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自重》凤崎舞

76、人

　　元清若上前，用手中赤騚刀的刀鞘挑开被子，露出一张十七八岁大男孩儿的脸，长相清秀，面色苍白无血色，双眼禁闭，呼吸微弱。

　　吴员外在一旁小心观察她的表情，神色紧张。

　　元清若看了几眼，收刀负手立于一旁。

　　“道长，小儿病情如何？”

　　元清若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被精怪迷了神魂。”

　　吴员外连忙拱手道：“还请道长出手救命！之前几位仙长也说是小儿走夜路撞了邪，迷了魂魄，法事也做了、符咒也贴了，可半点不见成效。可怜我儿病情日益严重……”

　　说着，低头用衣袖擦拭眼角，唉声叹气。

　　元清若淡淡道：“待我斩杀了这精怪，自然无事。”

　　吴员外拭泪的手顿住，惊喜道：“道长此言当真？那精怪藏在何处？何时可出发降魔？需我准备何物？只要能救回吾儿，在下定重礼相酬！”

　　“一刀杀了便是，何须准备？”

　　元清若退后一步，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赤騚刀。刀身迸发出炙热的火焰，映照着她的紫衣，为她染上了几分妖冶，眼眸冷冽，煞气迫人。

　　吴员外与众奴仆见状，吓得纷纷后退。

　　元清若冷冷道：“区区魑魅，也敢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长刀一挥，一道红光冲出，射入一人体内。

　　江月馨在一旁看见，那人正是方才抬吴霁来此的奴仆之一。

　　“啊啊啊……”

　　那仆人惨嚎着倒在地上，赤騚刀射出红光在他身上燃烧，他的衣物却完好无损。

　　他的叫声尖利，不似正常人类的声音，十分刺耳，像是鬼魅尖嚎，令人毛骨悚然。这阴冷的会客厅中显得诡异可怖。

　　江月馨茶水都忘了放下，带着屁股下的凳子一起后退，响起刺耳的摩擦声。目光锚定了元清若的身影，三两步躲进了她身后，同时放出了神识。

　　【主人，是披了人皮的魅。这东西是魑魅中的低等，没啥本事，一个高阶炼气士都能杀了。】

　　江月馨定了定神，心有余悸。自己竟然被一个修为低下的精怪吓住了。

　　她摸着下巴想了想，结合前世的故事，在识海问道：【披了人皮的精怪？莫非是异志故事里的‘画皮’？】

　　炼心阵的现代世界的构成，绝大部分来自于江月馨的一部分记忆和她个人的认知，少部分来自其他试炼者的记忆，严格来说阵中世界并没有复制真正的现代社会，只是一个类似现代社会的虚构世界。

　　老肖相当于是穿越到这个平行现代社会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他了解的仍旧只是江月馨脑海中的一小部分现代社会知识。

　　江月馨说的很多东西，老肖依旧不明白。

　　比如说，“画皮”。

　　但他也是被迫跟着凝阳仙君常年读书的精怪，是一个有文化学识的精怪。画皮二字，顾名而思义，便心领神会。

　　【主人‘画皮’二字用得精妙。魑、魅这两种精怪，介于实体与瘴鬼之间，喜阴，魑能在地下遁行，还能藏于人影，想必便是掳走吴家人的罪魁祸首；‘魅’畏惧日光，能以人皮为伞，伪装凡人，善迷惑人心，称之为‘画皮’恰如其分。】

　　江月馨：“……”

　　听一只山魈文绉绉地谈论“画皮”，有种微妙的尴尬……

　　【主人，这只魅还没死！趁他病要他命，快快了结了它！成了气候的精怪都有精气，常食之，有抵御心魔之奇效。】

　　江月馨惊奇道：【若是杀你呢？】

　　老肖：【……主人，我已经被凰火熬炼千年，肯定没有精气了，我现在是个旋照期修士啊主人！】

　　江月馨惋惜道：【哦……你别怕嘛，我就是随便问问。】

　　老肖：【……】

　　你哦个屁啊！

　　这可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江月馨为人谨慎小心，也因此在地火洞师门倾轧和肖文山的不怀好意下活了三个月，坚持到意外获救。

　　在她看来，肖文山这蠢货自负又短视，舍不下眼前的蝇头小利，胆子贼大，之前在十万大山就敢去围困比他修为高得多的元清若，这会儿为了奴仆契约可以分得的一分精气更是没有顾忌地怂恿自己以身犯险挑衅元清若。

　　江月馨就当他在放屁。

　　元清若一刀见威，几息之后，刀焰便烧尽了地上挣扎尖叫的黑影。这只“魅”完完全全消失了，身上浮起一丝白色的烟，碰到元清若的指尖，便如蛛丝一般缠绕上去，很快消失不见。

　　江月馨却从那一丝白烟上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亲切，就像是之前在炼心阵中筑基时感受到的那一种舒适。

　　不仅如此，她还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白烟并不是这只魅精身上产生的。

　　江月馨胡思乱想了许多，在这厅中却只过了几个呼吸。吴员外见到家仆被赤焰焚烧，黑影凄厉尖叫，吓得瞪大了眼睛，后退几步，冷汗淋漓。

　　他呼吸急促，两腿发抖，几乎站立不稳，满目惊恐，道：“这，这……”

　　元清若身形高挑，紫衣赤刀，姿容无双，挥刀斩杀精怪的动作行云流水，落在江月馨眼里妖冶强横，令她心折、倾慕。

　　落在吴员外吴慎的眼中，就十分可怖了。

　　他见元清若没有看自己，忽然转身，拔腿便跑。那矫健的逃跑姿势，一点都不像一个快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

　　这时候的元清若，终于不再伪装，右手一松，赤騚刀浮空而立，刀身嗡嗡作响，像是器灵在欢呼。紧接着激射而出，朝吴员外的方向冲出，刀尾带出一条长长的红色焰痕。

　　吴员外刚刚冲出大厅，赤騚刀已紧追而来，刀锋劈在他的背心。

　　“当”的一声金属撞击声，就像刀刃斩在钢板上。赤騚刀自然毫发无损，吴员外惨叫一声，发出像是狸猫尖啸的声音，身上衣服被交锋的灵气撕扯得粉碎，露出吴员外藏在衣服下的一身鳞片。

　　背部的鳞片被斩破，崩裂的伤口迸射出绿色的血液。

　　江月馨只觉浓浓的腥臭味儿扑面而来，差点让她把胃酸吐出来。即使立刻屏息闭气，排出肺部空气，那股恶心的味道还是留在嗅觉之中，久久不去。

　　幸而她已筑基，不必吃喝呼吸，只要有灵气就有足够的生存能量。

　　吴员外被赤騚刀的力量击中后，在惯性的带动下飞出数丈，江月馨以为他会重伤倒下，谁知道这精怪竟借着被赤騚刀撞飞的力道朝外奔逃。

　　赤騚刀发出“锵”的刀鸣声，刀刃微动，似是想追过去。但元清若招招手，它便丝毫不敢反抗，嗖一下飞回主人素白的掌心。

　　“多谢仙长救命。”

　　旁边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江月馨的神识早比眼睛先一步“看”到了从地上强撑着坐起来的苍白青年。

　　吴霁动作吃力，却仍坚持拱手道谢：“若非仙长，小人这两日便得魂飞魄散。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仙长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那精怪跑了，元清若不再伪装，收起了倨傲之气，又恢复了本来的冷然，淡淡道：“你可知这一对魑魅背后之人在何处？”

　　“小人不知。”吴霁咳嗽了几声，道，“有一日我在昏迷间，隐约听见这两个妖怪谈论，说它们原本是黑猿山深处滋生的精怪。当时我半晕半醒，也不太能分清是否是梦中臆想。”

　　“它们口音与你一致，即便不是黑猿山也想去不远。”元清若并不在乎它们的来历，追问道，“它们已被修士收服，你可知它们背后的主人是谁？藏身何处？”

　　江月馨恍然，心道，元清若目标明确、直奔此处，原是早有计划。她装腔作势、故作高傲，哪里是为了迷惑区区几只魑魅？根本是故意放走魑精，打草惊蛇、诱骗其背后的主人。

　　吴霁犹豫着说道：“它们竟然还有主人吗？此我不知。不过……我猜它们的主人急需护身灵器。之前那扮作为我父亲的妖怪，迟迟不对我下手，却每日追问我小妹的下落，旁敲侧击打听小妹带走那件护身灵器。”

　　元清若不置可否，对江月馨道：“你暂居此处。”

　　江月馨准确无误的领会了她眼神中的意思，一脸乖巧，回望着她，道：“师姐放心，我就在此处乖乖修炼，等你杀敌归来，哪儿都不去。”

　　才怪！

　　元清若欣慰点头，温和如长者般叮嘱道：“此二精怪身后之人或是我的一个宿敌，精通勾魂炼魄，以凡人魂魄喂□□怪、法器，以增修为。你在此处修炼，勿要被她发现。”

　　江月馨：“……好的师姐。”

　　我知道你在威胁我但我不说嘤嘤嘤。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江月馨垫着脚尖，依依不舍，目送她离开。

　　赤騚刀仿佛一柄会呼吸的长刀，刀身火焰呼呼作响，煞气弥漫，待元清若踩在它身上，迫不及待冲上高空，朝着魑精逃走的方向追出去。

　　江月馨在身后不忘维护新出炉人设，高喊：“师姐，小心！师姐，人家等你！”

　　肖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