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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冰火两相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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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雪魂再次改人名姓,此举令他旧疾复发。这次出谷来寻淳于笑遇,本想打听一桩陈年旧事,未曾想到出此变故。殷初霁守在床榻前,拿着浸了冰水的巾帕为姬雪魂拭汗。公子上一次受这烈火灼心之痛,还是因为殷初霁。那是她被仇人追杀,坠落悬崖,奄奄一息。天大的幸运,遇到了乘坐在弗殇背上,巡谷的雪瞳公子。那时,公子循着她筋骨尽碎的□□声,走到她身边,摘下了遮眼的白缎,殷初霁也抬眸对视。那时的她还姓隐,名莫邪,阿父隐度是剑痴,只会铸剑修习剑术,遇到了对冷兵器同样痴狂的阿母,二人一拍即合,创立御剑冢,生下了她。可因隐度夫妻二人怪异执拗的脾性,无形中树立了不少的强敌。直至这次她下东华山外出游历,被九路仇人联手跟追杀戮,殷初霁方知她隐家在世上有多受“追捧”。
不出预料,殷初霁即便在遍体鳞伤的情形下,得见雪瞳公子天颜,还是不受控制地犯起花痴,直直地愣在当场,世上竟真有这般人物吗?殷初霁以为自己死后进了天宫,得见仙人姿容。
“你叫什么?”姬雪魂在和殷初霁对视一眼之后,他看到隐度夫妇痛失爱女,屠敌毁剑,放火烧了整个东华山的惨烈场景,悠然地出声问道。
“回仙人,我姓隐,名莫邪。”
“换个名字可好?便换成殷初霁,雨过天晴,万物复生。”
“好。”殷初霁鬼使神差地应了声。
“劳烦你,送我回住处一趟。此兽名曰弗殇,你乘着它,唤它名字,莫要害怕。”话音刚落,姬雪魂轰然倒地,惊得殷初霁七魂失了六魄。后来得知真相,发誓此生追随左右。
已然是五年前的事了。
“钟离姑娘,淳于公子究竟何时能归?公子此次发病过于严重,我从没见过他昏迷七天如此之久,我怕他撑不住。”殷初霁自小被父母教导流血不流泪,泪水滴入铸剑炉,会毁了一把好剑,她很少流泪。可事关公子性命,她无法再顾及其他。
“主人他三日前应回,恐是有事情突发,耽搁了归程,我实是不知。”钟离倾柔声答道,不愧是天下第一花魁,声如百灵啼,桃面沐春风,就连蹙眉的模样都令人心神俱荡。
“东方姑娘近期可有音讯吗?或许只有她能缓解公子之苦。”
“东方姑娘的行踪比主人还要难测,常年在疆外采药,悬壶济世,如今定不在中原。”
“这如何是好?都怪我!”殷初霁狠狠给了自己一掌,怎能一时疏忽,让那个小女子摘了公子的遮眼缎带!
“殷姑娘你这是何苦?此事不怪你。”
“怎会不怪我?我若不逞威风贸然出手教训乌赫,怎会让那小女子有见到公子眼眸的机会!”
“公子天生悲悯之心,定是观了那小女子的未来,方出手施救。即便你阻止,他也不会见死不救。你追随公子五年之久,当最为了解他才是。”
“天底下可怜人那般多,每一个都要公子舍身来救吗?那个小丫头在哪?我倒要让她看看公子因为她的轻率举动遭受怎样的苦痛!”殷初霁大声吼道。
“殷姑娘,你如今怨念溯洄一个无依无靠小姑娘,可是你家公子救人本意?你倒也该想一想,如若你家公子对谁都冷血心肠,石佛一般,你可还能活到今日?”钟离倾并未因殷初霁澎湃的怒意退缩半步,她也并非是袒护同出乐无荒的溯洄,只是说出内心的看法罢了。
殷初霁一时仿若大梦初醒,愣在原地。是啊,她家公子,本就是一个至善至明之人。若不是如此,殷初霁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而世上也不会再有隐莫邪,她早就在五年前的谷底命归西天了。
“阁主,溯洄在门口候了七天了,可要传她进来拜谢雪瞳公子?”竹湘隔着门向钟离倾禀报。
钟离倾看向失魂落魄的殷初霁,索性做了主,放溯洄近前拜见。
“让她进来罢。”
“溯洄谢阁主成全。”溯洄向钟离倾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你寒冰蛊发作,不在房中好好休息,苦苦等在门口做甚?”钟离倾貌似责备,实为关心,这个小姑娘来乐无荒三年时间,虽未曾和她见过几面,可三年前小姑娘自己吞下三颗毒丸的事迹,她略有耳闻,很是欣赏,小小年纪面对险境第一时间舍弃自己保护珍惜的友人,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胆魄和好心肠。。
“溯洄皮糙肉厚,不打紧。仙人他,不是,是雪瞳公子他如何了?”
“你上前一看便知。”殷初霁不再恶狠狠地瞪她,溯洄很是受宠若惊,溯洄乖巧利落地直起身,亦步亦趋地来到榻边。
雪瞳公子面色如彤,嘴唇紧闭,昏迷中也在压制烈火灼心的剧痛。如若不走上前细看,呼吸的浮动微不可闻,好似随时要离开人间,回到他的仙境之中。溯洄的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落在了雪瞳公子的脖颈处,沿着瓷白的肌肤流进纯白的衣领里。
霎时,冰火交融,万物消弭。
谪仙般的男子眉头微蹙,徐徐睁开了眼眸,雪一样的瞳孔一时没有聚集目光,俨然一副目空一切的脱世之容。
“公子,您醒了!”殷初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到榻前。
“我睡了多久?”
“足足七日。”
“比五年前多睡了四日啊。是笑遇及时返回又救了我一命吗?”
“淳于公子未曾归来,您是自己醒来的。”
“不会。如若没有外因,我一旦陷入昏迷,绝不会靠自己苏醒。”姬雪魂在殷初霁的搀扶下起身,靠坐在榻首,这时,才看到自己昏睡之前见过的小姑娘,双眸噙泪,犹如黑玉浸在一汪清泉之中,纯净,耀眼。姬雪魂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衣领处,觉得脖颈处的皮肤似乎不那么灼热难忍。
“哭什么?溯洄。”姬雪魂仍记得自己昏迷前亲自改的名字,出声问道。
“回公子,溯洄感念公子救命之恩,并不想因我这条小命害了您。”溯洄字字发自肺腑,她处于乱世,亲生父母为了维系生计都可以卖她做童养媳。可她与公子第一次见面,公子就能为她不惜伤己身改她命格。她不知如若按照之前当溯槃若的未来命运是何种惨烈,可那时她抬头与公子四目相接,她看出公子眼中的怜惜和悲悯。毫不犹豫,未曾停顿半刻,公子赐她新名,溯洄。溯洄怎能不感念公子圣恩?她强忍着寒冰蛊发作之时的刺骨之感,守在门口七天七夜,只想殷姑娘网开一面,亦或是但凡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哪怕以命换命,也在所不惜。未曾想到,公子醒来对她说的一句话,竟是温柔地问她哭什么。自此之后,不管溯洄遇到怎样的难事,即便痛不欲生,只要思及今日之景,她都能咬紧牙关,克服万难地活下去。只要这世上有雪瞳公子一天,她溯洄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人生。
“原是如此。你无需自责,是我的身体天生不足,怪不到你身上,你且去休息吧。”
“我不走!”溯洄惊慌回答道。
“你不走还要赖在这儿不成?”殷初霁厉声说道。
“初霁。”姬雪魂淡淡看向殷初霁,殷初霁便不再说一句,退后两步站立一旁。
“你可是有事所求?我这乐无荒的主人有几分交情,或许你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公子,我不求这个,溯洄求公子收了我!”让我随侍左右,一生追随公子。溯洄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正当此时推门而入,口中喷出一口甜酒的高大男子所打断,一时间,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愣了神。
“不愧是雪瞳公子,还真是老少通杀!连我乐无荒未及笄的小姑娘都迷得神魂颠倒,口不择言。”淳于笑遇接过钟离倾递过来的巾帕,轻拭一下嘴角,出声打趣道。
溯洄这才意识道自己失言,她并非,并非是贪慕公子。她才几岁!她又怎敢!
就连雪瞳公子都被溯洄羞窘恨不得遁地而逃的模样引得一丝笑意。
“我知你之意,可是要像初霁一样,追随于我?”姬雪魂及时出声解救溯洄的窘境。
“是,求公子成全,求主人成全,求阁主成全。”溯洄双膝跪地,重重地接连叩首三次。
“免礼,不知淳于公子可放人否?”姬雪魂抬起头,看向淳于笑遇。
“你雪瞳公子开口要人,我怎会不拱手相送?只是这小丫头我有些印象,可是误食过寒冰蛊?怕是命在危矣。你自己就是病人一个,再带上她,岂不是殷姑娘一个人要照顾你们两个?”
“也许是她救了我。”姬雪魂轻轻说道。“我醒来之前觉得脖颈处冰凉舒适,刚才见溯洄双眼含泪,你方才又说她身中寒冰蛊,而我二十年来受热火灼心之痛,可是冰火相融,上天允我多活几日。”
一言点醒迷雾众人。
“若真是如此,还真是你和溯洄的大造化。她寒冰蛊难解,你受热毒灼心,如若二者可以抵消各自效力,你二人便都有救了。”淳于笑遇很是为好友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