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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箐箐郁心 ...

  •   箐箐郁心

      “绿儿,再替我走一趟苍龙山,把这个包裹亲手交给柳若。”郑重的把包裹塞进绿儿手中,郁漓眉目间不复昔日艳艳,只有点点潸然。

      “主子,您何必为了方才所见伤心呢!那素姬能以一碗汤取悦王爷,难道您比她逊色不成?”

      “休的胡言!”郁漓断喝一声,绿儿应声瑟缩。撇撇唇还欲继续游说,最终还是在郁漓泛青的面色前忍下了。

      见绿儿垂首立于一旁,闷闷不语。郁漓不由得一阵懊悔,这婢子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即便是言语不当,自己又何必吓到她呢?缓缓将柔荑置于绿儿肩头,郁漓浅笑安慰,“绿儿,你为我急,我岂会不知,但有些话不可说,须知这墙虽坚固,可难保不会隔墙有耳,明白吗?”

      弱弱应声,绿儿一副知错的样子,可心里却全然不是这般——为你急?哼,想得倒好,若不是想借你之力与姬沫相争,以便我从中得利,我又何苦安守本分的甘于让你差遣!姬沫,你有本事与我争锦王,那我绿翘就有本事把王爷抢回来!

      “罢了罢了,绿儿,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吧。”见绿儿许久垂头立着不做丝毫动作,郁漓终于开口。

      “主子,您的红鸾枕也绣好了吧,绿儿帮您送给王爷可好?”黯然站了一会儿,绿儿忽然抬头笑言,清秀的脸上一派稚气和天真。

      红鸾枕!郁漓一听这三字,浑身一颤,连呼吸也急促了许多。“绿儿,丫头就要有丫头的本分,不该说的就不要多言,莫非没人教过你言多必失么,还不快去送东西!”

      “是。”拿着包裹匆匆退出勿离阁,绿儿愤然啐曰,“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看姬沫那婊子都能媚术用尽只求赢得君心,你这个以艳著称的妓女又装的什么清高!”走到僻静的角落,绿儿将手中包裹往地上一掼,还不解气的踏上几脚。

      忽然,绿儿急切的捡起那个包裹,手忙脚乱的打开,里面赫然就是郁漓日夜赶绣的红鸾枕,还有一方锦帕,绣的是燕衔泥。冷冷的扯动嘴角,这次不用锦王从旁指点,绿儿也能猜出其中寓意:旧时王谢堂前燕,依旧飞入故人家。

      原来,郁漓爱的是富甲一方的柳若!因着柳若是萧默的手下,所以她才甘心为萧默做卧底?!这就难怪半年前,自己奉锦王之命到怡心亭“请”三位名姬时,郁漓毫不反抗的任自己摆布,只要自己肯把那方帕子交给柳若。原来,如此。

      绿儿看着那鲜艳的红鸾枕,眼神变得风起云涌、扑朔迷离。

      “柳郎,此刻我在想你,你可知道?”看着绿儿消失于视野,郁漓低声呢喃,往日艳冠天下的容颜此刻暗淡如晦。

      凭窗默立了片刻,她走到筝琴前为香炉添上两块檀香木,深嗅几下浓浓的香气,一如曾经她埋首于他颈窝时贪婪汲取淡雅檀香的模样。

      世俗都认为,清雅的檀木香气时青楼中人不该有的香气,尤其是郁漓这样以艳明昭著天下的女人。可是,偌大的红尘,又能有几人了解一个风月女子的悲哀无奈呢?

      款然落座,水袖轻挥,纤长白净的指熟撚的拨动琴弦,动人的音律破空响起,绕梁不绝的曲调却是凄怨悲戚的《长相思》——郁漓常常弹奏的曲子。

      “长相思,长相忆,箐箐心事君可知?朝盼信笺幕念影,天涯茫茫何处觅君迹。”曼妙的歌声曲转延迴,满载着愁情,郁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感觉到自己其实早已泪流满面了。

      柳郎,你遁于苍龙一带,能否解我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拳拳心意?半年了!半年前,我托黑衣人之手交给你的帕子,你能了解其中的情谊么?“女”“子”为“好”,郁漓只想委身于你,图一个花好月圆、百年好合,可为什么你这半年来从未向郁漓传递过丝毫音讯呢?赠你梅花锦,那盛放的梅是我立志为你守节的心思,你能明白吗?想来你大概是不能吧,否则就该知道我在王府中曲意逢迎的步履唯艰,你又怎人心不寄来只言片语,哪怕只是假意宽慰我一番也是好的。

      “风吹落,雨滂沱,繁华散去遗迷惑,此身应寄谁堂下,箐箐心事与谁说。”郁漓懒懒的收了曲尾,幽幽揩去泪珠儿。说难听点,自己还是锦王爷养在府中的禁脔,根本不曾摆脱妓女的身份,又怎么能配的上他?虽然他时她的第一个男人,虽然彼时他还一穷二白、一文不名,可如今他早非吴下阿蒙。名声在外,他是天下首富,说到底,还是她妄想高攀呀。可昔日往事历历在目,旧情难抛,纵是他今日不是柳首富,她仍旧想择了他这位良人相伴终身。

      四年前,郁漓还不满十六岁便被鸨母逼迫登台接客,拗不过鸨母的她只能任由丫环们强行替她换上艳服、抹上浓妆,然后被推倒花厅,无助的站在那方喜庆奢靡的长台上,奏出她的成名曲。当晚,鸨母依约让郁漓自抛彩球,选择她的□□人——这是郁漓绝不妥协的坚持,也是鸨母最后容忍的让步。

      从小便被家人遗弃,成长于烟柳巷中的郁漓自是看的透富家子弟的寡情薄幸。她捧着彩头极目看去,在人满为患的厅堂中看到的最角落里的他,众人中只有他目光清澈,只有倾慕没有亵渎,他便是柳若。彼时,他没有显赫的家世、阔绰的出手,不过就是那种满溢敬佩欣赏的眼神轻易的打动了情窦初开又绝望无奈的郁漓。她毫不迟疑的将彩球抛出,球,落下,如愿打中了他。

      那夜,月色朦胧,星辰疏稀,郁漓在香阁中为柳若弹了一首又一首的曲子,他也只是凝神听着,略带傻气。看着她的目光坦坦荡荡,真诚磊落。郁漓最后弹了一曲《长相思》,当有如仙乐的琴音似尘埃般落定时,他拍手,微笑点头,白色的粗布麻衣无损他的君子风范。

      应该说,郁漓的初夜是她主动的。当她答应登台的时候就知道,这奢华的销金窟里不容许有贞妇烈女,清白早晚都要失去。既如此,能给眼前这个迟钝却不惹人厌的男子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时至今日,郁漓也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但她亦有后悔之处,便是千不该万不该把一片芳心系在了那个木讷的男子身上,白白的赔上了几载相思。反观那男子,半年前的重逢,他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失了昔日那份单纯,就连那种迟钝木讷也无法还原。可是叹就叹,饶是如此,郁漓也没有办法舍下这份爱恋,相思入骨、深爱侵髓,曾经的他,现在的他,都牢牢的系住了她的牵挂。

      所以,怡心亭里她没有反抗的任由黑衣人摆布,只求他把那方她贴身放了三年的帕子递给他,但愿他还能认出这帕子上的绣工政事那夜她赠他的肚兜上的绣法——遇子缺笔。那靡靡一夜,他亲手解下的肚兜上,分明绣着“百年好合、早生爱子”的字样,这是她亲手绣下的年少期盼:愿得一心人,白手不相离,儿孙绕膝前,金玉满堂壁。

      可现在,大概冥冥中天注定,她与那心愿无缘吧。

      天知道,方才她和绿儿无意间窥得姬沫与王夜间得欢爱场景,郁漓有多希望自己是那姬沫,而柳若则是那锦王!可惜,终归是希望罢了,就好比晴天泡沫,在美丽也不长久更不真实。

      “郁主子,王爷说今晚要在园子里设宴,让您到时候别忘了去。”

      郁漓被突兀的声音吓了好大一跳,猛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孔,稚嫩倒也灵秀。端详那五官,俨然是个美人坯子。

      “你是何人?”下意识的抹了抹面颊,唯恐泪痕遍布的狼狈被他人瞧见,郁漓的声音沉到了地底下。

      “回郁主子,我是王爷府里的丫头蓝儿。”清脆的声音敲在郁漓的身上,在曲中度过的孩童岁月如走马灯似的掠过她的脑海,瞬间她竟红了眼眶,有种渴望痛哭的冲动。找个时间,或许真该找个时间好好悼念那些流逝在怡心亭种的韶华光阴。

      “蓝儿,你多大了?”摸摸蓝儿的双髻,郁漓的声音出人意料的温柔。

      “蓝儿已经九岁了。”

      九岁。好小的年纪,却也应是最快乐的年纪。“那蓝儿在王府当差多久了?”

      “不知道。”抹抹嘴巴 ,蓝儿扫掉嘴角上粘着的枣泥糕残渣,“听碧儿姐姐说,蓝儿一小就在王府长大的。”

      “那蓝儿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么?”

      “不知道。”

      “也不想爹娘?”

      “爹娘?不在身边,想也想不来的。”

      不在身边,想也想不来的!!!枉费自己虚长二十岁,对世事的领悟竟不及一个小孩子。默叹一声,郁漓绕过琴案,牵起蓝儿的小手向摆着点心的方桌走去。

      “蓝儿,吃块柳仁糕吧。”

      捏一枚杏黄色的松软糕点放在蓝儿的小手上,郁漓含笑看着那孩子蹦跳着跑远的小小身影。如果,是说如果,将来自己也能和柳若得这样一个女儿,该有多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箐箐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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