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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酒入愁肠 ...

  •   “王爷,您真的派兵去了萧营?”

      纤长的十指为锦王系好衣带,姬沫只披着一件水衣站在榻前,眼神紧随着锦王颀长的身影。刚服侍锦王穿戴好的姬沫尚未梳洗,一头乌发柔顺的披下来,覆住她单薄的身子,浅粉色的水衣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赤足而立,她仍是美若画纺。素面朝天的姬沫更接近仙的风姿,清灵无双。

      锦王走动案前,抽出一本边角有些磨损的诗词文集,那是当年他和素如一同写下的。至今他仍能忆起当时的花开满园,她着一件有她亲手绣下的牡丹的红色的缎裙,恬静的坐在凉亭中,腾录诗词的模样。素如像极了她的母亲,平生极爱牡丹,每逢做女红,必寻牡丹的。自己也曾遣人四处收集天下所有的牡丹样子赠给她,看着她欢喜的接过去,甜蜜的滋味就在心中泛滥。素如并非寻常女子一样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她爱写诗词闲文,偏偏又反感格律的束缚,常常撇开格律韵尾,恣意落笔,意境反倒比精心雕琢的好上几分。每当牡丹花开,艳绝满园的时候,她便坐在凉亭里,把那些称不得诗词的诗词抄在本子上,再跑过来央求自己写上几笔批注。那时,素如的母亲很少出现,锦王耶仅仅知道未来的岳母表字乃是牡丹,善绣,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便是岳母曾绣出一条七彩绫缎,上有百朵盛开的牡丹,皆以金丝勾边,取名七色鎏绫,是为素如的嫁妆之一。不过后来,牡丹不知所踪,七色鎏绫也随之消失。

      “繁华落尽真寂寞,华年任蹉跎。晓夜微雨凭栏坐,心事与谁说?”

      姬沫的轻吟让锦王蓦然回神,素如的文集何时到了姬沫的手中?锦王板着俊脸不发一语的拿回文集,仔细的揣入胸怀,,身后姬沫幽幽叹息,“王爷,您始终忘不掉表妹,那我算什么呢?”

      “素姬,守好你的本分,本王不会负你。半年之约本王不曾忘记。”锦王的薄唇逸出这样一番话,自自击在姬沫心上。她不再赘言,深知多言无意,只用一种哀伤的眸光目送锦王杏黄色衣摆消失在门外。

      “碧儿。”

      “主子,有什么吩咐吗?”

      “给我搬几坛酒来,要烈酒。”

      “主子,您…”

      “快去!”

      丫环被姬沫这一喝,吓了一大跳,哪还敢多嘴,急忙去取酒。剩下姬沫坐在榻上,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桌案。

      昨晚,王爷没有去素姬斋,于是姬沫便端着乌梅汤来到书房,顺便侍寝,可不曾想尽早却撞见了王爷的秘密,原来他日日都将素如的文集揣在怀里,怪不得他从不肯轻易让人为他更衣,就连就寝也是自己脱去外衣,原来是怕惊扰了这文集中收藏的回忆。可叹姬沫只顾的自怜自艾,却不曾想过若是王爷有心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身揣素如文集的事,她真的能知道么?

      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姬沫被呛的眼泪直流。素如,为什么你我同是女人,你却总比我幸运!小时候,每逢家族相聚,你总是风华占尽,究其原因,不过是你早与锦王定下了娃娃亲,不过是你有一个儒雅的爹爹,不过是你做的一副好女红,不过是你娘与先皇议结了金兰。而我,虽是冠以姬姓,入了宅门,仍摆脱不了弃子的标志。没错啊,我只是一个捡来的孩子,无父无母,甚至连名字都是你的姑母赐予,别提受宠,单是和你同桌共席也算是高攀。算算,你该和郁漓同岁吧,我长你一岁,而你何曾当我是个姐姐?

      初见锦王,你七岁,我八岁。你只知这个男子能给你好吃的糕点,为你买漂亮的纸鸢,所以你灿烂的笑,牵着他的手跑出门去。我孤零零站在一旁,回味着这个男子的鼻眼,心中涨满酸涩。我知道爱上这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是我的自不量力,可我不愿意放弃,我不相信拼得倾情相对,上天会待我如此刻薄,一如蔽履般毫无怜惜。可笑的是,连上天都偏袒于你,那个占满我心的男子只能看得到你的存在,陪你凉亭抄诗词,亲笔为你做批录,穷天下之牡丹花样捧到你面前,只图你怡然一笑。可我呢,再努力得填诗作词,谱曲弈棋,也入不了他的眼。我一次次得憧憬、失望,再期待,再失望。正当我绝望之时,你却被掳入皇室,锦王被贬至远地,我以为这就是转机,于是甘愿为奴为婢随他离开皇城,远走异地。没想到锦王日日盼你,纵然我极尽所能,他仍视我为无物。天知道我有多恨你,恨你的存在,恨你在王爷心中得地位如此坚不可摧,可我更多的是无能为力,那是心酸的无奈啊!

      后来,你终于被王爷接近了王府。我彻底失去了信心,我强颜欢笑的去看你,看你窝在王爷怀中洒泪成珠,看王爷低声哄着你,如翠玉般呵护。那一刻,我心碎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震耳欲聋。彼夜,我收拾好了包裹,打算次日离开,彻底离开有你的空间。不曾想你却自尽了!心痛欲绝的王爷喝了整夜的酒,喝到咳血,空坛子堆了一地,我整夜陪在他身旁,求他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或者不管干什么都好,发泄出来就好。但我只能看他灌酒,看他自我折磨,什么也做不了,谁都知道王爷的心痛,那我的心痛有谁能看得到呢?

      那夜过后,王爷便决口不再提你,于是我顺理成章的成为他的女人,每每与他缠绵床榻,感受他的体温,那份真实的感觉让我忘乎所以。我天真地以为终有一天,我将取代你在王爷心中地位置,而最近王爷确实对我恩宠有加,甚至我蛰伏怡心亭三年也未完成集资大业地事情他也没有追究。我几乎以为我成功了!可是…我好恨你。恨你或者时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易抢走我的爱,就连死后也不肯成全我,你挡在我和王爷中间,正如一条无法超越的鸿沟,我怎样也跨不过更无法走进王爷的心里!姬素如,王爷唤我素姬,你可知是为了凭吊你,可笑我还以为这些年你早已从王爷的生命中淡去成为回忆,不曾想原来你日日都在他的心里,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一刻都没有…

      “主子,王爷说让您紧儿的换身衣裳,随他去…哎呀!主子!”碧儿从门外高呼着跑进了书房,但屋内的狼藉让她着实着了慌。“来人啊!快来人啊!”

      家奴们从门外冲进来,看到的就是姬沫斜倚在脚桌旁,水衣上满是酒污,薄薄的衣料浸了酒水更是贴在皮肤上,使得曼妙的曲线毕露无遗,一时大家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去做才是。姬沫的嘴边还挂着血迹,已凝结成干涸状,地上有一摊血,想来是烈酒入愁肠,伤了脾脏,才会吐血吐的这样厉害。

      “主子,您别喝了,碧儿求您别喝了。”

      碧儿死死的抱住姬沫手中的酒坛子,不知所措的眼泪泛滥开来,她实在不明白平日里娴雅的主子怎会做出这等疯狂的事情,若是王爷知道可怎么了得,自己也少不了要挨顿杖责。人,到死也戒不了私念,不是吗?

      姬沫伸腿踹开碧儿,仰头又是一大口酒入喉。地上横七竖八得倒了好几个空坛子,喝酒人面上早已赤红一片,她勉强睁开双眼,怒斥说:“你们都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一口血就势喷出,落在浅粉色的水衣上,触目惊心。

      “主子,您别喝了!你们还愣着干吗,去找王爷,快去叫王爷啊!”碧儿努力的向姬沫爬去,靛色的荷叶裙赃的辨不出颜,色,方才被姬沫一踹,她撞上了梁柱,后脑被撞出了一个大包,视线也有些模糊,可她仍是竭力的想靠近姬沫。

      “参见王爷。”

      侍从们被碧儿的大叫惊回了神,纷纷拔腿要去找王爷。可一回身就看到了蹋门而入的锦王,慌忙跪下行礼,顿时地上跪了一排人,煞是壮观。锦王越过他们,直接走到姬沫身前,抖开床榻上的薄被,裹住她的身体,掩住外泻的春光,然后打横将她抱起。姬沫手上仍紧抓着一个半空的坛子。

      时光倒退回那晚园中设宴,其实此刻是锦王着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置柳若于死地,而且要当着萧默的面。如此一来,既可示威又可将柳若的财产悉数收入手中,谁知郁漓竟以死相护,也就是那刻,锦王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他一直以为郁漓是柳若的上级链条,一同效力于萧默,可最后才知道郁漓只是一个深爱柳若的女人罢了,只有爱才能解释生死瞬间郁漓选择代柳若赴死的勇气,可笑自己聪明一世,居然处处提防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小女子。至于柳若与萧默间的关系,锦王也同样猜不透,依着自己出身皇族、从小见惯尔虞我诈,深谙逢场作戏的资本,竟也看不出那夜萧默与柳若的神色是否是装得。倘若是,那他们的演技也着实高妙,倘若不是,柳若便真的不认识萧默,那他又是谁的人呢?难道除了保皇的萧默和反皇的自己之外,当下还有第三派人物争锋天下?

      “王爷,郁主子此时的状况您也清楚,孩子能否保住实在悬而又悬,绿儿这有一方乞请王爷恩准一试。”绿儿的声音落入锦王的耳中,他铮然回神。

      “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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