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泱泱仙如月》雪山天文

94、答

　　面前的雪地突然变成了血地，薛曲紧蹙眉头，警惕地看着四周。那些血向他与小蝶的方向蔓延，仿佛是活的一般，明明不在同一方向，却蜿蜒流向他们。
　　瓷音站在高处，嘴角勾起，似乎是颇为玩味地看着眼下这一幕。
　　眼看那血地蔓延地越来越快，薛曲迅速带小蝶上马，扬鞭极速向来处赶去。
　　见他们要走，那血地干脆不再装模作样，猛地向他们追了过去。
　　一丝血追地最快，它滑上马腿，再滑上马身，之后滑上小蝶的耳边。
　　“为什么要跑？”
　　小蝶一怔，谁在说话。
　　“如果我死了，又如何呢？”
　　什么……
　　那丝血凝聚成团，钻进了小蝶的耳朵里。
　　“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你可以给我们答案吗？”
　　小蝶很怕，到底是谁在说话？
　　突然感觉有黏黏的东西落到手上，薛曲蹙眉一看，竟然是血。
　　小蝶的肩膀在抖，好像是哭了。薛曲拉住马停下，轻唤道：“蝶儿，你怎么了？”
　　小蝶颤抖着回头，薛曲大惊。小蝶的脸上愕然滑落着两道血泪。
　　小蝶的脸惨白如鬼，她抓住薛曲的袖子，颤声地问：“如果我死了，又如何呢？”
　　什么？
　　薛曲将小蝶抱进怀里，莫名惊慌失措起来。
　　小蝶哭地越来越凶，那血地不知何时已包围了他们。
　　薛曲完全慌了，他感觉到这是妖在作祟，可是，这妖没有形体，他赤手空拳，该向哪里击去。
　　越来越多的哭声响起，薛曲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感觉到那声音似乎是响在他的脑子里。还有好多人在问：“如果我死了，又如何呢？”
　　“啊！！！”薛曲捂住头嘶吼，脸色越来越白，而那双眼睛，却渐渐充斥血红。
　　瓷音御剑而来，停在半空，眼角的妖印蠢蠢欲动。
　　“此妖名唤亡惑，一般会出现在极大的天灾之前。天灾来临，无尽的人将死去。面对这种绝境，人们会渐渐冷静下来，仿若麻木一般去思考将要面临的死亡。亡惑妖的出现，便预示着，将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失去生命。”
　　瓷音看向来者：“是你们。”
　　绿水弯着自己的那双桃花眼，单手施礼道：“瓷音公子，多日不见。”
　　红寺踏珠而行至小蝶所在之地，绿水笑着道：“如何，我早说过，月泱不会有事。”
　　红寺不解：“可那日，我们都……”
　　瓷音接道：“那不是月泱。”
　　红寺绿水满眼困惑，但他们也没时间问个清楚了，眼见小蝶薛曲二人皆流下血泪，随即盘腿成莲，于半空之中，双手合十，阖目默念泽纹经。倏忽间，无尽的绿水红寺出现在血地之上。他们踏珠向西方飞去，慈悲低唤着：“随我来，随我来。尔所要之答案，皆在吾佛极乐心。”
　　好多像雪人一般的小血人自那片血地上站起来，仰着头追随泽纹经所化人身而去，待它们飞到空中时，阳光透过薄厚不一的云层照在它们身上，它们随即绽开笑颜，化作金印形散去。
　　但还有一些小血人，固执地守在小蝶身旁，不肯离去。
　　瓷音问道：“它们为何要寻她而来？”
　　绿水神态中带着淡如冬日阳光般的笑意：“亡惑妖，行问路，不见白神，不止屠戮。”
　　“白神？”
　　绿水看向小蝶：“白神，自初初而来，回初初而去。我似乎知道了月寺，为何会留她。”
　　红寺脚不落地，脚下轻轻踏着红天珠，静立于那片血地之上。
　　待那团血自小蝶耳中钻出来，好奇地看向他时，他凌空轻轻一跺脚，十珠带风而起，将那片血地，连血带雪，一同吹散化作了烟尘。
　　小蝶耳边的那团血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可偏偏就是不散。
　　它长出小小的双腿，跳到雪地上，与红寺面对面。
　　绿水对瓷音说道：“这就是亡惑妖的妖心。”
　　瓷音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刚刚那些骇人的血，不过是它披着的衣裳。”
　　绿水惊叹：“瓷音公子说的极是。真是生动而准确。”
　　瓷音冷笑：“不过是只装腔作势的妖而已，哪有那么麻烦。”
　　见瓷音不耐烦地走开，绿水拦道：“哎……”
　　瓷音飞到那妖心旁，双手抚开，呈出仙煞金弦，用力一弹，极为锐利的声刃铺天盖地地向那小小的血人冲了过去。
　　红寺蹙眉不语。
　　待声刃渐止，瓷音看到那小血人还站在原地，且又长出了小小的双臂，似乎是仰着头，在好奇地看着他。
　　瓷音大惊：“什么鬼东西！”
　　红寺踏珠行至他身侧，无甚表情道：“亡惑乃是哀念丝所化，煞气于它，没有影响。要除哀念丝，只得慈悲经。魅……瓷……国师大人还是不要出手的好，贫僧自会解决。”
　　瓷音冷哼一声，牵起薛曲的马，带昏过去的薛曲小蝶走去一旁。
　　绿水笑眯眯地凑过去，问道：“瓷音公子既亦为妖，为何对妖，如此轻蔑？”
　　瓷音蹙眉刚欲开口，绿水又若有所思地自语道：“不光是你，贫僧这一路所遇的各色妖，皆对彼此十分蔑视。千年前，妖祖现世，妖并没有很多，种类更不似今日一般如此复杂，但他们对妖祖十分崇敬，也因此，对彼此亦是十分珍视。而如今，却变成了此种境地。”
　　绿水摇摇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若是如此，这妖，也实在是可怜了些。上苍有好生之德，若看得见听得见，还请为妖，造出一生界，允其享有与万界生灵同等的生命尊严。”
　　瓷音看着神叨叨的绿水，一脸嫌弃。干脆牵着马离他远点，任绿水在那自顾自地碎碎念。
　　秃驴就是烦……
　　待瓷音放眼向红寺望去时，却没看见人。
　　“贫僧……”
　　“啊！”
　　瓷音被突然出现在他旁边的红寺吓了一跳，红寺掌心托着那小血人，正端庄肃穆地看着他。
　　“做什么！”
　　“贫僧要请月泱帮个忙，劳驾国师大人先退到一旁。”
　　瓷音冷眼不语，与红寺面面相觑，良久后，才慢吞吞地扔下马缰绳，转过了身。
　　小蝶靠在薛曲怀里，此时依然无声无息。红寺将小血人放到月泱肩头，再以指传经，唤醒了小蝶。
　　小蝶睁开眼睛，红寺的指尖依然点着小蝶的天灵。
　　红寺对小血人点点头，小血人走到小蝶耳边，好像在说什么。
　　瓷音悄悄转过身，略为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不知那小血人说了什么，小蝶扬起微笑，阖目无声亦说了些什么。之后，那小血人便退开小蝶耳边，立在她肩头，再次化作一小血团，滑到小蝶天灵，滑到红寺指尖，在其掌心，化作烟尘，随风散去。
　　瓷音眼中闪过惊讶，绿水走过来，看着苍白的小蝶，转头问瓷音道：“瓷音公子，您刚刚说她不是月泱，是何意？”
　　瓷音刚要回答，绿水又醒悟自语道：“原来如此。天灾人劫也，月泱啊月泱，你又要化身成蝶，救世人脱离苦海了吗……阿弥陀佛……”
　　瓷音满脑门黑线，“为何是蝶？”
　　绿水笑眯眯：“现身人间，多为蝶形。”
　　瓷音决定不再听他胡说八道浪费时间，“她不是月泱，就与你们没关系，你们还有事吗？没事就请吧。”
　　绿水笑笑，低头行礼：“如此，贫僧二人就先行一步了，施主，望你万安。”
　　红寺一言不发地随绿水而去，瓷音看着他们走远，直到快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时，才意识到，如此冷的天，那两个秃驴和尚，好像是赤脚而行的。
　　瓷音走到小蝶身边，眼神有些晦暗不明。蝶形……现在还不到时候……
　　薛曲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背上，小蝶还在自己怀里。前面牵着马的人，一身青衣长袍。
　　“是谁……”
　　瓷音闻言轻轻答道：“薛小公子英雄救美没成功，还差点把自己折进去。如今异象频发，妖怪四起，要想逞英雄，光凭你的那点拳脚功夫，根本什么也做不成。”
　　瓷音说着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薛曲，唇角微微扬起：“如何，要不要入我白林门，修习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