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末世]半尸城上的歌声》懒科医生

2、二

　　半尸城内。
　　今天南边又来了十几个半尸进城逃难，可城里的粮食着实不多了。
　　城主府外施粥的棚子，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而在半尸城唯一的医馆内也是哀声连连，安置伤员的床位早已被全部占满，半尸城唯一的大夫——南晓微，不得已之下连自己的卧房都贡献出来，此时他正把一个右腿被丧尸咬烂，已经无法行走的男子扶到自己的床上。
　　“截了吧！”这是个脸上布满深浅刀疤的壮年男子，“这腿哪有性命重要，我晓得！南先生，动手吧！”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跑到南晓微面前要求截肢的人了。
　　南晓微面若好女，身量却很高，并不让人觉得文弱。同时他还有一把让人叹服的快刀，尤其是急救的时候从不手软，见过他这一手的，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医术。
　　“眼下药材紧缺，麻沸散更是一点也无，若要截断这条腿，没有麻醉，剔骨之痛你可受得了？”南晓微郑重地问道。
　　刀疤男只犹豫了一瞬，便狠下心：“受得住！”他还不能死，他得好好活着照顾家中老小，还有阿笑小姐才行啊……
　　南晓微闻言双目微沉，应了声：“好。”
　　他找到一团干净的破布，丢给刀疤男。
　　“咬着。”
　　刀疤男接过布团，沉默地塞到嘴里，朝南晓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南晓微拿起小刀，把腿上腐肉一点点剃去。

　　刀疤男咬牙抬起了头，忽见一名身穿华服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南晓微身后。
　　刀疤男似乎惊讶于她的神出鬼没，看到她就要起身行礼，少女对他摇了摇头。
　　少女的左眼完全尸化，黑色的眼白中转动的红色瞳孔格外骇人，从额角开始腐烂的皮肤一直延伸到眼眶下，彻底破坏了她原本倾城的容貌。
　　她身上穿着的华服与周围格格不入，完全不像是一个生活在物资紧缺，丧尸横行的边境之城的少女，但当你看到她，却会觉得她只该穿那样的衣服，因为她的皮肤那样晶莹如雪。
　　南晓微全神贯注，并未注意到少女的到来，直到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专心。”少女开口道，声音清澈如溪声。
　　南晓微马上意识到她想做什么，正欲阻止，就发现刀疤男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他知道少女又开始唱歌了。
　　没有再和少女争辩什么，他低下头，手上的刀飞速切割，脸上神色不佳。
　　少女轻轻哼唱着无名的歌，空灵又沙哑，温柔地让人沉溺。
　　刀疤男在歌声的作用下，完全睡死了过去，连嘴里紧紧咬着的布团也松开了，滑落在颈边，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痛苦。
　　少女的左眼珠快速转动着，迸出可怖的血丝，但她却一无所觉般，只是淡然地哼唱着。
　　……
　　半个时辰后，刀疤男的半条腿被截去，伤口也已处理完毕，此刻正安睡。
　　南晓微起身甩开了少女捂住他双耳的手，起身走到外间，少女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到外间，南晓微就沉下脸来：“天音决用起来不要命是不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尸化有多严重！”
　　南晓微常年不苟言笑，此时放起冷气来也是威慑力十足。
　　少女的左眼已经不再转动，尸化的面积似乎比之前又扩大了一些，又似乎没有。
　　此时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南晓微，不以为意地扁了扁嘴：“早就习惯了，而且明明也没多严重，只不过我尸化在脸上你们就老盯着，像小山那样长在脚底板你们就不说了。”说着她话风一转，反而责怪起南晓微，“倒是你，陆叔要截肢这么大事情都不告诉我！”
　　陆叔，也就是刀疤男，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如同亲人般的依靠了。
　　南晓微瞥了她一眼，心想，告诉你你肯定要乱用天音诀，怎么能告诉你？他又想起昨晚小山偷溜出去找药的事情，正要跟她算算她昨晚又乱用天音诀这一茬，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南先生！”
　　一个满身泥泞的小孩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南先生！我拿到月见草了！你看！好多呢！我弟弟有救了！剩下的还可以存起来备用！真是太好了！”
　　“哈，刚说你你就到了！”少女展开笑颜，上前摸了摸小孩的头，“厉害啊，小山。”
　　“多谢阿笑姐姐帮我唱晕对面的士兵了，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被唤作阿笑的少女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小事一桩。”
　　南晓微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周身的冷气更盛了。
　　小山感觉到气氛不对，偷偷瞄了一眼南晓微，顿时被他要怒不怒的脸色吓得腿软，躲在了阿笑身后。
　　大家都说南先生生气起来压得人不敢抬头，果然不假。
　　南晓微沉声道：“阿笑，什么时候你的天音诀已经练至化境了？竟然能在一里之外使人昏睡！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再练了！”
　　“知道啦，知道啦。”阿笑揉了揉耳朵，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个南晓微也真是的，在小山面前多说什么，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天音诀练了不用还练它作甚？
　　南晓微见多说无益，转而询问小山：“小山，你从哪找来这么多月见草，没被北楚人发现吧？”
　　小山有些支支吾吾：“其实……是有个好心大哥哥他帮我拿的。“
　　话音刚落，南晓微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是北楚的人？”
　　阿笑也收起了笑容，但仍然柔声对小山说道：“别怕，小山，把情况仔细说一下。”
　　小山看着阿笑，定了定神，忐忑道：“……我当时趁着上面士兵昏睡，拼命往前跑，想从之前找到的那个狗洞钻进去，没想到那大哥哥突然从城墙上冒出来，一下子跳下来把我抓住了。那大哥哥看起来很面善，一点也不凶，他问我是不是半尸……”小山顿了顿，“我就告诉他了……”
　　“什么！？”南晓微出声打断道，“你尸化的位置一般人根本无从发现，为什么要自己暴露身份。”
　　小山把头垂得更低了：“我当时被人抓住，心里很害怕，都忘了要怎么骗人，而且那大哥哥看起来并不厌恶半尸……”
　　“你这个傻孩子！”南晓微还要再说什么，阿笑按下他的话头，让小山继续说。
　　“然后大哥哥就说他帮我进城拿药，让我呆在原地等他。我等了一会，就看到有个穿着军服的叔叔走了过来，手上拿着刀，我吓得马上转身就逃了，他也没有追，只是放声警告我不要再接近北楚的城墙……我头也不敢回，一直在跑，但没想到跑了一会，那个大哥哥又追上来了，还塞了一捆草药给我。”说完，小山求救似的看向阿笑，“我觉得那个大哥哥也不一定是北楚的人，他穿的是便服……”
　　阿笑想了想，开口道：“此事可大可小，不知那个’大哥哥‘是什么来历，若是北楚人，那我们城内物资严重短缺的情况算是坐实了，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南大夫当机立断，对阿笑说：“我们马上去见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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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主府内。
　　昔日奢华的城主府早就在丧尸入侵的那一天付之一炬了，烧断的房梁脊柱都被运去修葺城墙，留下的空架子清扫后，仅用草席挂在四周充作帷幕，堂堂城主府竟连个门面也无。
　　不过在这半尸城内，已然是最好的建筑了。
　　南晓微和阿笑走进殿内，正伏在桌案上书写的青年抬起头来。
　　此人就是半尸城现在的城主——南晓君，乍一看和南晓微有几分相似，只是五官更粗犷一些，下巴上青色的胡渣让他看上去更年长几分。
　　南魏覆灭后，南晓君揭竿而起，将游荡的半尸团结到一处，带领大家抵御丧尸，在乱世中重拾起这座荒城，理所当然地被众人推举为城主。
　　“二弟，阿笑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大哥，”南晓微冲他点了点头，“小山这孩子拿了好多月见草回来，但是被人发现了。”
　　他简单把情况和南晓君说了一遍。
　　南晓君听他说到那”大哥哥“，一下皱起眉：“昨日我得到线报，说景王世子已经携两万重兵抵达对岸，刚刚驻扎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你说的这名送药男子，能轻易越下十丈城墙，功力如此深厚，我怕是那传闻中的景王世子本人。“
　　南晓微和阿笑显然没有想到过这一层，皆是一惊。
　　南晓君叹了口气道：”眼下也只能先按兵不动，若我的猜测正确，那景王世子断不会放弃这大好机会，必要趁我们药物匮乏，粮食紧缺之际举兵攻城……除非那男子真的只是路经此地的侠士。“
　　显然，没人会相信。
　　“但愿我想错了。”
　　他起身绕开桌案，在殿内来回踱步。
　　“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城内的物资供应，可这天寒地冻的，北面是北楚的士兵虎视眈眈，南面是丧尸的天下，大部分作物也已经腐化无法食用，阿笑，晓微，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南晓微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如今城内囤积的粮食，能让大家度过这个寒冬已是不易，根本拿不出更多用于打仗酬军。”
　　阿笑却在一边神游天外。
　　她目光飘在殿外，只看到天灰蒙蒙的，她很少踏足城主府，每次来到这里，都会让她想起四年前的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此刻被南晓君点到名字，收回了心神，定定道：“城主，我明日便带人再去南边探索。天气越来越冷，那些丧尸出来的也少了，我去看看是否会有什么收获。”
　　“……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