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架空]夜千灯》棠城

18、第十八章 八字

　　宾客都知道要来一位剿匪的大官，县长为此早早安排了酒宴，谁想这位官爷今天就到了。
　　县长老爷和乡绅们恭迎上去，白玉安是主人家，也迎上去，杨鸢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袖。白玉安知道她的担忧，安慰说：“别担心，郭处长还我清白还亲自送我出狱，是好人。”
　　杨鸢担心白玉安得罪过郭啸林而不自知，但眼下这么多人又不好阻止，只能由他去。
　　白玉安笑着：“郭处长来得正是时候，正值小女满月酒宴，不如坐下饮杯薄酒。”
　　郭啸林摘下墨镜，先前面对县长相迎不喜不怒，此时却露出笑意：“一来就赶上满月酒，看我这运气！”
　　说罢径直朝杨鸢走来，杨鸢吓得抱紧孩子，杨亭江往她身前一站。
　　郭啸林似是不耐烦，推开杨亭江堵到杨鸢跟前。白二爷愣是把眼睛眨了又眨，不敢相信大白天有这种不要脸的事，白玉安和县长则是茫然。
　　好在郭啸林无意于杨鸢，只是撩开盖着的襁褓，瞧着孩子笑了起来：“一见我就知道笑，这孩子懂事，懂事！”
　　粉雕玉琢的小孩儿确实惹人喜爱，县长精明地打量着郭啸林，正愁不知怎么对他胃口，原来是喜欢孩子，便笑眯了眼睛道，“这孩子有福，满月酒堪堪撞上郭处长亲临，寻常人可修不到这福气。”
　　白玉安也点头应和。
　　杨鸢低头不语，想趁郭啸林不注意把孩子抱开，不料郭啸林顺手从她手里抱过孩子，依然没有看她一眼。孩子被陌生人抱着竟也不闹，郭啸林高兴得哈哈笑：“白老板，我跟你姑娘有缘，想做孩子干爹，如何？”
　　白玉安出狱时是郭啸林亲自送的他，心里对这位年轻官爷有几分好感，但一来就说要做他女儿的干爹，未免有些太突然。
　　没等白玉安开口，县长老爷拍手道：“好啊！这是喜上加喜的好事啊！我就说这孩子有福！玉安，郭处长看得起你啊！”
　　白玉安不由看向杨鸢，孩子的事本该夫妻俩商量着来，他看出杨鸢不情愿，但县长这一说到像是没了拒绝的余地。

　　杨鸢蹙了眉头，直觉郭啸林是有意为之，她总不能强迫白玉安驳了他的面子，否则以后白家的日子不好过。
　　白玉安谢郭啸林抬爱，随即道：“这等大事不能马虎了，得让八字先生挑个好日子。”
　　杨鸢暂时松了口气。
　　杨亭江从未觉得这些乡里人看重的旧俗礼节如此重要，连郭啸林都找不出理由回绝，只能按规矩来，不止要挑日子，还要看八字。
　　郭啸林微微笑着：“我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上哪儿找八字去？”
　　县长与乡绅们面面相觑，本是想顺他心意，不料却揭了伤疤，众人卯着劲儿替这尊佛想说辞，要既不得罪他，又把事情拂过去。
　　见众人沉默，郭啸林摆摆手大笑起来，“算了算了，即然我与这孩子有缘，喝杯满月酒也成。”
　　众人皆愣了一瞬，他自己挑起来的事情又自己给拂过去了，好在大家都心照不宣，一心邀他入席喝酒。只是县长有些隐忧，这个青年军官倒不说喜怒无常，但看起来也不是个好巴结的角色，说是要做孩子干爹，一转脸又看都不看孩子一眼，入席便喝开了去。
　　席上，白玉安敬了郭啸林一杯，郭啸林竟也回敬一杯，乡绅们搞不懂这郭大爷是摆谱还是没谱。白二爷心里犯嘀咕，想不明白杨鸢有什么好，难不成是勾引得人都追家里来了？
　　白老二回头张望，杨鸢正在杨亭江的陪同下要去休息，说是孩子饿了要去找奶妈。
　　杨鸢抱着孩子走得小心，杨亭江侧目瞧了眼正在喝酒的郭啸林，正对上郭啸林看过来的目光。只是一瞬，两人的视线交错开来，杨亭江跟在杨鸢身旁离开，郭啸林自得地瞄着空了的酒杯，等着有人给他满上。

　　白玉安浑然未觉不对劲，满上空酒杯，又敬他说：“郭处长审案明断还我清白，还肯来我们这穷乡僻壤剿匪，造福一方百姓，如今得称指挥官了，我再敬郭指挥官一杯。”
　　白玉安将酒一饮而尽，郭啸林这回却不动了，连杯子都不端一下，指尖点着桌子饶有兴致道：“白老板高看我了，你那案子不是我了的，是大帅说小惩以戒不必重罚，来这小县城也非我本意，大帅骂我没审好你的案子，把你关久了，我得躲着他免得挨揍，这才揽了剿匪的苦差事。”
　　白玉安霎时无言，这么说来还是他害郭啸林来这儿吃苦。
　　郭啸林见他神色紧张，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起来，白老板全身而退真得谢谢你媳妇，前脚在我跟前哭啊求的，后脚就上大帅跟前告我一状，我还敢再押着你不成？”
　　白玉安紧张中带着不安，其他人只听说杨鸢为了救自家男人去省城求人吃了不少苦，以前对她的偏见又所好转，现在得知她还让郭啸林也吃了苦，不由对她又有不满，怕她给县里惹祸。
　　白玉安先赔罪道：“妇道人家不懂事，郭大人别和她一般见识，连累您被大帅责怪，我先自罚三杯。”
　　说罢连灌三杯酒。
　　乡绅们一下成了郭啸林的拥护者，为了替郭啸林出气，连说让白玉安管教自己媳妇，一个个七嘴八舌，从杨鸢在省城抛头露面说到她不尊三从四德。
　　郭啸林看白玉安喝完了三杯，微笑着偏头去看他沉默的样子，继续道：“我倒是羡慕白老板娶了这样有本事的女人，胆子大，豁得出去，比一般女人得劲儿！”
　　这话任谁听了都觉得有深意，所有人都惊了，白玉安愕然抬头。
　　郭啸林却像什么事都没有，“我是真佩服她那股子劲儿，见她晕在狱门口还带她回去给请医生，本想着我俩有事好商量，商量好了我怎么着也不会为难白老板你的，只是她反过来告我一状，这事儿办得不厚道。”
　　县长愣愣地望着白玉安，再看郭啸林，又看白玉安，心中感叹今天算是开眼了，这种事都能碰上。
　　郭啸林的话说得很体面，明面上听不出什么，但在座的偏偏都是些听惯了话里有话的爷们，稍有心思就想到另一层意思：
　　杨鸢在省城四处求人之际被郭啸林瞧上，见她晕倒还带她回家，两人关于白玉安的事有过商量，至于一男一女怎么个“商量”法不得而知，后来杨鸢以此为把柄去郭大帅面前告状，白玉安平安出狱，郭啸林则被迫接下剿匪的苦差事。
　　别看现在郭啸林笑眯眯的，单看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就证明他对杨鸢恨得很。
　　白二爷愣是半天没回神，本以为郭啸林是色迷心窍，却原来是报复杨鸢来了，以至于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丑事，宁愿自己也淌污水。
　　白玉安怔怔的，半天才露出微笑，“说到底还是怪我，给郭指挥官添麻烦了，我再自罚三杯。”

　　众人哑然，半天没人开腔，都以为白玉安是忍着憋着。
　　只有郭啸林拧起眉头，问：“白老板是不信我？”
　　白玉安已恢复神色：“哪有不信的道理，是内人做得不对，她体弱晕厥承蒙您的照顾，却又到大帅面前搬弄是非，我代她向您赔不是。”
　　郭啸林明白过来，白玉安不是不信，根本就是故意只听他话里的明面意思，要把他捧成爱老扶弱的正派人士。
　　而他无可奈何，总不能把大白话说透了，为了证明杨鸢不守妇道就把自己整得粗鄙不堪，不值当。
　　郭啸林笑了笑，待白玉安自罚完酒，又若无其事与他谈起天来。
　　他想，反正以后日子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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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缁挎睙鏈夋瘨锛屾病杞︿篃閿侊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