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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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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风突然静了。
城主府内的熊熊大火也渐渐平息，十二岁的禹笑脸上满是鲜血。
她阿娘的血。
而她手上拿着的匕首深深扎进了她阿娘的心脏。
被她阿娘的手紧紧握着，朝着阿娘自己，扎了进去。
“阿娘……”
阿娘却笑了，已经黑化如尸体般的脸上艰难地露出了笑容。
“笑笑……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然后阿娘就这么笑着，闭上了眼。
“阿娘……！”
禹笑哭得撕心裂肺，顾不得额头上传来的一阵阵灼热痛楚，是刚才被发狂的阿娘咬到的地方。
片刻后，禹笑的左眼珠子不受控制地旋转着，露出骇人的眼白和血丝。
她也要变成那样咬人的怪物了吗……？
“老爷，快走吧，夫人和小姐都变成那怪物了，我们还在这儿等死吗！”姨娘不停催促拉扯着父亲，而父亲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带着小妾庶女，转头而去……
不要……
不要！
明明阿娘是为了保护父亲才会被丧尸咬到的，父亲你怎么不看一看阿娘……！
禹笑思绪很混乱，巨大的悲愤淹没了她，甚至盖过了那想咬人的怪物本能。
心底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震耳欲聋地回响着——禹笑，活下去！
……
四年后，楚国皇宫。
“皇上，最近洛江那边似乎又不太平。”
“有丧尸翻进城墙来了？”楚皇听到大臣们汇报的情况，大惊失色。
“并非丧尸，乃是半尸，似乎半尸城的粮食储备出现了问题，好多人跑出城外，跨过洛江，想要来我们楚国的土地上找食物。”说话的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他站在离楚皇最近的右手边，与面露惶恐的楚皇比起来，此人反倒是一派威严。
底下的官员们早已见怪不怪，毕竟右手边的这位才是楚国掌握实权的人物——景王。
“皇叔，这可如何是好呀？”楚皇急急问道。
“皇上不必担忧，臣这就派世子去洛江守备，必叫那些半尸有来无回。”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景世子智勇不凡，是个可靠的，只是那洛江边还不知如何凶险，皇叔你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皇上过誉了。但凡大楚将士，自当抛头颅洒热血，怎可贪生怕死！”
“说得好！那寡人就静候景世子凯旋而归了！”
……
退朝后，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拦住了景王的去路。
“景王殿下，你真要把世子送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了？”
景王睨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并不回答，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那官员却不依不挠，迅速跟上，又道：“景王殿下，这不是刚说好了世子和小女的亲事吗……在这节骨眼上把世子派到那地方，何必呢……咱们楚国又不是没有其他将士了。”
“哦？”景王停下了脚步，“一口一个‘咱们楚国’叫得还挺顺，明明那地方才是你以前的家啊？”
官员忙点头哈腰：“能得王爷赏识，在下三生有幸，过去的事情早就忘了。”
“哼。这白白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就便宜了你口中的‘其他将士’了？比如右相那一派的——”
“怎敢！”官员忙辩解，“如此大任当然只有世子大人担得！下官明白了，自会回去和小女说清利害，等世子殿下得胜归来，再议亲也不迟！”
景王冷哼一声，“禹城主，你好自为之。”说罢长扬而去。
禹城主……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他了。景王这句话实在引人遐思。
没错，他以前是南魏洛城的城主，洛江也是他的管辖地，但南魏覆灭后，他投效北楚已经有四年多了，早就把洛城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洛江边有丧尸翻进来，难道还要怪罪他不成？
景王府。
“父亲，听线报，洛江边只不过偶有流民逾越城墙，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说话的是个身着月白色长袍，剑眉星目的健朗青年。
“呵，你以为你领军是去对付那几个流民的？皇上'宅心仁厚'一直不愿出兵攻打半尸城，可这么多年，半尸城一直是皇上心里的刺，早该拔了。”
“那半尸虽骇人，却不曾伤害过我大楚百姓，反而守在那洛江边，挡住了南边不知多少丧尸群……”分明就是父王想要处之而后快…青年心道。
景王厉声打断他，”那些都是南魏的怪物！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丧失理智，彻底尸化？只要是祸患，都要尽早除根，免得夜长梦多，听懂了吗！“
青年自知无法再说下去，只应得一声是。
一月后，景世子的二万精兵抵达了洛江。
北楚与南魏本是两国鼎立的格局，划江而治，此时景世子站在北楚的城墙上瞭望对岸，能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洛城。
曾经的繁华已被断垣残壁取代，看不到一丝人烟气，仿佛是个死城。
自南魏丧尸爆发以来，死伤惨重，泱泱大国一夜覆灭，万民往北逃难。北楚只接纳了最早来的一小部分人，大部分南魏人都早已沦为丧尸。
剩下被丧尸咬到但没有彻底尸化的人，既不被北楚接纳，又被南面丧尸群追赶，于是渐渐集结在了洛城，在夹缝中建起了一道防线。
景行看着远处那破败的城池，难以想象是它挡住了南方不计其数的丧尸，更不愿从背后去摧垮它。
他问副官：“这两天爬上来的半尸有多少？”
“回将军，昨天不知为何突然来了七八个，以前是没有的，一个礼拜最多也就一两个。”
景行闻言往城墙下望了一眼，看到数十具尸体横陈，皆是被乱箭射死。
他闭了闭眼，心中叹息。
“我军方至，今夜且稍作休息，用兵之事明日再议。”
“是，将军！“
是夜，景行无心睡眠，披上外袍，又走上了城墙。
数名哨兵看到他出现，连忙同他行礼。
“将军好好休息吧，这里有兄弟几个看着就好。”
“无妨，我睡不着。”
哨兵们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今晚不能打马虎眼了。
夜又深了几分，几名哨兵的眼皮都有些低垂。
景行突然崩紧神经，他目力极好，只看见似乎有一团黑影正朝着城墙快速移动，同时对面的洛城传来一阵少女的歌声，虽是天籁，但在此情景下缺显得尤为诡异，特别是当景行发现身边的哨兵都昏睡过去的时候！
他狠掐了自己一把，同时运功抵挡着歌声的力量，他朝洛城望去，残破的洛城城楼上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虽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显然是那个人发出的歌声。
视线又回到下面那团黑影，移动速度很快，眼看已经快要跑到城墙脚下，景行纵身一跃，拦住了黑影的去路。
黑影被抓个正着，竟是一个瘦弱的小孩子。
那小孩一见景行就转身要跑，却挣脱不开景行强大的臂力。
“你是半尸？“
小孩并不答，眼里满是恐惧。
景行看了看他，身上半分尸化的地方也看不出，瘦骨如柴，眼睛倒是澄亮。
也许只是个逃难的小孩？
景行放缓了语气：“说实话，我不会杀你。“
也许是景行的好相貌起了点作用，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像个坏人，小孩卸下了一点恐惧和防备，小声说：“我弟弟病了，我想进城找点药材…”
果然是逃难的，景行眼中又多了几分同情，“为何不带你弟弟进城？”
“北楚早就不放任何南边的人进入国界了…”小孩委屈道，“而且…我是半尸…”
景行惊讶：“当真？”
小孩点点头，“我尸化的地方在脚底…所以没人看见…”
这小孩也是老实，明明可以装作普通人，却就这么告诉了自己，景行有些哭笑不得，幸亏他不像父王那样憎恶半尸。
“你弟弟要什么药材？我可以去拿给你。”
小孩倏地抬起头，差点跳起来，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吗！？”
“嗯，只此一次。”景行承诺。
“那，那么…你能找到月见草吗…只要一株也够了…“
没想到只是这般常见的药物，景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你在这儿别乱走，我很快回来。”
“嗯！谢谢大哥哥！”小孩开心道。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竟然这么顺利就能拿到药。
景行足下轻点，重新回到城墙上，看着那几名昏睡在地的哨兵，半尸城传来的歌声已经停止，他们却还未醒来。
景行想到城下的半尸小孩，又给他们一人补了一记睡穴，才放心离开，回到城里取药。
他始终觉得半尸是无辜的，甚至是可敬的，没有半尸城，北楚可能也会沦陷。他并不认为人类军队能轻松抵挡同化如此迅速的怪物。
回到自己的军帐内，从自己的随身行囊里拿出了一些月见草，这只是最普通的解毒药草，没想到半尸城物资紧缺到了这个地步。
他并没耽搁，快步回到了城墙，再一次纵身跃下，却已经没了小孩的身影。
一转头，发现自己的副官正站在一旁。
“将军，这些难民不管是不是半尸，我们都不能再收了，当不起这个风险。“
景行沉默，只问他：“刚才的小孩呢？”
“下官已将他赶走，将军大人请不要为这些小事挂心了。“
景行深深看了副官一眼，这位陈副官是父王特地调来随行的，看来多半是想让此人敲打自己。
景行想到这儿，孩子气冒了上来，捏紧了手中的药草，转头就往夜色里追了出去。
徒留副官一脸震惊。
“哼…无知小儿。”这事肯定得告诉王爷。
景行运起轻功，果然没多久就找到了小孩的身影。
小孩再次看到他，眼里是还没褪去的泪水：“大哥哥…”
景行一把抓起他的手，把草药塞在了他手中，微笑道：“回去吧，别弄丢了……也别再来了。”
小孩感动非常，听到他说别再来了，愣了一会，重重点了点头：“谢谢大哥哥，我会记住你的！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你！”
景行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转身朝北楚而去。
小孩目送着他的背影，从来都白得渗人的月光，此刻却让他有些温暖。
等景行的背影彻底消失，小孩也转身往半尸城急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