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架空]夜千灯》棠城

1、第一章 丫头片子

　　江南，杨宅。
　　杨鸢生于富户，吃穿不愁的家境，但因为是女孩，使得生母杨李氏在二房面前抬不起头，杨老爷也偏爱二房所出的杨亭江。
　　杨鸢十岁之前，也就是杨亭江出生之前，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女孩的身份是多大的罪恶。
　　那时候杨鸢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弟弟，杨李氏母凭子贵，很受敬重，杨鸢也有那么些小姐姿态。
　　后来，二姨奶奶联合三房四房告发杨李氏，说那不过是从落魄人家买来的男婴，原本生下的女婴不知去向，但似乎没人在意，人们更多的是嘲笑她生不出儿子。
　　杨老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拿手杖打得杨李氏晕死过去，后又将其关在房中整整三个月。杨鸢想翻窗进去看望，被管家揪着领子提溜到杨老爷面前，挨了一顿打后她也被关了起来，终于如愿见到了她那骨瘦嶙峋的母亲。
　　杨李氏倾注了全部心血哺育的儿子被关在柴房饿死了，她沉浸在谎言被戳穿的悲伤中，甚至不看一眼自己的亲生女儿。
　　杨鸢鼻青脸肿地哭泣，盼望母亲哄哄她，抱抱她。
　　除了杨李氏无动于衷的冷漠，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三个月后，二房生下了杨家真正的男丁，杨老爷终于摆脱后继无人的恐慌，多方请人卜算，给这个宝贝儿子取了个宝贝名字，杨亭江。
　　二房终于扬眉吐气，下人不敢再称二姨奶奶，都恭敬地叫二奶奶。本是正房的杨李氏彻底失势，连带杨鸢也从还算有点身份的杨家小姐，沦为丫头片子、赔钱货。
　　十岁的杨鸢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但她已不再对母亲抱有奢望，还有她的生身父亲，她还小，只是懵懂觉得是二房生的弟弟害得自己爹不疼娘不爱。
　　百日宴上，杨鸢第一次见到杨亭江。
　　襁褓中的小婴儿看起来是那样纯真无害，不哭不闹很是乖巧。
　　她轻手轻脚走到奶娘身边，扑扇扑扇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无暇地说想要抱一抱他。
　　奶娘哪敢把金贵的小少爷交给她，让她一边玩去。
　　她拍拍胸脯很是自信，说自己力气大，以前就常抱弟弟玩耍，还会哄弟弟睡觉。
　　她说的是那个饿死在柴房的孩子。
　　奶娘露出笑容，却是讥讽之意，看着杨鸢轻轻摇头，目光一转落在酒宴上一言不发的杨李氏身上，口中溢出一声讥笑。
　　这一笑，被人嘲讽的滋味，杨鸢记了很多年。
　　后来，席间宾客的喧嚣吵闹吵得杨亭江睡不着，他哇哇大哭起来，却引得杨氏族人们开怀大笑，二姨奶奶涂着艳丽的口脂，笑起来像一朵开裂了的牡丹，让奶娘把孩子带下去。
　　奶娘将杨亭江哄睡着后放到里屋的小木床上，便想偷闲去厨房拣些招待客人的点心填填肚子。
　　杨鸢正是这时潜入的房间。
　　她刚抱起杨亭江时他就醒了，小嘴扁了扁下一刻就要哭了。
　　杨鸢赶忙抱着他轻轻摇晃，口中哼起以前常用来哄弟弟睡觉的曲子。
　　这招很有用，杨亭江果然不再哭，睡眼惺忪地眨眼看了看她，很快又睡着了。
　　她跟着曲调轻拍襁褓，一边哼着曲子一边朝柴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