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颗牙齿 ...
-
黄少天躺在治疗台上，依许沉荧的话张大了嘴，把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全都露了出来。
治疗台自带的灯光直直打在他的脸上，他睁了睁眼，一下子就看到了浅蓝色的口罩勾勒出的，许沉荧精巧的下巴轮廓，在橙色的灯光下出奇的温柔。
他看到许沉荧侧头，拿了托盘里一根长条状的，顶部有一面圆形小镜子的东西，低声道：“把嘴张大。”
他听话地按她说的做了，过了一会，他感觉尽头牙处的牙龈被轻轻抵了一下，微微一痛。这让黄少天突然想起来小的时候感冒了，被父母带去医院看扁桃体时的场景。
“整片牙龈都肿起来了……”从他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许沉荧黑且密的眼睫像是小小的扇子，长而卷翘，轻轻地在眼睑处落下温柔的影子，“怎么一直没来看医生？”
不知为何，黄少天总觉得此时此刻专心帮他看牙的许医生一点也不像刚才那般冷冽，平白多了几丝润物细无声的温柔。
“我有点忙，一直没来得及看牙医……”黄少天硬着头皮解释。事实上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怕疼，所以一直怂在门口，从来没敢走进来。
他话才说了一半，便听到许沉荧仿佛极轻地笑了一声，他立时停下，却又没能捕捉到她那短促的一声带着笑意般的呼气。仿佛昙花一现般，才待定睛看时，便猝不及防地消失不见。
他只得在心里自我安慰，自己绝对是听错了。
许沉荧大致查看了一下他的状况之后，就把他头顶的灯暂时关上，道：“你有四颗智齿要拔。”
黄少天瞬间觉得自己失去了坐起来的力量。
“建议趁着现在没有在疼的时候开始拔，之后每半个月来一次，最后全部拔完。”许沉荧大略地说了一下拔牙的方案，看着他躺在原处猛地一僵的表情，以及已经开始颤抖却不自知的眸子，莫名有点好笑，“有问题吗？”
黄少天内心十二万分惊恐，但又不能表现出很怂的样子，毕竟他还算个公众人物，虽然他对面的许医生并不认识他：“当然……当然没问题。”
有生之年，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舌头打结的感觉。
许沉荧似是对他的勇敢很满意，轻一点头，似乎还带了几分表扬幼儿园小朋友的意味：“那我去拿麻药。”
黄少天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翻身坐起，因为起身太猛，一下子就被头顶的治疗灯碰到了头。
他顾不得揉揉痛处，只顾向着许沉荧的方向殷殷发问：“许医生，麻药有剂量的限制吗？”
……
半个小时之后，他嘴巴大开，躺在原处，困难地转动舌头尝试说话：“许医生，你真的不玩荣耀吗？打针的时候能不能轻点，一切好商量，到时候我带你飞啊……”
许沉荧手脚麻利地消毒打麻药：“我不玩游戏。浪费时间。”
她虽然面上冷淡，但是实践技术可以说十分过硬，速度奇快地把麻药打完，她开始着手准备拔牙事宜。
“荣耀不只是游戏而已！”由于麻药的效用，黄少天半边腮帮子都失去了知觉，奋力大着舌头辩驳，“愤怒的小鸟可以说是游戏，植物大战僵尸可以说是游戏，而荣耀，是全世界的网民都参与其中的一款角色扮演竞技类实时PK……”
“什么？”
“……游戏。”
黄少天此时此刻很沮丧，对他来说，荣耀才不仅仅是游戏那么简单，但他却又不知道怎么扭转许沉荧的想法。
虽然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是很正常的，但是黄少天却希望他认识的每个人都能喜欢荣耀。
他对于荣耀，可以说是热爱的。
但很明显，他此时此刻被限制了说话能力。
尤其还是这种他被麻醉了口腔的情况下，形势相当不利。
许沉荧不明白他此时的内心波动，她只是看着眼前莫名自己蔫儿了的年轻男人，轻轻皱了一下眉。
都打了麻药了……怎么还这么能闹腾呢。
许沉荧有点遗憾于自己大学没有直接去学麻醉，像这样的，应该直接给他来个全身麻醉。
这样，在对上这种活蹦乱跳的病号的时候，她才不会这么心力交瘁。
她突然想起来她小时候养过的一只过分有精神的兔子，整天在纸箱里胡乱扑腾，特别能吃能闹，一天到晚都不带停的。
幸好有这么一段经历，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制住他。
许沉荧冷而纤细的手指意外的有力气，她轻轻把手指放在他下巴上，黄少天闭着眼视死如归地张着嘴，只觉得脸上不知是什么轻轻拂过，仿佛微凉的花枝掠过面颊。
下一秒，许沉荧微一使劲，黄少天就发现刚才还能勉强抢救一下的下巴已经全都不听使唤了，被迫睁开了眼睛：“唔……”
“安静。”许沉荧的脸被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眼神专注，漆黑的眸子映着光，恍若寒星，漆黑的眼睫细密地交织着。
直到这一刻黄少天才恍然发现，这个出奇冷淡的，眼神凛冽得像刀子一样的女医生，长得好像……还挺好看的。
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是只透过隐隐约约露出来的轮廓，就让他恍然觉得，颜值貌似挺在线的。
“你放松点，我要给你拔牙了。”许沉荧发现，可能是因为他太过紧张，整张脸已经完全僵住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黄少天瞬间就从许沉荧的美貌暴击中回过了神来，陷入了被对拔牙的恐惧支配的噩梦之中，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我需要冷静冷静我需要冷静冷静……
他眼睁睁地看着许沉荧从托盘中取出一支牙镊子，伸入了他的口中。也不知怎的，他突然灵光乍现般的，在被口腔麻醉的情况下，有了自己的牙齿被钳住的感觉。
黄少天是个反应很快的人，这一点没人能够否认。
他是个生物应激性很明显的人，这一点……至少许沉荧不会否认。
她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才刚刚接近黄少天的智齿，还没开始拔牙，她就发现黄少天猛地一个哆嗦，下一秒她就感觉到手指一疼。
她的手指被他干脆利落地一口咬住了。
许沉荧甚至有种听到了自己手指咔嚓一声响起来的错觉。
其实黄少天口腔被麻醉了，所以痛感不是特别地强烈，只是许沉荧在惊吓之下，差点一拳揍到他门牙上。
幸好她还有理智。
黄少天也是咬了人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不冷静了。
“许医生……咬疼了吗？”
他这话说得心虚无比。
许沉荧闭了闭眼，竭力抑制住自己青筋乱蹦的本能：“没事。拔牙吧。”
黄少天本来还想在许沉荧给她拔牙的时候求温柔对待的，现下直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竭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隐匿到最低，省得许沉荧一下心情不好，直接把他四颗智齿全都拔个干净。
而且他其他的牙还没麻醉呢，要是她一时兴起给他拔了……那不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
许沉荧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虽然被莫名其妙地咬了一口，但是她手上动作依旧轻柔且利索，十分迅速地把打好麻药的那颗智齿拔了下来。
当然，她也希望在给他拔好牙之后，再也不要见到这么气人的病号。
尤其是再也不想见到他。
黄少天已经做好了会特别疼甚至大出血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只感觉到“拔”这个动作，却压根没感觉到疼。
许沉荧把一块棉球塞到他牙龈的伤口上，这让他意识到拔牙活动已经告一段落：“拔好了，咬住棉球。”她关了治疗灯，又把灯挪到离他远一点的位置。
刚刚他一头撞到治疗灯上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了。
此时此刻，黄少天在许沉荧的心里已经标了“蠢”的标签，偏偏他还一无所知，一下子坐起来，眼神极度不敢置信。
这就……拔完了？
他一开始担忧了这么久，现在看来，当时根本不知道在愁些什么！
果然一点都不疼！
他一扫之前蔫巴巴的颓唐之色，仿佛终于活了过来：“我……”
“不准说话，咬住棉球。”
黄少天：我忘了……
“这个棉球要咬住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吐掉就可以。”许沉荧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边坐下休息，一抬眼发现他还沉浸在自己无法说话的痛苦之中，叹口气道，“……算了，我给你写下来吧。”
许沉荧性格认真，甚至有时候几乎到了执拗的地步。她把她能想到的注意事项全都列到了一张纸上，再三检查，发现自己没有任何遗漏之后，才把写好的单子递到黄少天手里：“按照我写的做，最近少说点话，不要牵动伤口。”
划重点：少说点话。
黄少天对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她的字上。
他看到她的字铁画银钩，笔力虬劲，方正又有力，就像她这个人带给他的印象，刚硬又自带冷冽感。
不过，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秀气，反倒像是男人的字，潇洒凌厉。
但这些都属于纯知识类别的范畴，他无法用言语描述，只能在心里默默赞叹：写得可真好看啊……
下一次可以拜托这个许医生帮自己设计一下签名什么的，肯定帅到飞起，秒杀老韩周泽楷。
他想了想，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手速飞快地打字：“许医生，你把你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吧？”
许沉荧只觉得眼皮一跳。
“我觉得你拔牙技术实在是太棒了，所以下次来看牙之前想先联系你，确认你在的时候我再来拔牙。”
许沉荧垂死挣扎：“其实我只是个实习医生，其他医生的技术都比我好多了。”
黄少天此人从不知道什么叫委婉的拒绝，在他看来，许沉荧这是在自谦，而他有义务帮这个实际上技术完全过硬的医生树立信心：“没关系没关系，我相信许医生的能力！”
许沉荧：一口老血……
眼看着黄少天手机的记事本页面上的字越来越多，许沉荧忙打断他：“那你加我微信吧。”
黄少天闻言，立时很贴心地把自己的微信打开，调出了二维码的页面，用目光催促许沉荧赶紧扫码加好友。
两人内心画风此刻截然相反。
黄少天：成功帮助一个新人小医生树立了信心，重点是拔牙一点也不痛！啊哈哈哈哈哈……
许沉荧：我诚恳地向上天祈祷，不要让我再遇到这个人了。真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颗牙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