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泱泱仙如月》雪山天文

113、为

　　“是你杀了宁绾绾。”
　　“嗯。”
　　小蝶看着这个正横抱着她的男子，冷静地近乎冷漠地问出了那根本不算问题的问题，而他也毫不掩饰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是乐神吗。”
　　“不。”
　　“你为何与乐神长得一样。”
　　“他将他的皮囊送给了我。”
　　“乐神的笑眼也是皮囊的一部分吗。”
　　“不。他其实是长风神。”
　　“你呢，你是谁。”
　　“长冬。”
　　“我不认识你。”
　　“我进入过你的梦，所以我对你很熟悉。”
　　“那你知道，月泱是谁吗。”
　　“知道。”
　　“能告诉我吗。”
　　“不。”
　　“为何。”
　　长冬终于低头看进了小蝶的眼睛，那双笑眼，此刻温柔又冷漠，却莫名干净清朗。
　　“要是告诉了你，你会更加困惑。那样会很痛苦。”
　　小蝶不说话了，只是轻轻贴向长冬的胸膛，不得不说，被他这样抱着，很舒服。
　　长冬抱着小蝶站在大华观的屋顶，看着瓷音如困兽一般无助挣扎。
　　“不找到你，他不会离开的。”
　　小蝶似乎是很冷，一直在微微发抖。
　　长冬感觉到了，于是低头不解地看着她。
　　小蝶有些无力，“你身上，很冰。能不能放我下来。”
　　长冬面上闪过一丝单纯的疑惑，但看着小蝶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是乖乖将小蝶放了下来。
　　小蝶看了看周围，他们站的高，冷风不停，她快被冻僵了。
　　“是你来带领阴魂们入轮回道的吗？”
　　长冬摇头，“不是我。是长风神。”
　　小蝶不解，“他不是……”
　　长冬乖乖地贴着屋檐坐下，拂了拂眼前的雪，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他是神明，就算没了肉身，也依然是神明。”
　　小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到长冬身旁，“我要走了，还有正经事要做，有机会再见吧。”
　　长冬抬起头，看着小蝶的侧脸，有些懵懂地问：“什么正经事？”
　　小蝶无奈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就，是一些妖怪该做的事。”
　　长冬不屑地挑起唇角嘲笑小蝶，“哦。”
　　小蝶被他那种态度激怒，“看不起妖怪吗！”
　　长冬抬起头，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我也是妖怪。”
　　小蝶闻言很震惊，“你也是妖怪？”
　　长冬笑着点了点头。
　　小蝶有些不敢置信，“神明怎么会将自己的肉身送给妖怪？你是什么妖怪？”
　　长冬突然拉住小蝶的袖子，将她一把拉坐了下来。小蝶差点摔在长冬怀里，坐下后，立刻甩开他的手，但并没往旁边挪一挪，虽然长冬身上冰凉凉的。
　　“你又是什么妖怪？”
　　小蝶轻叹了口气，仰起头看着灰白的天，嘟嘟囔囔道：“我吃了一只蝴蝶的妖灵，我其实是人，但现在不是了，是披着死人皮的蝴蝶小妖。”
　　长冬闻言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到小蝶眼前，吸引了小蝶的目光后，再摊开手掌，一朵鲜红的花在其掌心倏忽间绽放。
　　小蝶笑弯了眼，立刻将那红花拿过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好香啊！”
　　长冬得意地眨了眨眼，“嗣冬妖中，只有我变出的花，是有香气的。”
　　小蝶理所当然地称赞道：“真厉害。”
　　长冬微笑。
　　小蝶将花插在头上，俏皮地晃了晃，问：“好看吗？”
　　长冬端详了会儿，之后凑过去，闻那浸在发香中的花香。小蝶久久没等来回答，于是一侧头，将自己送进了长冬的怀抱。
　　小蝶本想说什么，此刻却什么都忘了。长冬下巴顶在她的额间，很是自然而然地双臂就环了过去。
　　小蝶被铺天盖地的冰寒之气包围住，整个身子都麻了。长冬抱着她，过了会儿，低头轻声问道：“你怎么比我还凉，像是抱着一块天地间最硬最，好看的冰块。”
　　长冬放开了小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不知已经注视了他们多久的瓷音。
　　瓷音站在大华观前，长冬的视角明明可以一览无遗，却偏偏看不清瓷音的神情。
　　瓷音没有作声，只是干脆疾速飞身上来，扑向长冬。
　　长冬躲开，飞身来到地面，瓷音紧追不舍，呈出仙煞金弦，以小蝶从没见过的速度与力道抚琴，让小蝶感受到了他，不杀长冬决不罢休的决心。
　　长冬背手侧身站在白雪之上，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瓷音，便有铺天盖地的雪帐朝瓷音击了过去。
　　不管仙煞金弦的声刃有多么锋利来势汹汹，依然没有突破源源不绝地雪帐，瓷音最终被埋在了雪下。
　　长冬走到瓷音前，无甚表情道：“炼丹师，还是魅妖，你真的以为，你能斗得过本王吗。”
　　瓷音挥舞清御，扫开雪帐，气喘吁吁地与长冬面对面。
　　“嗣冬妖王，为何要屠大华教满门。”
　　长冬安静的时候，莫名会给人一种单纯又乖的感觉，他没有立即回答瓷音的问题，而是安静地发了会儿呆，直到瓷音蠢蠢欲动又想打时，才悠悠然道：“我讨厌修仙的那些，家伙。”
　　瓷音蹙起眉头，明显不满足这奇怪任性的说辞。
　　长冬看向瓷音，“你选择了与妖祖为敌，就不能怪我耍弄于你。”
　　瓷音冷笑：“堂堂嗣冬妖王，竟也是妖祖的小喽啰。你难道就甘心做妖祖的走狗。”
　　长冬没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白林门现在还有用，等回春结束后，下一个被屠门的，就会是白林门。”
　　瓷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而长冬没再理他，长冬抬头看了一眼小蝶，安静地扬起了个微笑，便被雪帐送走了。
　　小蝶飞身而下，没有看瓷音，“你我皆是妖，为何要反抗妖祖。”
　　瓷音嘲讽地垂下了头，“倘若他只想做个妖祖，为妖，找一容身之处，我怎会与他为敌。”
　　小蝶若有所思，“嗣冬妖王，为何讨厌修仙者呢？”
　　瓷音讥讽不减，“什么修仙者，怕是天地间所有除妖外的生灵。难怪他与妖祖，一拍即合。”
　　瓷音感觉小蝶在看他，于是看过去，不解道：“作甚？”
　　小蝶眨眨眼，“突然觉得你没有那么坏了，这感觉很怪。”
　　瓷音没什么反应，小蝶又问，“倘若嗣冬妖王真的憎恨一切生灵，为何偏要先屠戮修仙者？”
　　瓷音低声道：“应是为了收集皮囊吧。修仙者的皮囊虽不及真正的仙人，但比起凡人鬼魅，定是更好的。天地间无形的妖很多，只要将那些皮囊收集起来，化成颜料，供画皮使用，那些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苟活在人间了。”
　　小蝶皱了皱眉头，不打算再进行这种令人沉郁的话题。
　　“没找到和尚怎么办？此趟岂不是徒劳无功？”
　　瓷音闻言，看向小蝶，小蝶回头，面对他深入寒潭的目光，依然浅淡嫣然。
　　“就算真的寻到了和尚，你真的会吃掉他们的天灵吗。”
　　小蝶转过头，看向越来越亮的天边，“如果没有选择，没有时间，我会。”
　　瓷音走到小蝶身后，猛地拉过小蝶的手臂，小蝶的手臂被他紧紧攥着，很疼，小蝶不由自主地回过身来，不解地看向瓷音。
　　瓷音深深地凝视着小蝶的脸，小蝶自己不知，她这样天真无畏却又无可奈何痛不堪言之时，看起来有多么的弱不禁风，苍白可怜。
　　“那刚好。蝴蝶妖灵现在与你无法契合，如果想活下去，一是让我，每隔半月，与你肌肤相亲，替你安抚妖灵。二是，尽快寻到舍利子，利用舍利子增强自己的妖骨妖力。你选吧。”
　　小蝶看着瓷音，少顷，微微躲开了目光，侧过了脸。
　　瓷音沉静地凝视着小蝶，不等到她的答案，不罢休。
　　良久后，小蝶转回目光，轻轻开口，“那只蝴蝶小妖，叫什么名字，她，为何愿意牺牲自己。曾经在地府，有人唤我仙女姐姐，是不是，我曾经有过一个名字，叫月泱。”
　　瓷音没有回答，缓缓放开了小蝶。
　　小蝶看着瓷音，温柔的目光中，闪烁着倔强。
　　瓷音转过身，踏上清御，飞到空中，冷风不断袭来，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天边很是明亮，他这样看着，就觉得畅快。
　　瓷音低下头，对小蝶道：“不告诉我你的选择，不要来问我问题。”
　　小蝶脑海中出现了那穿着鹅黄色衣裙的温雅女子，不知何故，她此刻最想知道的，竟是宁绾绾与瓷音到底有过何种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