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自重》凤崎舞

80、邪

　　吴员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嗤笑着露出白森森的尖牙，道：“在小禹国便是国君的道场，一切都属国君。然而你们吴家却效忠别的修士，两边讨好，君上怎能容你们？”

　　吴霁沉着脸道：“我们吴家代罗仙长在小禹国做生意，是国君亲允。玉佩也是国君赐下。”国君赏赐宝物灵药，除了吴家本身的巴结，还因吴家是罗修士的长随，国君给罗修士脸面罢了。

　　吴员外哈哈笑道：“你说罗密？早被国君长兄一剑杀了！”

　　吴霁这回是真慌了。

　　罗密虽是散修，却是旋照初期的高手，他不喜经营凡俗之事，自己没有建国，只寻了一灵气充裕之地为洞府，和国君结为同盟。

　　千江流修士众多，鱼龙混杂，正邪不分，魔物遍地。哪怕是有宗门的弟子来此，也要万分小心，一不小心就会魂飞魄散。且死了就死了，还找不到是谁杀的，报仇无门。

　　请大宗门的阵法高手来行回溯之法，查找凶手？

　　可但凡有修士陨落，方圆千里、乃至万里，哪次不是无数修士异类如秃鹰般闻风而至、抢夺资源？

　　不仅仅修士随身携带的法宝法器、灵石灵药、储物物品、金银俗物，就连修士本身的血肉尸身都会被邪修拿去制作傀儡、丹药、器皿……很多本地邪修会成群结队出去狩猎，打劫外来的修士。所以时常有修士说，能在千江流之地活下来的修士，才是一个合格的修士。

　　小狐王的《青狐密卷》曾统计过，敢孤身来千江流、全身而归的宗门弟子，大多成为了宗门翘楚。

　　这一消息传遍鸿蒙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各大宗门都年轻一代精英弟子都把狩猎千江流邪修精怪作为自己的历练必经之地。

　　来此历练的不是善茬，守在千江流的土著们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结盟联合，对外来修士反狩猎。

　　在灵气充足之地，时常上演正邪大战、夺宝大战。

　　修行傀儡术的罗密，便和禹国兄弟是结盟多年的盟友。

　　罗密没有道场国度，但手下也有不少为他赚取金银俗物的凡人门徒，除了上供金银给他，还为他打听各种有关灵药灵物的消息。一般一年半载，他就会来找一次吴太爷。

　　这次吴霁的爷爷带着全家回来，正是听了罗仙长的命令，回祖宅打包财产。据说这一次千江流有宝物出世，罗密倒是不敢去争夺宝物——据说这次连大齐皇朝的金丹期高手都来了。

　　他们在这种时候一向是黑吃黑，在外围打劫别的修士。总有那么些自命不凡的却修为不够的修士去争夺出世宝物，这种人修为不高，携带的好东西不少。

　　罗密等人会在青狐王旗下的交易城交换物资，有些符箓的材料，可用金银俗物交换，这时候就需要吴家等长随门人出场了。

　　在这种重要时刻，禹国兄弟和罗密本该精诚合作，怎么会把罗密杀了？

　　吴员外幸灾乐祸道：“谁让罗密得了宝物想要独吞呢？也幸好他自不量力，背叛国君，国君才会默许我夺回灵玉。”

　　吴霁这次明白了。十有八九是是分赃不均。

　　罗密和禹国兄弟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再坚固的联盟都会破碎。

　　不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但最终是禹国兄弟赢了，吴家也就迎来了灭顶之灾。

　　吴霁猜测，恐怕国君也不是毫发无损，否则不会这般风平浪静，早该对罗密的势力一网打尽，而不是装作置身事外，让表面上无关的魑魅去解决。

　　吴霁惨笑道：“祖父曾言，投靠修士，要么鸡犬升天，要么万劫不复。原来是这个意思。”

　　说完便任由妖物折磨，无论如何也不开口了。

　　吴员外一介魑魅，并不在乎小小人族的死活，只是那一枚灵玉对它而言十分重要，便留着他钓吴蓁这条雌鱼。

　　不久后，清远观得知了这件事，以驱邪的名义送来一贴药。

　　清远观的修士名义上都是国君的弟子，在江月馨看来犹如锦衣卫一般。这一帖药，便是催促吴员外这只精怪快些杀人灭口。罗密虽是散修，却也不是孤家寡人，万一有一天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至交亲朋来找茬，平生波澜，这是国君不想看见的。

　　当然了，真有一天罗密的亲友出现，要给罗密复仇，查到吴家这边，也只会发现国君旗下的清远观不但没有伤害过吴家，还在吴家落魄的危急时刻，送上一贴驱邪的灵药，不但不能因为吴霁的死怪罪国君，还得感谢国君呢。

　　吴霁和几个心腹被关在东厢房，几个仆从被瘴气污染，逐渐变为行尸走肉。吴霁吃过祖父给的灵药，也只是勉强维持着清醒。

　　或许江月馨一行人来得再晚几天，他就该和仆从一样了。

　　吴霁不敢隐瞒，把整件事详详细细告诉了江月馨。

　　又道：“我这几天派人寻找我那妹妹吴蓁。但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她在何处，我猜测她可能躲藏的地方根本没有人。我怀疑她被人抓走了，也可能是被……但不见尸身，总还抱一线希望。请主人救救我妹妹。”

　　说着眼眶通红，跪倒在地。

　　江月馨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嵛次山那书生模样的穿山甲妖怪。他的脖子上就挂着一块玉佩，那是让她靠近都感觉到灵气的灵玉，老肖说那块玉“灵气充盈、辟邪强身、恐非凡品”，元清若也说了，那灵玉上刻的阵法驱鬼辟邪，护佑生人，抵御咒术。

　　听起来和吴家小妹佩戴的玉佩很相似。

　　莫非吴蓁被这穿山甲妖怪抓了去？

　　江月馨心底确实眼馋那块灵玉，但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会因为对方是妖怪，便用降妖除魔借口去谋夺别人的所有物。

　　这回有了借口不是这回涉及到人命，人命关天义不容辞！

　　更无论与自己的门下相关。

　　她有了方向，却只是自己的猜测，便询问吴霁是否有别的线索。

　　吴霁道：“小妹在南边吴村有一知己好友，常去玩耍。我派人去吴村找过，但却听那家人说没见过小妹。

　　“原本我也未在意，今日却又听闻那家人的邻居说，那家的姑娘前几日便来了县城寻亲。

　　“我家小妹与那姑娘交好多年，我也见过多次，但从未听说她在县城有可歇脚的亲戚。往日来县城，都是在我家，和小妹同住。

　　“我总觉得其中或许有什么蹊跷，却想不明白，又派人去问，那家人却是进山打猎，一家子都不见了踪迹。”

　　“进山打猎？”

　　江月馨眉心一跳，道：“你说是在吴村？是南边紧靠嵛次山的吴村？”

　　吴霁看他脸色，也紧张起来，道：“正是。”

　　江月馨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别急，我先去那边看看。”

　　在吴霁的提心吊胆之中，江月馨蒙上面纱，出门走了。

　　她只是筑基，还不会御剑，只能步行。

　　出了吴府，便往南门。

　　城南有一坊，为城中百姓贩卖交易之地，类似前世的大型农贸市场和步行街的混杂之地。

　　街道上，有许多人摆摊，有的卖糖葫芦，有的卖丝线，有的卖成捆木材，有的卖山货，有的卖鸡蛋鸭蛋，有的卖草鱼…还有插标卖首的。

　　也有货郎挑担叫卖，赤脚郎中背着箱子经过。

　　江月馨空手独行，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在这儿便显得鹤立鸡群，十分扎眼。

　　走了半条街，众人也都是行注目礼，无人敢上前骚扰。几个游侠儿看她步子买得很大，行走带风，不像本地的闺阁女子那般行走拘谨，一步三摇，拘谨小心，一时间也不敢上前搭话。

　　行至街中，两条巷子交界处，一推着独轮木车卖梨的男子正与个别卖山菇的老翁拉扯，围观者众，挡住了去路。

　　不论凡人还是修行之人，都不缺吃瓜看热闹的心，江月馨也不例外，驻足一旁。

　　正好旁边新围过来的人也有好事者询问的，便有人诉说事情经过。

　　原是这卖梨的和卖山菇的摊位相邻，有一婆娘来买山货，给竹篮里倒山菇时不小心脚滑，碰到了卖梨的木车。

　　木车上两三个梨滚落下来，其中一个沾染尘土，一个摔成了两半，还有一个摔得稀烂。

　　婆娘既得了山货，又见惹了祸事，没等卖梨的老汉反应过来，转身就跑。走一半还丢下一句是老翁推了她一把。

　　卖梨的老汉见人跑了，自然拿着婆娘走时的话找老翁要赔偿，正巧老翁卖了山货，赔得起。

　　老翁却说自己没有推那婆娘，又哭诉自己上有老妻缠绵病榻，下有幼孙嗷嗷待哺。两个儿子一个服徭役死了，还有一个进山打猎被妖怪吃了。

　　卖梨的哪里情愿？

　　生在群魔乱舞的千江流，人们对妖怪的畏惧是与生俱来的，听闻被妖物祸害之事，总难免物伤其类。

　　见老翁悲苦，便纷纷劝卖梨的人不要追究。

　　卖梨的老汉被众人七嘴八舌围着，梗着脖子不同意，只气鼓鼓地说：“要付梨钱。你们好心，你们给钱。”

　　江月馨看了几眼，装作从袖子里拿钱，抹过储物手镯，拿出一锭银子，以罡气切下一角，去旁边买了一串糖葫芦换了铜钱，挤开人群，按照卖梨老汉要求的赔偿递了三枚铜钱过去。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老翁千恩万谢，江月馨不知可否。

　　老肖啧啧两声，似要嘲笑，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境地，硬生生转为吹捧：【主人心地善良，将来必将光照鸿蒙，为正道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