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颗牙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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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步出粥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南国的晚风，即便是在冬天也是软的。黄少天趁着把帽檐拨到前方的空当，悄无声息地觑了许沉荧一眼。
在路旁小摊的温暖灯光下，许沉荧一贯冷硬的轮廓竟稍稍柔软了下来。
但她还是小松鼠一样，怕冷地把整个脖子都埋在了羽绒服的领子里。
噗……好可爱。
然后他忍不住看了第二眼，第三眼……
“黄少天，”小女神一发话，黄少天做贼心虚，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你冷不冷？”
“哈……？”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大胆偷窥的行为被发现了，却没想到许沉荧居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不冷啊，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条件反射般回答，一低头对上了许沉荧看过来的带着略微不赞同意味的目光。
然后他才发现，自从他离开那家粥店，甚至追溯到更久，离开医院的时候，他的棒球服外套一次也没有合上过。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G市的晚风，很不客气地在他填满了皮蛋瘦肉粥的肚皮上拂过去。
嗯。还是挺可观的。
但是黄少天作为一个虽然看起来有点不太靠谱，实际上心思细密极为靠谱的人，自然此时此刻不会下意识地就做出立刻把衣服拉拢的动作——在他黄少看来，此等行为，那是相当的没有面子，相当的不上档次。
尤其！不能在小女神面前做出这种事！
所以当下，他只是故作十分淡然地一笑：“你不觉得今天喝了粥之后浑身发热吗？而且我也没那么怕冷，这温度对我来说湿湿碎啦~”
许沉荧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你问我说得有多真，月亮代表我的心呀！”黄少天生怕许沉荧不信他，唯恐自己在小女神面前降了印象分，因此格外费力地卖萌讨价，还附送纯真得不能再纯真的眼神。
“……”许沉荧看他眼睛纯澈得像大猫一样，不由得想起了别的事情。
比如，据她百度过的资料，他现在都已经二十四岁了，那么，家里的基因是有多好才能把他生成这么个英俊的少年样子？
又或者，每天不停地对着电脑屏幕，视力怎么能维持这么好的？
不过这种问题，就算问他本人，估计也永远得不到答案的吧。
两人一时无话，在这条颇古色古香的街上向前走着。
黄少天平日里是个闲不住嘴的人，一句话他能掰成十句说，当然，有用的信息还是只那一句而已。
但此时此刻，他难得一句话也不想讲。
只要跟小女神一起安安静静的两个人待着，就很好。
街边有卖水仙和腊梅花枝的老太太，香气被风卷到了鼻子尖儿，那香也是带着冷意的，但更具冷艳感。连许沉荧都不自觉地轻轻多嗅了几下，然后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一切都是静默的，耳边能听到的只有小贩热情的招呼，游客们的欢声笑语，自行车铃铛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
但黄少天偏偏就觉得，许沉荧那一声吐息，在他这里，恍若一种静默的昭示。
然后这个极具少年感的青年突然对她说了一句很男人的话：“喜欢水仙还是腊梅？”
这次轮到许沉荧惊讶了：“啊？”
然后她就看到黄少天一秒气势全无，很不好意思地冲她笑，先摸了摸帽檐又摸了摸鼻子，像是不知道把手往哪里放：“我出门没带多少现金，只带了银行卡或者是直接用手机支付宝……”
他身上带的现金金额，一般情况下只够他去网吧打两个小时的游戏。
今天也是他失策了，居然没预料到真的能把小女神约出来，而且竟然还有机会送她花！
他！堂堂机会主义者黄少天！居然错失了良机！
嗨呀好气。
他正自言自语地后悔自己战略性的大失败，许沉荧有点好笑地看他刻意压低着声音，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在说什么：“到了。”
他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家买花奶奶的铺子旁，身边还跟着许沉荧。
“请问您这花怎么卖啊？”许沉荧微微前倾着身子，态度温和地询问。
黄少天在心里想：嗯，不用说，大概又是职业素养之类的东西吧。果然一拿出职业素养，整个人就温柔得不像话了啊。
“水仙十五一盆，腊梅花十五三枝。”卖花奶奶笑眯眯地看着许沉荧，毕竟她模样生得干净，态度又稳重，容易讨老人喜欢。
“那就……拿一盆水仙，三枝腊梅。”许沉荧思考了不到一秒就做出了决定，“麻烦您啦。”
黄少天看着打开钱包准备付账的许沉荧：我就自我反省了一阵子错过了机会的问题，你这转瞬又要让我错过另一个机会吗？
“沉荧沉荧，你不想要让我送你花了吗？”黄少天可怜巴巴。
许沉荧从钱包里干脆利索地抽出十五块钱递给卖花奶奶，回头看他立在原地，蹙了一下眉：“我只付了一份的钱。”
言下之意，她让黄少天自己决定送她什么花。
黄少天霎时心情就好了起来。
而许沉荧也是此生头一次看到，竟然会有人掏钱的时候比别人给他钱还高兴。
……实在是中邪了吧。
黄少天不是容易纠结的人，很快就决定了要送她什么花：“我送你水仙吧。”
许沉荧眼神闪动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一路帮你拿着它了。带着盆还是挺沉的。等到你家楼下我再送给你，不就好啦？”黄少天冲她眨一下左眼，狡黠的猫眼里全是盛夏的星光，“反正我志愿为许沉荧小姐服务，不辛苦~不麻烦~不客气~”
“……谢谢。”
当然，如果能顺便被请到许沉荧家喝口水，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啦。
黄少天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然而再好用的金算盘也拗不过许沉荧的那张铁口：“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没问题，你先回吧。”
黄少天一张嘴：“可是我没……”关系的。
许沉荧从他手中拿过那小小的一盆水仙，意有所指地看了他放在棒球服口袋里的手：“你的手机响了不止一次了。大概是你的队长在催你回去练习？”
黄少天愤愤地掏出手机，果然，它已经震动了许多次，自己也默默地按掉了许多次，没想到被相当敏锐的许沉荧发现了。
他再拿出来的时候，发现上面仍然不死心地跃动着“队长”二字。
“那好吧……你路上注意安全啊，千万要小心，现在这个时间点天都黑透了，陌生人跟你搭讪千万不要理！”
划重点：陌生人搭讪不要理。
许沉荧一挑眉，清凉如水的双眼轻轻一乜。这种文字游戏，她难道还听不出来？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水仙花带着小盆，有点沉的，你一路拿着它胳膊可能会有点酸，没关系，我还会一点按摩，到时候我帮你按按……”黄少天其实也根本没给许沉荧插话的机会，自从把水仙花递到许沉荧的手上开始，就苦口婆心地想到一句嘱咐一句，虽然仍然是很聒噪，但是贴心得不行。
许沉荧很无奈地看着自己手中巴掌大的小花盆：“……”
明明就很轻，不知道他在担心个什么劲。
许沉荧一抬头，看到他漆黑帽檐下被遮住的眼。很奇怪。没有光到达那里，却依旧明亮澄澈，甚至有某种灼热意味。
然后她沉默了一阵子之后，鬼使神差地开口了：“送你。”
说出话之后，她整个人都舒服了。
而黄少天则是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小小一束腊梅，整个人都不好了：“送……我？”
半透明的嫩黄花朵温柔地在夜风中摇曳，那香气真的是好闻极了。
许沉荧可不像黄少天一样怂：“嗯。你送我水仙，我送你腊梅，很公平。”
黄少天倒不会觉得这是委婉的拒绝意思，他欢天喜地地接过了花束：“那我就拿着啦！”
小女神送他东西啊！
就算是一瓶毒药那也得毫不含糊地收了呀！
“那么，晚安啦。”许沉荧看他又在卖蠢，实在无奈。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竟然隐隐有了些免疫的趋势。
跟黄少天挥手告别之后，她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走着。身旁是如织的游人，游龙般的行车。她捧着盛满清水的花盆，低头就能看到里面小小的球茎，白色清丽的花朵。
然后她突然停了脚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还在原地的黄少天看到小女神走了一半竟然回了头，整个心脏都不好了。
她只看到，黄少天站在一片光芒里，冲她用力挥了挥手，笑容明亮得像太阳。
他的眼睛隐没在帽檐下，她看不见，却能联想到此时此刻，他的眼睛恐怕弯成了月牙，以及，一瞬不瞬地想到了他眼神的温度。
怎么会有这么明亮的少年呢？
她的手指轻轻握紧花盆。
然后右手举起来，也轻轻挥了挥手。
她回过头，继续往前走。路还很长，她的脚步却有点轻快起来。
她又不傻，黄少天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对方喜欢她？
而水仙花，其实是她最喜欢的花。花语是纯洁的爱情。
就像……黄少天给她的感觉一样。像一张白纸，只凭直觉地对她好。
不过没想到竟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二选一的机会选对了。
所以，她愿意再对他多抱一点耐心，多给一点时间，至少……她对他并不讨厌，甚至是很有好感的。
最爱安静的许沉荧居然对一天到晚说不停的黄少天很有好感，她自己想想都有点难以置信。
不过这估计就是他的人格魅力了，毕竟，这么热情却又不至于让人难受的人，一般人都很难拒绝啊。
……
目送着小女神走远直到消失不见的黄少天突然打了个喷嚏：“妈的好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快点把衣服扣子系上回去，然后再把花养在清水里，然后再……
补训两小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颗牙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