。
“我饿了。”
“嗯。”唐怜只是轻哼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动作。
嗯什么嗯?祁宁在心中暗暗的赌咒一声,也懒得搭理她,有些气闷的转过身去,想着那些委屈的事情,竟然有几分垂泪的冲动。
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那人出去了,等她再进来时候,手中多了一个瓷碗,里面盛着清淡的白粥,也不知道这种鬼地方哪儿来的葱花,撒上了些许,味道闻着便让人起了食欲。
唐怜握着勺子的手,略有着颤抖,她的神情被面具所遮挡,无法看清。只是她的眸子如寒潭水一般清澈,祁宁一时间看呆愣,等到了张嘴时候,立马又喷了出来:“烫——”牙还被勺子磕了一下。
“……”唐怜瞧着那洒落了一勺子粥,眼眸里浮上了一丝苦恼来。祁宁伸手示意她把粥递过来,她也没有搭理。只是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粥,放到了唇边吹凉了,才送到了祁宁唇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吞下。
“是你救了我吧,谢谢。”摸了摸有些圆滚的小腹,祁宁眯着眼,心满意足的占据着这屋中唯一一张床。身上那有如被车轮碾压过的痛感早已经消失了,取代的反而是一股子暖融融的气,她尝试着提起内力运行一个小周天,发现一切都好。
(二)
幽冥渊四面悬崖峭壁,还有一个幽深不见底的深潭子,水面上生长着晶莹剔透的花朵,风一吹来,便凋落飘散在水中。
这儿很寂静,除了唐怜之外,似乎再无活人。祁宁勉强撑起了身子骨四处走动,在后院的一个大坑之中,竟然发现了累累白骨。有些惊恐的一转身,蓦然对上了一双冷锐肃清的眼眸子。
踩在了地面上的枯叶,有细微的吱呀声。祁宁有些仓皇的退后了一步,未曾料到脚底一个踉跄。腰上猛地被一双手揽住,整个人趴伏在了唐怜的怀中。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幽冥渊里清晰可闻。
“那些,都是误入幽冥渊之人的白骨。”唐怜的声音有些冷淡,她没有松手,手掌上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襟,传到了腰上。祁宁抬起头,双手微微的推拒着,眸子对上了唐怜,有一股子莫名的吸引力,像是要坠入无尽的深渊里头。
“怎么才能离开这儿?”许久之后,祁宁才缓过神来,渐渐平息那有些慌乱的心跳。
“你想离开?”唐怜的眉头一皱,平淡的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些许的不悦。
“诶?有些事情我想查个明白。”祁宁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比如说,你是如何掉到着幽冥渊中的么?”唐怜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你在这儿多久了?怎么生存下去的?”祁宁不想回答,岔开了话题,问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也不知道多久了。”唐怜叹了一声,低低地笑道。
“……”怎么说的像呆了千百年似的,心头隐隐的浮现些许怪异的感觉。
“现在是什么时候?唐家堡谁人当家?”
“唐明皇开元二十五年。”看着唐怜眸子里头的茫然之色。祁宁又补了一句,说道,“公元737年。唐家堡当家的是唐傲天。”
“嗯。”唐怜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带着面具?”这句话在祁宁的心头藏了许久了,就在她看到唐怜第一眼时候,便有了这种疑惑。按理说,别人的私事,不该来过问的,可是看着唐怜,心头的雀跃和莫名的情绪,竟一丝都难以忍住。
“你想看么?”唐怜手指蓦地收紧,平静的语气中起了些许的波动。祁宁没有回答,她却收回了揽着她的手,轻轻的摩挲着那冰冷的面具,而后缓慢的摘下。
神爽如秋月,神清如玉壶冰,神飘荡轻扬如茶香如烟缕,乍散乍收。似是梦中曾见,祁宁呆呆的望着她,眸子一瞬不眨。
“我,我们……”觉得心脏就要跳出来了,几个字在祁宁嘴边缠绵了许久,最后还是顾不得唐突的说了出来,“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不,怎么可能呢,我第一次离开纯阳宫,到达这儿,抱歉,是我唐突了。”
“无妨。”唐怜低垂着眉目,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不是想离开这幽冥渊么?随我来。”
“那你要一起出去么?”
“你想我随你一起离开么?”
……
(三)
陡峭的岩壁,倒垂着的石笋如同锋锐的利刃,祁宁一边攀爬着的一边回头看,可硬生生的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来。腰上忽然环上了一道绳索,被猛地一提,借力向上跃了几步,和唐怜并肩。
“好俊的轻功。”祁宁赞了一声,有些艳羡的望着唐怜那清冷的侧脸。
“……”
“你一个人呆在幽冥渊不闷吗?跟我一起离开吧。”
“……”
竹林里,竹叶摩挲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一个机关飞镖不知道从何处冲了出来,唐怜左手揽着祁宁,右手只是摘下了一片竹叶,飞掠出去。脆弱的竹叶被灌上了一股子气劲,丝毫不亚于飞刀,噌地一声,那柄飞镖转了一个方向,没入了一杆竹子里。
“唐家堡四处都是隐藏着的机关,一不小心,便身首异处。”唐怜淡漠的说了一声,松开了祁宁,挑了挑眉,又问道,“你来唐家堡做什么?”
“商议亲事。”祁宁转过头,淡淡的说道。
“跟谁?”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唐怜的语音一下子降下了几个度。
“唐放,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祁宁自嘲一笑,道。“我也不是很欢喜他,只是打小和他有婚约,就把他当夫君一般对待,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并没有什么对不住他之处。”
“你是要回纯阳宫,还是继续留在唐家堡?”唐怜扫了她一眼,语气稍稍的缓和了些许。
“不知道。”有些茫然的回答道。
“……”
唐怜对这唐家堡的路径非常的熟悉,就连哪儿有哪些机关她也是了如指掌。祁宁紧随着她,看着她破坏了一个又一个机关,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尤其是她手中的那泛着幽光的弩,让人心惊畏惧,又忍不住受它的吸引。
“有人来了。”唐怜的脚步猛地顿住,眸光警惕的望着四周,伸手将祁宁护在了身后。许是机关被破坏的动静,被唐门弟子知晓了,一群穿着深蓝色劲衣的提着千机弩,将她们团团围住。
“什么人胆敢硬闯我唐家堡?”一位中年男子从中走出来,眸光如同鹰隼一般盯着唐怜。
“师兄,你看她身后是祁宁!”一声喊叫,另一个年轻的男子蹿了出来,指着她们冷笑道,“我就知道纯阳宫的人不安好心,当初他们可不是极不屑同咱们往来么?这门亲事,虽说是我父母订的,也该毁了去!”
“闭嘴!”领头的男子重重的呵斥了一声。他的目光在唐怜那半边面具上上下扫视,最后又落到了她手中的弩上,神情微微的有些变幻,他又问道,“姑娘是我唐家堡谁人门下的弟子?你手中的弩可是——”
“让开。”唐怜打断了他的话,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
“你——”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年轻的姑娘驳了面子,男子有些挂不住,他身后的唐门弟子也纷纷的叫骂起来。有些人朝着唐怜使了暗器,那男子也没有阻拦。
唐怜揽着祁宁只轻轻的一甩袖子,那些暗器就像是撞上了空气墙一般,纷纷坠落在地。她微微的一笑,嘲讽的问道,“唐仲玄与唐仲枢兄弟就培养出你们这种子子孙孙么?”还没待男子回答,她手中的弩打了一个转,看似随意的一抬,一道刺眼的光束急飙了出去,轰的一声响,前头那个牢固的铁制机关台,被夷为平地。
“追命箭,以魂追魂!”男子目瞪口呆的望着唐怜,喉结滚动着,几乎按捺不住跪倒在地。唐门的外家弟子是没有资格修习的,而内家弟子中,没有任何人能有这等功力。不!应该说放眼他整个唐门,也没有人能够做到她这般。“你到底是谁!”
“让开。”唐怜只是冷冷的一喝。
“你手中的弩——”
(四)
“碎屏沉星——”
“她手中的弩是碎屏沉星!”
……
“你说这叫做碎屏沉星么?有什么来历?”问道坡的小茅庐里头,祁宁坐在了唐怜的身侧,托着下巴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过来看看。”唐怜摘下了面具,露出了姣好的面容。她的脸上,浮着几缕清浅的笑意,像是寒冰乍破般,动人心弦。祁宁望着她,神思开始变得恍惚起来,不自觉的走到了唐怜身侧,被她一拉,跌坐在她腿上。
一股子寒意从那弩上发出来,祁宁只是轻轻的一触碰,立马就缩回了手,仿佛被针扎到了一般。心跳开始加快,那种奇怪的感觉又重新浮了上来。“你——这弩——”
“怎么?这碎屏沉星你也觉得熟悉么?”唐怜轻轻的调笑一声,柔和的目光落在了祁宁的面上,像是在观察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充满了爱怜与痴迷。
“你的目光好奇怪,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身子不由的一个颤抖,祁宁伸出手,点了点唐怜的额心,轻笑一声道。缓了一会儿,她又叹道,“你对我真好。救了我,还同我一起离开了幽冥渊,甚至得罪了唐门保护我。”
“嗯。”唐怜一颔首,面上满是微微的笑意。
“嗯是什么意思嘛?你会一直保护我么?”祁宁的声音软了下来,有些话语脱口而出,等她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些什么时候,连耳根子都被染红了。
“会的。”唐怜抓住了祁宁的手,眸中划过了一抹痛色,她郑重的说道。
“很奇怪啊……”
“什么?”
“没。你同我说说这碎屏沉星的故事吧,我总觉得它有故事。”
“百年前,碎屏沉星初现江湖。我唐门弟子历来能人异士辈出。当时,江湖上有一个地方叫做镜罗城,它的城主叫做云裁星,可是□□巨擘,他功成出关时候,屠戮了江湖上十多位正道大侠,他寻常都藏在一个叫做‘镜屏’的轿内。那轿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对于这么一个人,江湖上人一筹莫展。再后来,忽然出现了一个年轻人,手持着无名之弩,第一矢碎裂镜屏,第二矢重伤云裁星,在镜罗城众多高手的围攻下,那人飘然而去。”
唐门议事堂,几位长老聚集在一起,眉头始终紧锁着。
“碎屏沉星重新出世了,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她不是我唐门门下的弟子,可是一身功夫尽出于唐门,或许比我门弟子更为精妙。”
“你们说她会不会是那位的弟子留下的支脉,我们的老祖宗身上的一部分功夫,也是从那位继承而来的。”
“不管她是什么人,她手中可是持着当为我唐门至宝碎屏沉星,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谁敢动?我门弟子,哪个是她对手?”
这一番话说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对了,纯阳宫的祁宁不是唐放的未婚妻么?怎么跟那女子呆在一起?”
“诶,这事情说起来也是话长。唐放那孩子大概因为两年前他师妹的死,心中还是郁郁不平吧,他可不愿意娶祁宁,还把一切事由怪到了纯阳宫头上。这回他一个冲动,竟然把祁宁推下了悬崖,幸好那姑娘福大命大,没有出事。”
“怎么这么莽撞!”
“诶,是啊,我已经责备过他了。”
(五)
“唐门弟子来请你去内堡。”
“别吵。”唐怜嘟囔了一声,连眸子都没有睁大,一用劲,将站在床边的人拉扯到了床上,紧紧地揽入了怀里。祁宁挣扎了一会儿,反而将里衣扯落,露出了那圆润香滑的肩膀。心中有如小鹿乱撞一般,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面色不禁被染红。祁宁也不明白自己在害羞个什么劲,只是眸子怎么也不舍得挪开。
“宁儿,宁儿,不要走——”
“宁儿,你为什么要嫁给云……”声音逐渐的减弱,只是她的手腕如同铁臂一般,将祁宁紧紧地揽住。睡梦中的呢喃渐渐平息,她抱着祁宁一翻身,唇正好贴在了她的脸上。
“喂——”祁宁推着她,声音细小如同蚊蚋一般。
唐怜没有反应,只是擦着祁宁的脸,最后竟也能准确的寻到红唇的位置,就那般吻了下去。
脑袋中嗡嗡的作响,像是那一瞬间,魂魄都离体了。祁宁整个人处于震惊之中,唇上的触感,以及那急剧心跳。直到一条湿滑的物什闯入了口腔中,她才反应过来,狠狠地把唐怜往一旁推去。
“砰——”地一声,头撞在了墙上,唐怜痛呼一声,睁开了惺忪的眸子,正对上祁宁那爆红的脸色以及那微肿的红唇。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宁儿,我喜欢你。”
“唐怜,你看清楚,我是祁宁,不是,不是你梦里喊的那什么宁儿!”从床上滑了下去,祁宁一擦唇,眸子也略略有些发红,她瞪了唐怜一眼,就扭身跑了出去。
唐怜躺在床上,眼神有些黯然。手枕在脑后,她闭上眼,只是闪现的便是那么一副血腥的画面。她被护卫重重包围着,就连带走那人的机会都没有。
“碎屏沉星啊,你的身上沾染的何止是仇人的鲜血?那夜半时分的哀鸣,是你爱之人的哭泣啊。”
(六)
天色渐渐的变得阴沉,太阳沉下西山,夜幕降临。茅屋里头静悄悄的,祁宁跑出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唐怜静坐着,屋子里没有点蜡烛,只有那沉星弩上的流光一闪一闪。她用干净的布,仔仔细细擦拭着,眸光逐渐的变得深沉,还隐藏着一抹嗜血之意。
“唐放,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噌的一声,烛火点亮。
被绑缚在了床头的祁宁用力挣扎着,抬着头死死地瞪着那坐在一旁满脸悠然的唐放。
“消息放出去了,那个人会来救你么?她的手中碎屏沉星,可是我唐门至宝。”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哪能呢?我的未婚妻。”唐放的眸子骤然变得狰狞起来,他走近了祁宁,狠狠地朝着她脸上甩了一巴掌,唾骂道,“当初枫华谷之战,你们纯阳不肯助我唐门,害的我们惨败——”
“你为什么要告诉师妹你是我未婚妻?要不是这样,师妹也不会心死参与枫华谷之战,她也不会死!”
“……”
“都是你的错,我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没想到啊,你的命这么大,掉入了悬崖还不死!”
“唐放师兄,长老请你去。”屋外响起了呼喊。唐放狠狠地瞪了祁宁一眼,挥手灭了灯火,就走出了屋子。
黑乎乎一片。
嘴角有些隐痛,轻轻的舔舐,有一股子血腥味。
手腕带着绳子,摩擦着地面。
“唐怜,我好像也有些喜欢你的。”
祁宁靠着床沿,低低的笑着。
而此时,唐家堡前的那片空地,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具尸体。唐怜手中提着沉星,已经杀红了眼,就连唐家堡那几个烫金大字,也被她踩到了脚底。
“我们系属同门,何必相残。”
“有话好好说!”
“呸,你真当我唐门是软柿子不成?”
……
各式各样的呼喊响在了耳侧。
就像是被深深的埋藏在了记忆中的呼喊。一群人,手中提着刀剑步步退缩,而她的爱人穿着一身艳红衣袍,无情的决绝的转身。
“噗——”破风声响起。
这支箭矢冲着她的面庞来的,极具劲道。这显然不是一般的弟子能够做到的,唐怜不闪避,任由那箭矢冲向了她的面门,最后被一股子劲道挡住,碰的一声掉落。而她脸上的那半面玄铁面具,一点点的碎裂,最后掉下。唐怜抬眼,看着被众人拱在中心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嘲讽一笑,问道:“祁宁呢?”
“唐……唐怜师父!”唐老太太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惊惧和不可思议。她剧烈的摇着头,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和仲枢竟然培养出这等弟子来,真是令人失望。”唐怜摇摇头,叹了一声。手中的沉星弩散发着幽光,她周身的杀气,略略有些收敛。
“近百年了,不可能!你——是人是鬼?不,你到底是谁!”唐老太太的眉头死死地皱起,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来。
唐怜没有答话。
只是她的一头青丝慢慢地变白,如同染上了霜雪一般。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唐怜!”一声气喘吁吁的喊叫。
唐怜转过身,看到了那静立在一旁的女子。看着她唇边荡漾开的笑意,一如从前。略微青肿的唇角,还有那手腕上的勒痕。唐怜的目光又逐渐地变得深邃和阴狠。几乎没有人看到她的动作,只一道流光掠过去去,唐门弟子中有一个年轻人便倒在了地上。
唐怜没有多说其他话语,揽着祁宁飘然离去。
“不追吗?”
唐老太太摆了摆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百年来时光在唐怜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或许江湖上有些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
醉月玄晶现世,被锻造成各种神兵利器。或得天地灵气而脱胎成人,不老不死。
碎屏沉星是唐怜,唐怜即是碎屏沉星。
(七)
“为什么你头发一下子全白了?”
“为什么唐老太太叫你唐怜师父?”
“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是鬼魅妖物吗?”
“我是妖,你怕么?”
“那有啥好怕的,你对我好。”
……
“那么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镜罗城城主云裁星,被人称为飞鸿鹤影,他被一个人杀了,哪里因为所谓的正邪,只是为了报复罢了。
云裁星有一位很美的妻子,叫做叶宁。这叶宁啊,因为被深爱的人伤了,就一气之下嫁给了大魔头云裁星。
杀了云裁星,一方面是顺承着那些江湖人的意思,另一面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吧。第一矢,碎裂镜屏,第二矢,本该要了云裁星的命的,只是叶宁忽然出来挡了这么一下,云裁星便没有死,不过也是伤重了。
“唐怜,我不是为了云裁星,我只是恨你,要让你愧疚一辈子——”唐怜闭上眼,脑子里头回荡着这么一句话来,甚至连那神情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那人不爱叶宁么?”祁宁望着唐怜,失神的问道。
“爱,爱到了骨髓里,只是怕啊——”
“怕什么呢?世人的偏见吗?”
“怎么会呢?因为那人不老不死,怕被当成怪物吧!其实,本来就是怪物啊……终究做不到同人一般。”唐怜低低地笑道,将祁宁揽在了怀里。
“那她现在还怕么?”祁宁的眸子里湿漉漉的,就连面颊上也满是泪痕,有些事情她始终没有记忆,可却又感同身受。
“不了啊。”唐怜低头吻了吻祁宁的眼角。
“我们走吧。”
“去哪儿?回纯阳宫么?”
“不。你想去哪儿,我便随着你去哪儿吧。”
天大地大,有你处,即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