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泱泱仙如月》雪山天文

35、东徕梅谷

　　青鸟卧在一棵梅花树上，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度曲盘腿坐在水面上，拄着头专注的看着眼前水面上的一片莲叶。
　　青鸟见度曲保持那个姿势已经几天几夜了，不由得无奈道：“你那朵莲花都种多久了，几百年了，除了那片叶子，一点要开花的意思都没有。我看啊，说不准，它就不会开花，让你等也是白等。”
　　度曲依然一声不响的看着那片莲叶，气氛沉闷的让青鸟难受至极。
　　“算了算了，我跟你费什么口舌。唉，我真是想死蝴蝶了，有她在的时候这东徕山多热闹啊！”
　　青鸟斜眼瞥了一眼度曲，见度曲依然无动于衷，便继续说道：“难得这东徕山能够滋养而出那样一个模样标致，性格可爱的蝴蝶小妖。我看蝴蝶日后一定大有前途，指不定哪天就飞升成仙，位列仙班了。”
　　青鸟抖了抖翅膀，飞下树，瞬间幻化而成一个俊朗的少年。少年靠在树干上，望着天，叹息道：“可惜啊，谁让蝴蝶喜欢上你这个没有心的冷酷神仙了呢？被你赶出去了不说，还为了你生生折损了百年修行。唉，可怜的小蝴蝶啊！”
　　度曲没有理睬青鸟喋喋不休的冷嘲热讽，他轻轻抚上那片莲叶，沉思道：会不会是梅谷太冷了，才会一直不开花。
　　青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又化为原形，落在水面上，整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梅谷，顾名思义是梅花生长之处，却被你生生改造成了湿热之地，害的梅花们跟着你受苦。你说你本体既是梅花，又何故偏偏喜这湿热之感呢？”
　　“有人来了。”
　　度曲轻声说完这句话后，站起身，化为了水中的一棵梅树。
　　青鸟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有人来了，你倒是见客啊！这是何意？”
　　度曲不作声，青鸟气得不行，却又没办法，只好乖乖飞往东徕山山顶梅云峰，去代替度曲迎客。
　　月泱和绿水望着眼前漫山遍野的梅树，很是惊叹。
　　月泱见绿水好整以暇闲庭信步的在梅林里穿梭，赏花，不由得好奇道：“绿师父，这就是东徕山吗？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您怎么也不急啊？”
　　绿水倾身轻嗅一株梅花，柔声回道：“这里就是度曲仙人的栖身之处东徕山。”
　　绿水看了看眼前的云海入烟，笑了笑，回头对月泱说：“度曲栖于东徕山之下，梅谷。这里当然不会有人了。要见度曲，只要在梅云峰等人来就可以了。”
　　月泱闻言，也放松下来，摘下草帽，好奇的在梅林间逛了起来。
　　月泱东瞧瞧西看看，见这里仙泽充沛，却没有一个灵物，不由得感到奇怪。
　　绿水见这梅云峰虽高耸入云，却并无冷意，遂对那神秘的梅花仙人产生了好奇：无雪无寒，梅花还能长的这么好，真是奇了。不知是如何栽种照料的。
　　“绿师父，这些梅花都好红啊！”
　　绿水只闻月泱声，不见月泱人，于是走去寻她。
　　待见到一棵凸起于崖壁上的梅树时，绿水寻到了月泱，她正倒吊在那棵树上，优哉游哉的晃来晃去。
　　“山好高啊，都看不到底。”
　　月泱话音刚落，只见一只青鸟直直的冲着她撞了过来。
　　一人一鸟顿时大惊失色：“啊！！！”
　　月泱一个旋身，落于地面，躲过了那只青鸟，于是青鸟一头撞上了梅树。
　　一声巨响传来……
　　绿水月泱不忍直视的转过头去。
　　青鸟晕头转向的在空中扑棱了几下翅膀，而后又精准的向着谷底坠落了。
　　“喂！”月泱一声惊呼，迅疾一跃，倒吊上那棵梅树，努力往下一拉，终于拉住了青鸟的翅膀。
　　“你没事吧？鸟妖？”
　　青鸟有气无力的道：“先不要问我问题，让我歇一会儿。”
　　“哦。”
　　绿水见月泱和一只鸟吊在树上晃来晃去，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副模样，还是装作不认识她好了……
　　“鸟妖，你好了没？”
　　“什么鸟妖！你不要乱叫！我是青鸟，是灵仙！”
　　“哦。你准备好，我要将你拉上来了，鸟妖。”
　　“都说了我不是鸟妖！啊！！！”
　　青鸟被月泱一下子扔上了峰顶，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月泱一个潇洒旋身而起，飞身落于地面。
　　青鸟望着天空，眼中泪花闪闪：什么拉，你明明是把我扔上来的……
　　青鸟化作一璧衣少年，引月泱绿水二人向谷底飞去。
　　绿水背着月泱踏珠而行，青鸟则是悠悠然踩雾而行，看起来修行不浅。
　　那怎么还会那么笨的撞到树上……
　　月泱不解的腹诽。
　　青鸟用余光瞥了一眼兴趣盎然四处打量的月泱，心下暗想：这个小和尚一定是我的克星，得想办法赶紧让他离开。
　　“越近谷底，梅花颜色越淡，你发现了吗月泱。”
　　月泱听绿师父如此说，才认真的去看那些梅花：“真的越来越淡，好漂亮啊！”
　　青鸟瞥了月泱一眼，见他欢呼雀跃的模样活脱脱像一个小姑娘，不由得软下心来：其实东徕梅谷安静了这么久，来一个小和尚也未必是坏事。
　　“灵仙君，我们是不是到了？”
　　绿水见他们已到谷底，青鸟还在往前飞，于是开口问道。
　　啊？青鸟一直努力用余光盯着月泱看，都忘了看路。
　　“那个……你前面是……”
　　“啊！！！”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月泱和绿水齐齐叹了口气：“唉~”
　　“你们就是明华尊者所说的月泱和绿水？”
　　“正是。”
　　绿水和月泱点头。
　　青鸟将他们二人安置在谷底湖边的小院里，正与他们闲谈。
　　怪不得度曲那个反应，不欢迎也不反对。这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请求啊……
　　“鸟妖，我……”
　　突见青鸟眼中有杀气迸发，月泱怕怕的住了口，改口道：“灵仙君，梅花仙度曲在吗？我有事想问他。”
　　“他，他现在不方便见客，你要问他什么？”
　　月泱刚要开口询问妖祖一事，绿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月泱如今刚入目生境，需日日食五谷，她想问的是，梅谷是否有餐食。”
　　月泱奇怪的看向绿水：绿师父为何不让我问妖祖之事？
　　“湖中有鱼。”
　　“出家人不食荤腥。”
　　“那就吃梅花吧，我饿了的时候，都是吃梅花的。”
　　月泱有些生气：“梅花怎么吃？”
　　青鸟轻描淡写道：“就直接摘来吃啊，不然怎么吃。”
　　见月泱绿水二人皆是一脸错愕的看着他，青鸟无奈的站起身：“等着。”
　　青鸟起身，瞬间化作原形，飞到湖中的一棵梅树上，抓了朵梅花回来。
　　“绿师父，湖中怎么会有梅花树？”
　　“梅花仙人自然有他的能耐，水中梅花，也无不可。”
　　青鸟飞回来，化作人形，将那朵梅花递给月泱。
　　月泱接过……
　　月泱看着手心中的这朵梅花，只觉得它美丽淡雅，灵气充沛，甚至有仙泽缭绕。
　　“好红的梅花。”
　　青鸟瞥了一眼湖中的梅花树，不怀好意的一笑：“当然，谷底只有这棵树的梅花是红的，味道鲜美的不得了，你快尝尝。”
　　月泱将梅花放入口中，瞬间一股极致的清香在口中散开，月泱慢慢咀嚼起来，却发现这梅花越咀嚼越清香，毫无涩意。
　　“怎么样？”
　　青鸟笑眯眯的看着享受的月泱。
　　月泱回味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好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青鸟得意一笑：“那当然，这可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梅花。你要是喜欢，日后，你就吃这棵树的梅花吧。”
　　月泱用力点头。
　　绿水说他还有事要处理，要先行离开，月泱很是不舍，却也知留他不住。
　　“妖祖一事，待你见到度曲仙人再行问之。我会回月寺庙看看，如若月寺庙有所不测，我会用连心决告知与你，你且在此安心修行，切勿急躁。还有，关于你自身的来历，切勿透露。”
　　绿水嘱咐完，便踏珠离去了。
　　晚上，月泱坐在湖边，盯着那棵梅花树看。“真的好红啊……”月泱喃喃自语。
　　明月皎洁，映衬的梅谷美轮美奂。
　　那一棵鲜红的梅花树，在明月下，在碧水中，美的让人如入梦境。
　　啊！月仙说我得去月亮里看看，我都给忘了。
　　月泱突然急忙忙的站起来，试图唤回月仙的佩剑——如芒剑。却怎么也感知不到那柄剑，月泱有些恼火，最后干脆放弃了。
　　没有月仙的佩剑，根本无法入月宫，这可不是我的过错，是那柄剑太任性。
　　月泱又坐了下来，继续盯着那棵树发呆，想起那朵梅花的滋味，月泱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
　　但那梅花树在湖水中央，她又不会飞，怎么过去呢？
　　算了，我现在是月仙，有了仙体，哪里还用吃东西。
　　但是……那梅花真的好香……我真的好想吃……
　　不管了，大不了游过去。
　　月泱轻轻踏上湖面，竟然没有下沉。月泱站在湖面之上，看着自己脚下的涟漪，突然记起来：师父曾说我可浮于环月河河面之上……因为佛胎至纯，只要我想，如遇碧水，则可踏水而行。
　　“来历特殊也是有好处的。”
　　月泱兴致勃勃的踩水行进，待走到梅花树下时，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月泱手脚并用的爬上那棵梅树，因兴奋，双眼格外明亮。
　　月泱看着花枝上圆润娇嫩的梅花，咽了口口水，张大了嘴，刚要一口咬下……
　　“哎？”
　　突然微风起，月泱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待风停后，月泱睁开眼，就见自己被一个人，抱在怀中。
　　度曲看着自己怀里的月泱，眼中划过无奈：“此梅花树乃是我的本体，不可食。”
　　月泱呆呆的看着度曲，因太过诧异，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你是谁？”
　　“度曲。”
　　“你就是东徕梅谷的梅花仙，度曲……”
　　“是。”
　　月泱呆呆的看着度曲的眼睛，差点忘了呼吸。
　　明月下，碧水中央，度曲一身月牙白长袍，长袍散着荧荧银辉；如墨长发蜿蜒而下，直至水中，长发无风自舞；清冷温柔的双眼，似是薄云如烟后，藏着皎洁明月；眉梢眼角，如朗朗青天，阔如无尘明镜。
　　这样如明月般不染纤尘的仙人，偏偏额间一株血红的红梅，平添了渗入骨血的魅惑。
　　“你很好吃……”
　　月泱不由自主的喃喃出声。
　　度曲闻言，眼中划过一抹清浅的笑意：“你吃的，是我的头发。”
　　月泱傻乎乎的拉过度曲的墨发，认真的嗅了嗅：“跟梅花一样香……”
　　度曲将月泱放下来，月泱站在湖面上，依然仰着头呆呆的盯着度曲看。
　　度曲亦微垂着头，看着月泱。
　　“明华是你的师父。”
　　“是。”
　　“明日起，我助你修行。”
　　“为什么？”
　　“明华之托，我尽力为之。”
　　“你能告诉我如何打败妖祖吗？”
　　“妖祖现世，是因人间有劫，只要你多多布施于人，助人世脱离无边苦海，妖祖自然会消失。”
　　“可是妖祖杀了月白师兄，我一定要给他报仇。”
　　“妖祖形态万千，你可知究竟是谁杀了月白。”
　　“我不知。”
　　“那你如何报仇？”
　　“我，我不知。”
　　“只要你入了随化境，就可通达太虚，届时，你可再会月白，他会亲口告知与你，谁是你的仇人。”
　　“你会助我早入随化境吗？”
　　“自然，这是明华送你来此的原因。”
　　度曲弯下身子，轻点月泱额间，弦月印记现于其上。
　　“难怪你可踏水而行，竟已修得仙体。”
　　月泱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
　　“梅谷夜夜有明月挂天，月华伴身，你体内仙泽自会助你提升修为。”
　　度曲看向天边明月，而后拉起月泱的手，缓缓走向对岸。
　　“明日寅末卯初之时，我会与你一同出谷布施。未时末，再回谷修炼佛法。”
　　月泱点头，待二人上了岸，月泱欲推门进屋时，转头看向静立在湖边的度曲。
　　“你，我要如何唤你？”
　　“唤我度曲仙人即可。”
　　月泱调皮一笑：“总不能在众人面前唤你度曲仙人吧，这样会吓坏他们的。”
　　度曲沉思了片刻后，说道：“随你的意吧。”
　　“我有一位红师父还有一位绿师父，你是梅花仙，我就唤你梅师父吧。”
　　度曲依然无甚表情，但月泱却感觉到他并不喜这个称呼。
　　“不然，我还是直接唤你度曲吧。”
　　度曲点了点头：“随你的意吧，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月泱见他转身欲往湖里走，遂问道：“你难道睡在湖里吗？”
　　度曲摇头：“我宿在梅云峰，峰顶偏寒，利于我修行。”
　　月泱不解：“那你白日为何要待在谷底？”
　　度曲没有回答，踩雾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