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自重》凤崎舞

57、当仁不让长生路（三）

　　肖文山活到今日，基本上就是一部被仙君奴役的反派血泪史。
　　但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这么倒霉。
　　他是异类中的天才，这些虐得他死去活来的遭遇一定都是他走上长生证道之路的考验，是天道给予的磨砺！
　　眼看成功就在眼前，却又出了岔子……无妨！
　　些许阻碍，无妨！他早有准备！
　　他就知道他要做成一件事不会那么容易，所以早就留了后手。

　　她们以为在阵眼就能安稳？
　　呵。
　　不可能。
　　她们要在阵眼中偷生，他就把区域的阵法全都破坏掉！
　　这些人要救江月馨？
　　那就一起献祭吧！

　　肖文山如今的阵法实力，恐怕万年前的凝阳神君也不曾预料到。
　　他这些年在十万大山中钻研仙君留下的阵法玉简，在各地偷偷寻找凡人弟子时也曾到处搜罗各种阵法，验证所学、勤加修习。
　　看看这个让整个修真界都束手无策的玲珑界，就知道凝阳仙君的阵法造诣有多高。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肖文山在灯中为了逃走，一心一意的钻研，数千年不曾懈怠。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位山魈中的天才，早已称为一个真正的阵法大师。
　　可惜的是，他实是修为太低，仅仅只是旋照期修士——这已经是一只山魈正统修行可以做到的极限了。
　　他若是能有稍微高一点的修为，哪怕只是心动期，再辅以灵石、奇珍异宝制作阵眼、阵旗，以心动期的精纯罡气画阵，虽然造不出玲珑界这样的小千世界，但镇压一片空间是不成问题的——金丹修士都不是他的对手，元婴大能的领域也别想困住他。
　　他修为低，不是因为他悟性低下，而是他生来非人，人族的修行之法不适合他。他亦不愿走魑魅魍魉们吸食活人魂魄的低劣邪修之法。吸食魂魄短时间能让修为突飞猛进，却无法长久，最多金丹修为便是尽头。
　　这是一条无法通向长生的死路。
　　而人族修行之法这不同。他现在因种族原因修为停滞不前，但只要能夺舍一具资质出众的人族肉身，就能立刻突破原本自身修为的上线，再结合他本来的阵法造诣和积累的修行心得，要不了几年便可踏上金丹大道。更重要的是，如此便有机会继承凝阳仙君的衣钵、踏上长生大道……
　　长生！
　　这是天地间所有种族毕生追逐的目标。

　　谁不想长生呢？
　　人族与天地万物争夺生机，内部也为了资源争斗不休。
　　世间千万生灵，只要踏上修行，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就再难以回归平凡。就如同身居高位、富甲天下之后，实难忍受一无所有的生活。
　　修真者们走在这条长生路上，犹如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抱着浮木游彼岸，稍有不慎则尸骨无存，有时候甚至连夺舍转世的机会都没有，魂飞魄散、消失于天地间。
　　谦让是修士致命的缺点，古往今来每一位仙君，不论正邪，走出来的都是血淋淋的成仙路，满地尸骸，区别的只是他们脚下的尸骨是无辜还是咎由自取。

　　人族也好，鬼魅也罢，他们都只是想要争夺生机。
　　谁是正义？
　　谁是邪恶？

　　在肖文山看来，仙君不公，肆意压榨他的器灵凰火是邪恶，他夺舍江月馨修行长生更是正义的。
　　可对于江月馨来说呢？
　　在江月馨看来，肖文山阴险狡诈、杀人如麻……
　　让他死一万次都特么不嫌多！

　　现在的江月馨失去了记忆，她不明白为什么肖文山要抓她，但这不影响她的判断：不论原因是什么，肖文山的目标是他，肖文山想要杀她，想想他对那些无辜女性的手段……决不能让这个疯子得逞！

　　在元清若等人围攻肖文山的时候，江月馨仍死死盯着两个道童。
　　她平日里小毛病甚多，脸厚、卖萌、拍马屁，偷懒、钻营、有洁癖，贪财好色、胆小多疑……但这些小毛病，在特定的时候又成为她的优点。
　　脸皮厚，胆子大，关键时刻能镇定观察；
　　多疑才会发现两个道童的异常；
　　胆小是因惜命，惜命则会自强。为了自救，很多平常人不敢做的事，她都能做得出来。
　　肖文山被元清若等人拖住攻击的时候，她又在亭边奋力扒了几块碎砖，朝着两个诡异的少年身上一顿猛砸，还哇哇乱叫：“滚开！滚开！”
　　但她只想赶人，不想杀人，所以潜意识里避开了脑袋。

　　两个道童蹲在地上，被砸得摔倒在地，但却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又爬起来，仿佛一点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继续挖沟。

　　“砰——砰——”
　　耳边两声枪响。
　　两个道童先后应声倒地。
　　江月馨侧头一看，正好看见秦封璃枪口指着这边的动作。因为元清若的警告，她不敢乱动，只微微偏转了一点枪口的方向，对着亭子这边打了两枪。
　　刚才偷袭肖文山时，其他人的子弹都一口气打完了，不能动弹所以不能换弹.药，只有秦封璃习惯之下留了几发。
　　她看见了江月馨望过来的的目光，还邀功似的眨眨眼。

　　两个倒在地上的道童，胸口流出潺潺的鲜血。
　　可令江月馨感到惊悚的事，这两个胸口被击中的道童，居然一边吐血一边爬了起来，身上的鲜血潺潺流下，浸入了地面的小土沟中。
　　江月馨：“……”
　　总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旁边的元清若也有这种感觉。
　　但相比江月馨茫然的心慌，她内心一片宁静。
　　在这个玲珑小千世界的试炼空间中，她被“见知障”所困，但灵魂依旧是修炼一百多年、在生死血海中厮杀而出的年轻一代、金丹以下的顶级修士，性格坚韧，遇强更强。哪怕是在幻境中“平生第一次”遇到肖文山这样陌生而又玄幻的能力，也能在第一时间猜想、试验和分析，且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判断。
　　在这片区域，只有这座小亭子周围阻挡了黑色裂缝，其他人都不敢动弹；肖文山为了挡子弹，也浪费了太多灵气去调动空间裂缝，好不容易通过献祭积攒的灵气又少了许多。
　　忽然，元清若想起了之前墨镜传来的商场影像——涂抹在墙壁上的诡异鲜血。
　　而眼前，这犹如僵尸一样机械的行动——口中吐血，铲子掉了仍用手挖土。
　　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呢？
　　鲜血？
　　元清若心中忽然升起不详的预感，忽然余光瞥见江月馨拿着砖头又在砸人，连忙道：“住手！快住手！”

　　却说江月馨方才看见这血淋淋的一幕，想到的和元清若并不相同。
　　她没有从墨镜看到商场中献祭仪式的场景，也没有仙侠世界土族对于“灵异”现象的敏锐，她脑海里冒出的是僵尸的近义词——“丧尸”。
　　遇到丧尸该怎么办？
　　你懂，我也懂。
　　大家都懂。
　　于是，下决心和这两只丧尸杠上的她再次抡起两块搬砖，拿出了吃奶的力气，瞄准了两个血淋淋的脑袋砸过去。

　　等元清若喊“住手”的时候，终究是慢了一步。江月馨这胆小鬼行动力太强，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先后“乓”、“乓”两声，同时着响起“咔嚓”的颈骨断裂的声音，两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便倒在了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他们身上的鲜血，像是开闸的水龙头，极不符合常理的从伤口和口鼻中流出，流进身下的小土沟里，且沿着蚊香形状的土沟迅速蔓延，瞬息之间便铺满，成了一左一右两个围着凉亭的个浅浅血沟。
　　血沟形成的一刹那，就像是一块电路板打开了开关、电路瞬间通了电，迸发出深红色的光，就像两块大型的地灯，虽不刺眼，却也算明亮。
　　这一下，原本昏暗的小林子，瞬间染上了一层深红色的血光。

　　而在元清若的眼中，出现的不仅仅是血光，血池上还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烟雾。
　　月光之下，四面八方都有雾丝朝飘来，且速度还很快。
　　烟雾向两个血池中心位置集结，所以越往中央烟雾就越是浓郁。
　　而在正中央，这白色的烟雾浓郁到极点之后，便朝天空拉出了一条白线。
　　纸鹤们在天空中原本就组成八卦阵方位，当白线升空，纸鹤们犹如打了鸡血，一只只看起来更加灵动。以它们为基点，天空中正中央那一块圆形的黑色裂缝开始逐渐阔达，仿佛一个正在暴涨的黑洞。
　　天空中央的黑色圆洞，天地之间的两根白色雾线，以及地面的血池，三者形成鲜明对比。

　　元清若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词：血祭阵法。
　　这不是一个阵法，而是一类阵法。
　　通过血祭，打通灵气通道，达到破开空间壁垒，从而召唤遥远大千世界或其他小千世界的生物入内；也可破开封印、冲出结界。
　　可是……
　　为什么她会知道？
　　从小到大，她在家族、在公司、在武士官训练营……都从未听闻过这等奇异之事，那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呢？
　　这些莫名其妙的诡异之事，于她而言莫名亲切；反而身边的一切，疏远陌生，让她有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懵懂之感。
　　当这血色阵法进一步撕裂空间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