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鹤却]井水河水》叶木还

2、一

　　瓶子里的药剂已空了，却尘思看了看，扔进了垃圾桶。
　　几天后又是发情期，但他并没有去准备抑制剂的想法，甚至有点反感。每瓶药片的说明书上都在强调抑制剂不能长期频繁使用，易产生抗性且伴随症状不同的轻微副作用。
　　头痛耳鸣失眠之类的症状，都在他的承受范围内，然而最近却变本加厉，开始在发情期内失效，两个月来换过好几种抑制剂，最终都只能压住他的信息素，却无法彻底平息他的生理反应。
　　却尘思向来是个善于忍耐的人，也经历过三年多的发情期，但不代表他能在这种隐秘的微妙状态下继续保持镇定，近来这种困扰几乎让他陷入焦虑。
　　现在时间是九点，他坐在书桌前一点睡意也没有，难得开始走神，他的母亲端着点心敲门进来，担忧地看着他显得消瘦疲倦的脸：“最近是怎么了？”
　　“这几天没睡好而已，”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忙过这两天就好了。”

　　时针指向一点。
　　却尘思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从他的中学好友到现在的各个同学，一张张脸在脑海里闪过去。
　　前些天他去看过医生，医生建议他减少抑制剂用量，或者找一个Alpha建立稳定关系。他并不喜欢和Alpha之间那种难以掌控的本能联系，但同时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很难再拖下去。
　　他试图找出一个可以接受的标记人，却发觉由于刻意保持距离的缘故，他认识的Alpha并不多，大多只能算点头之交。
　　最终他的手指停在一个只有几条短信来往的人名上。
　　——鹤白丁。

　　鹤白丁拧开汽水喝了口，嘻嘻哈哈地同他的队友们一道走出暮色笼罩下的学校，就见门口站着个瘦高影子，气息是个显而易见的Omega，正往他这里望来。
　　身后的狐朋狗友一个个揶揄地笑起来，挤眉弄眼推了他几把，他不得不干咳一声跑过去，脸上有些意外：“你是来找我？”
　　却尘思点点头，顿了一下：“现在有空吗？”
　　其实队里已经约好去聚餐，但他抓了抓头发，若无其事地嘟囔：“目前没事。”放在身后的手悄悄地朝其他人挥了挥，示意先走。
　　后面的嘘声不算小，鹤白丁只当没听到，却尘思低着头心不在焉似的默不作声，两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无非是两人的近况。
　　直到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却尘思终于抬起头，但并不去看身侧人的脸。
　　“你……有对象了吗？”
　　对方明显停滞片刻，半晌才干巴巴答道：“没有。”
　　却尘思又不说话了，看向前面夜色下的一片人来人往的热闹步行街，上空弥漫着人们交织在一起的气息，他转而选了条行人较少的小道。
　　春季夜晚偏冷的空气稍微安抚了却尘思的思绪。
　　他仍在犹豫该不该说出口。两人间交情不错，之前他和鹤白丁在同一个社团，由于差了两级，又因升学问题忙于学业，所以交流不多，只是对方常主动过来问他相关问题，一来二去也渐渐熟悉起来。他在外地上学后，偶尔还能收到对方几次短信联系。
　　他会选择鹤白丁也只因为这点。
　　相隔两地，算不上多么亲密的好友，总比标记后朝夕见面要来得轻松。他曾听说过不少Omega也困扰于抑制剂问题，求助身边的Alpha临时标记来捱过发情期，但彼此信息素纠缠在一起，从化学反应到生理反应到心理反应，日久生情，终究难以避免。
　　然而对却尘思来说，他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冷静。

　　鹤白丁在旁边憋了一会儿，头发被冷风吹得翘起，脸颊却还带着点温度，默默跟着走了半天，心底想七想八时，却尘思终于停下来，他也跟着站住身，两人就站在路边。
　　夜色已完全暗下，四周也悄无人声。
　　却尘思想了很久的措辞，开口却还是显得没头没脑：“抑制剂出了点问题，但我过两天就快到……”
　　话到中途又猛然顿住，似乎说不下去，鹤白丁的脸却一下涨红起来，结结巴巴地哦了一声，什么也答不出，视线飘到两边，像是回想起了什么。
　　“所以……你能帮我个忙吗？”却尘思抿了下嘴唇，接道，“只需要临时标记。”
　　刚准备开口的鹤白丁顿时僵住。
　　却尘思还在补充：“三个月就行了。”
　　昏暗的灯光洒下来，鹤白丁面上的颜色逐渐消失，只见沉默片刻，低声道：“还有吗？”
　　他看起来并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却尘思想了想，轻声道：“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就当我没说过。”
　　鹤白丁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两人静默半晌，只剩细微的呼吸声，却尘思一瞬间几乎以为要落空了，对方却忽然长长吐出口气：“就这个？”
　　他看着却尘思略显局促地点点头，便若无其事地抬起脚继续往前走：“小事而已，不就咬一口。”说着直接拉起胳膊，拐入旁边一条小巷。
　　无灯的巷子里一片漆黑，只外头的光线模糊照亮一点视野，却尘思被Alpha距离过近的气息压得有些难受，不由抬头看向对方，一触到视线又尴尬地转开。
　　鹤白丁停顿一会儿，松开手，问道：“你动手还是我来？”
　　这种事当然没必要劳烦别人，却尘思低头解开衣领，背过身去露出后颈，皮肤下的腺体隐约透出一点香气。
　　他觉得身后人在盯着他看，偏偏又不动作，带着凉意的空气很快自裸露的脖颈钻入领口，冷得他颤了一下。鹤白丁随即扣住他的颈项两侧，手掌上的温度刚缓解了一点冷意，牙齿就咬在后颈上。
　　然而偏离了两公分。却尘思犹豫着要不要提醒，那副尖利的牙齿却只停留一下，循着气味缓缓游移到敏感处，破开皮肤刺入腺体。
　　两人的信息素倏然交缠在一起，却尘思甚至能察觉到对方的气息自细小的伤口里侵入，像电流般窜入皮□□内。Omega的本能让他浑身一软，顿时向前倒在墙上，只能用双手扶住。
　　标记很快结束，他被握着肩转回身来，信息素的强烈反应却仍然扰得他意识模糊，紧抓着对方手臂才喘息着站稳，由鹤白丁给他扣上领子。

　　却尘思回到家倒在床上，离开了Alpha的影响，神智终于彻底清明，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然而双倍的信息素并未让他感到压迫，反而令多日来隐隐躁动的情绪平静下来，甚至有些轻松。
　　他坐起身，低头嗅了嗅衣领。
　　有些汽水味，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