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十四章 姐姐 ...

  •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狱中相见,白玉安拥着杨鸢如是道。
      杨鸢轻触到他枯瘦的背脊,心中酸楚异常。
      二人相拥许久,白玉安只说自己在狱中一切都好,询问杨鸢他们的孩子现在如何。
      杨鸢到这时才有些紧张,说他们的女儿平安临世,杨亭江给取的小名叫满满,白老夫人取名卿慧,字令姜。
      她抬眸小心观察白玉安,怕他神色有异。
      庆幸,他欣慰地点了点头,憔悴的脸上展露笑颜:“卿慧,令姜......好名,好字。”
      杨鸢眼眶一热,她的丈夫没有嫌弃她们母女。
      她忽然想起了正事,问白玉安和那姓马的皮货商是如何认识。
      白玉安似乎不想再提,耐不住她追问,道:“陈家大少请吃酒,我们在席上不过一面之交......”
      杨鸢心道果然,陈家老少相安无事,就只有白玉安入狱,定是有人从中梗。
      白玉安了解她的脾性,见她陷入沉思,面色凝重道:“此事有二叔奔走,你就不要操心了,回去照顾娘和孩子要紧。”
      说罢,示意杨鸢该离开了。
      杨鸢杵着不走,“我来看你冲撞了一位长官,他说要关我一晚。”
      白玉安愕了许久,再次拥她入怀。
      牢中不比旅店,这一夜,他们躺在谷草铺就的床上,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狱卒把牢门敲得哐哐作响,高声命令杨鸢该走了。
      白玉安亦狠下心逐她离开,杨鸢舍不得,可一想到白二爷靠不住,她还要出去想办法,只要塞了好些钞票给狱卒,求他们平日给白玉安添点肉菜。
      她最后看一眼白玉安清瘦的面庞,被狱卒催着出了大牢。
      杨亭江整夜都守在外面不曾离开,此时顶着乌黑的眼眶子,见她完好地出来,心中松了口气。
      “姐姐......”他轻喊道,吼头一梗竟说不出下一句,静静地来扶她。
      杨鸢如愿见到了白玉安,疲倦劳苦不在话下,反而更觉得精神了,示意自己没事不用扶。
      回旅店的路上,杨鸢将自己的猜测说与杨亭江。
      她起初怀疑陈家构陷,后觉得陈家这么做容易把自个套进来,道理上说不通,但无论如何,定是有人针对白玉安。
      这段日子她只能在省城住下了,好守着陈家父子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李家小老爷已经提点过她,想来不会再透露什么了,那么她只能再多问询几户,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端倪。
      想到白玉安的处境,杨鸢怅然自语:“到底是谁在害玉安。”
      杨亭江一直静听她絮语,终于开口劝道:“姐姐,这些奔走的事交给我就好,你先回去歇息,莫累着自己。”
      杨鸢仍在沉思中,自言自语道:“究竟是谁......”
      杨亭江注视着她出神的模样,不再言语。
      他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那曾经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姐姐将心思倾注在了一个外人身上。
      明明他们才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怎么就变了呢?
      杨鸢先他一步回神,忽然问:“亭江,你可知郭处长日常出入何处,哪里能找到他?”
      杨亭江眉心一拧,摇了摇头。直觉告诉他这个郭啸林不简单,想必杨鸢也察觉到了,可他不愿她察觉。
      杨鸢想了想,说:“那就只有在监牢外守他了。”
      杨亭江附和地点了点头,却道:“姐姐,满满还小,要不你先回去照看孩子,这些事情交给我。”
      提到孩子,杨鸢的面色柔和些许,可决心仍不受动摇,“玉安也想满满想得厉害,我带他一起回去。”
      “可......”
      杨鸢已陷入沉默,听不进他的劝说。
      “姐姐......”他又叫了声,没有回应。
      杨亭江了解她,知道再劝没用了。
      小时候,他无数次见她被罚跪、罚饿、关柴房,甚至有一回因为失手将滚茶淋到他手上,被父亲一耳光扇在桌角磕破头,养了两个月的伤,所有的痛都未曾让她喊一声苦。
      她总是沉默地承受,沉默地看着父亲和他的母亲,有时也沉默地看着他。这种沉默让他难以承受,他并不是一点不了解她看父亲的眼神,还有对他母亲的怨憎,可她就是什么也不说。
      她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就像现在一样,他劝服不了,也无法插手。
      白二爷得知杨鸢昨天的遭遇,没想到她从李老爷口中套出了话,又混进了牢里与白玉安相见,不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他在省城奔走多日都没结果,眼看就要放弃了,杨鸢一来显得他极其无能。
      杨鸢没多说什么,还谢他多日来的辛劳,但杨亭江蔑视的目光让他尤其窝火,却不好发作。
      他与杨夫人这几年已渐渐少了联系,杨夫人忙着斗姨奶奶守住地位,他也从没缺过相好的女人,两人互不干涉,外人面前倒是坦荡的很,唯独见着杨亭江时心思别扭,又想巴结又想躲。
      白二爷主动揽下监守陈家的任务,杨鸢说好,便看向杨亭江,劝他先回家去,“你在这家里厂子谁来管,你不回去杨老爷要怪我的。”
      杨亭江打定了主意不走:“我来时就和爹说了,他没有阻拦。”
      杨鸢一想,杨家生意依附着白家,白玉安出事杨家自然也有损失,老头倒是会算账。
      杨亭江留了下来,二人商量,明天去白玉安另几个生意伙伴的府邸走动,杨鸢想着两人一起跑不过来,所以尽管杨亭江不情愿,他们还是得分头行动。
      第二天,杨亭江去了开染坊的胡家,没有杨鸢撒泼的本事,自然是吃了闭门羹。又在胡家门外徘徊许久,最后还是放弃。
      回到住处,白二爷守在陈家附近还没回来,杨鸢也不在。他等了两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人,想了想觉得奇怪,陈家父子不在白二爷就一直守着,不回来正常,可杨鸢这一去实在太久,就算是被白玉安的朋友留下吃饭,也该回来了。
      一个念头猛地闪过,杨亭江心道不好,疾步冲出了旅店。
      可惜,当他赶到省城监狱时,杨鸢已乘郭啸林的轿车离去。
      杨鸢一早就守在监狱外,狱卒来赶她就站远些继续等。晌午的日头尤其毒辣,她被晒得头晕,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狱卒见她病怏怏的,出来给递了一碗水。
      她谢过狱卒,问白玉安在狱中可好。
      小狱卒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到底心软了,说白玉安挺好,中午牢头还给加了肉菜。
      杨鸢谢了又谢,怕小狱卒为难,主动又走远了些,在无甚遮拦的空地站着,顶着烈日等郭啸林。
      她被晒得头晕眼花,渐渐有些犯恶心,郭啸林的轿车悠悠然驶到身边了,她都没反应过来。
      没有司机,郭啸林一个人开的车,军装在身,头发油亮整齐,眉目磊落分明,唯有鼻梁上松垮架着的黑眼镜衬得他多了几分闲适。
      郭啸林把车停在杨鸢身边,看笑话似的低下头,跃过墨镜边沿看去,杨鸢有些昏昏沉沉的样子,难道昨晚没睡好?
      “喂。”他把手伸出车窗,在车门上敲了敲,“喂!”
      杨鸢这才回神,一看是他,顿时面露欣喜,“郭处长!”
      郭啸林看她清醒了,正准备发动汽车离开,让她空欢喜一场,谁想下一刻杨鸢身形一晃,整个人栽到了地上。
      郭啸林愣住,把墨镜更往下拨了点,又敲了敲车门,“喂。”
      杨鸢已经昏过去了。
      远处,牢头和几个狱卒见到郭啸林的车迎了上来,那小狱卒见杨鸢倒在地上吓了一跳,“她从早上站到现在,这么热的天,怕是中暑了吧?”
      郭啸林从车上下来,军靴踏在杨鸢身边,居高临下俯看着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牢头看情况不对头,示意手下把杨鸢抬到一边去。
      没等几人动身,郭啸林先一步俯身抱起了杨鸢,回身走到车前,冷眼看向牢头。
      牢头顿时一激灵,赶紧替他打开车门。
      郭啸林把杨鸢抱进车里,问牢头:“你们就看着她在这儿站着?”
      牢头已经搞不清楚郭啸林怎么个意思,自己到底该回是或不是。
      年轻的小狱卒在一旁小声认错道:“郭处长您交代过,我们不敢给她好脸色,可我刚才看她实在可怜,一时心软就给送了碗水......只有一碗水,没别的,我再也不敢了郭处长!”
      郭啸林冰冷的视线扫过他害怕的面庞,最后看了看牢头和另外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他依次点着人,最后拍拍牢头的肩膀,“立正!”
      所有人都立正站好。
      郭啸林坐进车里发动汽车,“你们几个在这儿站着,天黑前不许动。”
      说完开车离去,扬起一地灰尘。
      小狱卒有些懵,战战兢兢地问牢头:“老大,你们站着,那我呢?”
      牢头被晒得直冒汗,站着不敢动,骂道:“滚!”

      ———

      杨鸢在一处陌生的地方醒来,入眼的是郭啸林的背影。
      她吓得一哆嗦,缩在床角打量周围。
      郭啸林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诡异的很。
      杨鸢察觉到眼前这人似乎很针对她,那天对杨亭江也是故意为难,按理说他们互不相识,不至于这样。现在又把晕倒的她带到这里,想必是他的地盘,这样的举动实在很让人误会。
      但杨鸢胜在有自知之明,自己每回见他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照镜子都能把自己吓一跳,更何况眼前这人是郭大帅义子,郭啸林,郭处长,年轻有为风姿倜傥,她有丈夫有孩子,还长他好几岁,他没道理和她过不去。
      杨鸢思来想去,想到一种可能。
      郭啸林递了杯水放在床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杨鸢心中一急,脱口道:“你和玉安有什么过节?”
      郭啸林脚下一顿,回头看着她,忽然冷笑。
      杨鸢心里发毛,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郭啸林似乎憋着火气,折身朝她走来,屋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拖住了他的脚步,下人匆匆忙忙来报:“处长,有个姓杨的在外面吵着要见你。”
      郭啸林眉毛一挑,看向杨鸢:“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了,你这弟弟真是聪明!”
      没等杨鸢开口,他便朝吵闹的地方去了。
      杨鸢怕他为难杨亭江,赶紧跟上前去,因为尚未恢复体力,一路碰倒了不少花瓶摆设。
      果然,郭啸林一见杨亭江像见了仇人似的,什么也没说就让人把杨亭江捆了个结结实实。
      杨亭江见杨鸢没事,心中石头落地,不再闹了。
      杨鸢踉跄冲过去将杨亭江护在身后,“郭处长,我弟弟只是太担心我了,忍不住在您府上呼喊了几句,您何必......”
      “呼喊几句也不行。”郭啸林打断道,显然是不打算讲理了,“这是我家,我想捆他割舌头,我就捆他割舌头,你管不着。”
      杨鸢大惊失色,求饶的话都不知怎么说了,颤声道:“郭处长,您大人有大量......”
      郭啸林不耐烦地推开她,杨鸢体力不支摇摇欲倒,他又一伸手将她扶住了,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狡黠一笑道:“有意思,你一天到晚求情求个没完,若我真给你个机会,你救谁?”
      杨亭江挣扎了几下,警觉地瞪着他。
      杨鸢发懵,没懂他的意思。
      “这么说吧,你丈夫的案子可大可小,全在我一念之间,现在你弟弟的小命也攥在我手里,我给你一个求情的机会。”郭啸林笑得不怀好意,满意地看到杨鸢变了脸色,“名额有限,你救谁?”
      杨鸢浑浑噩噩地看着他,不确定他究竟是和白玉安有过节,还是和自己有仇。
      郭啸林没打算给她时间思考,抽/出腰间的手/枪把玩,催促道:“趁我没反悔,能救一个是一个,快点!”
      杨亭江被捆得动弹不得,倒在地上不吵也不闹,静静看着她,同样在等她的回答。
      其实,这也是杨亭江早就想做的事,让杨鸢在他和白玉安中做出唯一的选择,他一直想,却不敢,没想到郭啸林替他将疑问问了出来。
      “姐姐。”杨亭江轻轻喊了声,不再说话了。
      杨鸢瞪着眼睛,忽地落下泪来,无措地看着杨亭江。
      她这一哭,杨亭江心慌了,忽然怕她真的做出选择。
      杨鸢的脑子不停转,想到女儿还没见过父亲,白玉安在牢中不见天日,还有新婚之夜,他对她说:“以后,我们只过好日子。”
      可一转眼,郭啸林玩味地举起手/枪,对杨亭江作出了瞄准的姿势。
      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他的母亲折磨了她许多年,可他们是同一个父亲的姐弟。她教他走路,教他说话,教他一声一声地喊,“姐姐,姐姐。”
      郭啸林有些不耐烦了,看她神情绷得太紧,突然持/枪一抖:“啪!”
      杨鸢顿时吓得腿软,跪在郭啸林面前挡住枪口,早已泪流满面。
      霎时,郭啸林的眼中寒冰万丈,看好戏的神色消失无踪,只是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杨鸢泪眼婆娑,不停摇头。
      郭啸林收起枪,背过身去。
      杨亭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杨鸢选择了他,他的姐姐选择了他!
      心中涌上喜悦,他低声唤道,“姐姐。”
      杨鸢用力抱住杨亭江,什么也没说,整张脸埋在他的领子上,将所有眼泪沉默地流进他的心口。
      郭啸林背对着他们,仰头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试图消散眼中酸胀,嘴唇张合,那是一声无言的呼唤。
      “姐姐......”
      没有人听到。

  • 作者有话要说:  PS:
    她不是不救丈夫,而是眼下的情形丈夫在牢里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而弟弟被枪指着随时可能毙命,情况更加危急,监狱那边可以另想办法。
    越来越喜欢郭啸林,要不是一早定了他俩纯亲情,我都想魔鬼一把。
    再P个S:
    厚脸皮求评求收藏,重点求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