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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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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跋涉两个多月,终于到了大数朝的都城。
和笼罩在恐慌中的秦城不一样,数都是座繁华的城市,还没进城便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
城门口排着长队,守门的士兵说:“今日太子殿下回朝,所有人等一律下车检查。”
我们排着队,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听说了吗?太子大胜,有如此出色的太子,咱们大数朝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非也,论行军打仗,还是三皇子最厉害。”
“三皇子草包一个,打仗冲锋陷阵少有敌手,治国一窍不通。听说了吗,瘟疫已扩散到秦城七郡,百姓都快死光了,三皇子束手无策。你说秦城做了什么孽,落在草包三手里。”
“对对,草包三,作孽啊。”
尤及虽然是魔,却用凡人身份尽心尽力地做凡间皇子。此次治疫,他住在疫病区,四处求告筹集银两,召集医士,绞尽脑汁救人。但凡他要是不用心,大可把病人全杀掉了事,趁新鲜魂魄还能吃呐。这些人看不到尤及的辛苦,只会上嘴唇碰下嘴唇编排人。
我在车厢里听了生气,团了团纸,推开车窗想丢那几个乱嚼舌根的人。
木非回头,用马鞭拍了下窗户沿:“别孩子气。”
进城后,木非驾车带我拐进一条小巷,在一间院子前停了下来。
木非将我牵下马车:“到家了。”
面前是一方四合院,院子不大不小,白色围墙上垂着不少藤萝。一扇古朴的大门,门上挂着块简陋的牌子:医馆。
木非上前拍了拍门环,里面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谁呀?”
“老青,是我。”
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是一位很精神的老人。眯着眼睛看了木非片刻,他激动起来:“老爷回来了。”
木非点点头:“你把屋子照料得很好。”
“谢老爷赞赏。”说着打量我,“这位姑娘是……”
“我的娘子。”
老青一惊,眼里泛出了泪花:“那就是夫人了,夫人快进屋。”
木非拉起我的手:“进来吧。”
院子很小,进门是一方青石铺就的小院子,院子周围种着一丛竹子,几棵玉兰。大厅没多大,里面陈列着一排药柜。
穿过大厅是青砖铺就的内院,内院只有五间屋子,一间厨房,一间茅厕,旁边还有一个小凉亭,凉亭边一块小菜地,菜地边几棵果树,上面挂着青涩的果子,有桃子树,李子树……
主卧在最右边,陈设素雅,干净整洁。
整间院子很小,但五脏俱全,从里到外透着股温馨舒适的味道。
我问:“木非,这是你在凡间的家?你在魔界呆了多久,家还照顾得这么好?”
他一边帮我将衣服叠好放进橱柜,一边说:“这是我们的家,我要出去办点事,会晚些回来。你和老青先吃晚饭,晚上自己睡。”
“我也有事要出门,我们说好的,我要出门找活做。”
他看着我,有些无奈:“其实家里有医馆,你可以在家里做事。”
“我想自己试试。”
“好。”他取出一份身份文书交给我,“小心些,晚上宵禁,早些回来。”
这时,老青在门外喊:“老爷……”
出门一看,老青身旁多了两个童子,四五岁大小。穿着一模一样的青色衣裳,脸蛋胖乎乎的,仿佛用糯米团捏出来一般。
老青道:“托老爷的福,这是青氏新出的一辈,请老爷赐名。”
木非打量了两个童子一番,伸出手指点住一个孩子额头:“玉色轻浮,日后要知晓海纳百川之理,赐名涵。”然后点住另一个孩子的额头,“天赋异禀,有上神之质,需时刻谨记收敛心性,赐名约。”
老青笑道:“青涵,青约,快跪拜主人和夫人。”
两个小娃娃依言跪下,奶声奶气地说:
“青涵拜见主人,夫人。”
“青约拜见主人,夫人。”
让这么小的孩子跪太不地道,我急忙伸手去牵:“起来,快别跪。”
木非拉住我:“他们是咱家家生的侍者,你受得起的。你喜欢哪个便挑去使唤,两个都挑去也可以,正好你身边没人侍奉。”
我怎么可能使唤这么小的孩子?连连摇头:“不要,他们太小了。”
木非笑笑:“那就叫他们读点书,以后给我们的孩子当书童。”
两个孩子齐刷刷地喊:“多谢主人夫人。”
我暗笑,还“我们的孩子”,就凭我和他同床共枕好几个月的经验,除了偶然的一天他让我觉得他是男人外,其他时候,我觉得很安全。有的事不能强求,尤及说过,男人最痛苦的,莫过于那方面有“隐疾”……
离开医馆,我马上开始找活干。
首先去了几家医馆,想问他们缺不缺大夫。可人家一听我的来意,哄堂大笑。
“女大夫?小丫头莫要说笑,女人能做大夫吗?”
“我真的会治病。”
“哪里来的不正经丫头,在外面抛头露面,快走,别坏了我们医馆的名声。”
……
大夫做不成,我又想去学堂做先生。可每间学堂都一样,我刚说明来意,那些夫子连连拒绝。
“不可,自开天辟地以来,还没听说过女先生。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还是呆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好。”
……
女先生也做不成了,从一家学堂出来,我买了个热腾腾的烧饼,用油纸包着暖手,垂头丧气地蹲在路边。
忽然,不远处传来悠长的号角声,两骑士兵从街上穿过,大声喊:“太子驾到,让路,跪——”
人群喧闹起来,有的人往前,有的人往后,挤来挤去,像一锅饺子。
我将烧饼举到头顶想挤出人群,忽然被人撞了一下,烧饼飞了出去,滚到大路中央。
好心疼,那可是一个铜子买的。以后我不想再花木非的钱,身上的钱用一点少一点,一个铜子金贵得很。
我往那边挤,想把烧饼捡回来,这时周围的人哗啦啦跪下,大路尽头已经出现了一队肃穆的人影。
我蹲在地上,不动声色往前挪。
那边的人马越走越近,我离烧饼也越来越近。但是来不及了,眼看着那队人马已走到路中央,我只得停下动作,眼巴巴地看着烧饼,祈祷它别被马蹄踩到。
马队走到我面前,停住了。
四周一下子没了声音。
我认真地盯着烧饼出神,好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目光小心翼翼朝上方移,对上了一双极美的眼睛。
墨兰的颜色,仿佛黑暗中散发着光芒的蓝宝石。
高大的身形,头发用白玉冠束起。一袭华美的黑色银纹劲装,手上套着银质手套,足登长长的马靴。
戴着一张银质面具,遮住了整张脸,面具上没有任何花纹。
想必这位就是我曾经的大哥,凡间大数朝太子枭了。第一次见到他,为什么他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还有,他为什么看着我?
对了,我脖子上还带着尤及送我的铁环。意识到这一点,我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将手伸向腰间的银鞭……
要做什么?打我?抓我?
正胡思乱想,他一挥银鞭,鞭尾卷起地上的烧饼朝我一丢。我忙伸手抓住烧饼,忍不住朝他呵呵一笑。
虽然他戴着面具,但微弱的动作表明他叹了口气。然后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朝前面走去。
……
啃完烧饼,我继续找活做。
不得不说凡人女子要独自生活真的很难,几乎所有的行业都拒绝女性。尽管我会医术,还识文断字,却不起任何作用。有人甚至告诉我去风月之地试试……
沮丧极了,正准备回医馆,幸运终于降临,有福酒楼收我做跑堂小二。
有福酒楼在城北一个街角里,破破烂烂的,连完整的桌子也找不到几张,零零星星几个客人。我原本没指望它收下我,没想到老板和老板娘进屋嘀咕了一阵,就把我雇佣了。
酒楼老板姓朱,不太爱说话,拿事的是老板娘柯氏。老板娘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身暗红色的衣裳,画着浓妆,手里拿着个铜烟斗。
她冷冷地教我:“见到人喊得勤些,嘴甜些,笑得灿烂些,别浪费了你的好相貌。包吃包住,招来两个客人给你一个铜子,要是招不来客人一个铜子也没有。”
找到活做极不容易,我连连点头:“嗯,好。”
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会跳舞吗?会弹琴吗?”
“不会。”
“真没用,会唱小曲吗?”
“会。”我眉开眼笑。
“人少的时候唱点小曲,要热闹些才有客人上门。”
“哎。”
她又把我带到仓库旁边的小耳房,指着那张用两条长凳,几块木板拼起来的床:“这就是你的住处,隔壁要是闹耗子就拍拍墙。不许带不三不四的人来,老娘可看不得那些脏东西。”
我一一应下来。
当天下午就开始上工。
我站在有福酒楼门口,按照老板娘教的,有人路过就点头哈腰:“大爷您里边请,上好的茶叶泡上了,上好的肉炖上了,就等您了喂。”
不一会儿就聚过来一大堆人,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抛头露面丢人现眼有辱妇德。
还有人跺脚大骂:“妇人当跑堂,世风日下,妖孽当道啊!”
圣人所言有很多道理,但只这条我不同意。为什么女子抛头露面做工有违妇德呢?若女子嫁了个不管家的恶夫,那女子要如何养活自己?难不成真的只能流落风月之地?
我置若罔闻,认真揽客。
揽着揽着,还真有几个人被我拉进了酒楼。
我大受鼓舞,手舞足蹈唱起了小曲:“哦西……哦西……哦西西……有福酒楼等着你……小菜香小酒辣……招牌萝卜甜兮兮……”
用魔界战歌做揽客歌,效果不同凡响,围过来的人更多了我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自食其力了。
心情愉快吃什么都香。收工后我和其他酒楼伙计围在一起吃饭,吃的是客人们剩下的残羹冷炙,里面成形的饭菜都被大厨先挑光带走了。其他人吃得一肚子气,小声骂老板抠门,我却吃得异常香甜。
晚上回去,木非还没回来。卧房里的被褥和床帐都换成了鲜红的颜色,整间屋子变得喜气洋洋的。
我正发愣,老青端着盆干果进来往床上撒,一面撒一面说:“大吉大利,早生贵子……”
“老青,你做什么?”我问。
老青笑道:“这是老爷吩咐的,讨个彩头。夫人和老爷家里都没老人,繁文缛节可以省,其他的事不能委屈了夫人。老爷出诊去了,明天就回来。夫人好好想想要什么衣裳,首饰,老爷明天陪夫人去置办。”
还早生贵子,呵哈哈哈哈……
我把果子吃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