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尊他渣了全门派[穿书]》叶叶之秋

116、包容

　　“他把我带出去，却又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我很孤独，我想要出去，于是，我就出去了，然后，然后……我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像我喜欢它们那样，喜欢着我。”

　　“花草不喜欢我，我一触碰它们，他们就要蜷缩枯萎。人，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他们喜欢我的皮囊，却惧怕我可以看穿他们的心。直到我假装不知道，他们才开始不怕我，却开始用谎言骗我。”

　　“明明我应该最擅长欺骗，可那时的我却格外讨厌欺骗，讨厌到差点要大开杀戒。但是，我还是忍住了，我知道有些事，不能做。可杀戮的欲望一旦开始，就像见风就长的野草，我死死遏制，却越来越渴望。有一次，我忍不住就掠夺了一个村子的灵魂。人心大部分都并不纯粹，可当他们变成了灵魂，变成一团装在我瓶子里的琉璃珠，他们却变得流光溢彩，十分漂亮，我又开始喜欢他们了。”

　　“于是，就像乌鸦收集宝石，我开始收集灵魂。可他知道了，却让我放回去，不可以这么做。我很不理解，我也看过人间的小孩，会上树掏鸟蛋、挖蚯蚓，把萤火虫抓到蚊帐里亮一晚上，只为了让自己高兴一晚，第二天，那些玩具就会全都死去。都是在玩，为什么我却不行？”

　　“他没有回答，忽然削了自己的魂魄给我，让我不要拿别人的。然后，大海都动荡了。他……真不愧是神，如此爱世间生灵，为了他们，竟然愿意分割自己的魂魄。”

　　楚烬寒的眼前浮现了那久远的一幕，那是月神第一次削下自己的魂魄，明明是撕裂灵魂的痛，他却面不改色，甚至，他都没觉得这样的痛有多难忍。

　　人人都觉得神爱世人，可其实，从他有了灵魂开始，他就只爱一个人。在爱上那个人之前，他只是个躯壳，完全不懂得爱。每一天，他都在更爱他，他看到他收集凡人的灵魂，他看到他收集灵魂前，总会引诱他们，其实他的心比削去魂魄更痛，因为……他在嫉妒。

　　“不过，我终究本性难移，所以我还是没有忍住，然后他就把我杀了，嗯，也算替天行道。”他很轻松地说，好像早就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笑了，“所以，我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是最好的，对所有人都好。”

　　他虽然在笑，可楚烬寒却分明像能看到，那颗被刺穿的心脏，好像从来都没有愈合过，在绵长的岁月中，即使被遗忘，也一直在溃烂，伴随着生生世世的轮转，永不停歇。

　　他不知道月神怎么会刺伤他，可是……

　　寂寥的风里，陵澜听到静默，嘴角的笑容有点僵了，以为“他”在知道真相以后，也开始害怕他，排斥他。他还在笑，却慢慢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其实没有关系，最多，也就是有一点点失落，他可以理解。换作是他自己，也不喜欢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

　　然而，他没有成功抽回自己的手，掌心被轻柔的指腹划过，他却可以感受到这一笔一划的坚定，他说，“非你之过。”

　　他本就是世间许多负面情绪的集合，这些所有人心的暗面集合在一起，诞生的，却只是一个想要摸一摸这个世界的最简单纯粹的灵魂。如果这是错，那这是所有人共同的错。他的肉身让他想要去毁灭、去破坏，可他的灵魂，却一直只是想要简简单单地、拥抱一下这个让他憧憬的人间。

　　他知道他的痛苦，他都知道，可没有任何一个□□能承担这样的恶念之体，只有，神之躯。

　　月神殿的警钟长鸣，千百个祭司长跪不起，巫族日夜哭泣着末日的预言，说天地即将迎来灾祸。而月神开始闭关，等他出来时，他看到……

　　楚烬寒捂住额头，好像那一段记忆，对“月神”来说，也是不可触及的记忆，他再无法看到。

　　“非你之过。”是这样吗？其实陵澜不这么觉得，可是，这一刻，他觉得他这样紧紧抓着他，好像永远也不会放手的手掌，很温暖。

　　就像是第一次被阳光照到的时候那样温暖。

　　他忽然也有点想要出去再看看，也许是因为经过轮回，他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难以控制自己。

　　可是，为什么非要出去呢？

　　“非要出去不可吗？”陵澜问，然后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很坚定地握了一下。

　　“可是，只要出去，我就会忘了崖底的一切，我会忘了你。”他再次强调。

　　楚烬寒的脸上明显地掠过一丝黯然，但他仍然坚定。这时，陵澜忽然说，“其实还有一种办法。”

　　“我的记忆来源于神树存储的根的传递，只要我离开这里，它就会把记忆抽走。但是，只要我们不动用任何灵力地出去，它或许就不会察觉，也许我就能保留这些记忆。”

　　神树之地并非无边无际，边有万刃高壁，一眼望不到尽头，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高，也许就像天与地的距离那么高，如果不用灵力，根本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不可能。而且，”他敲敲自己的腿，“我受困太久了，也爬不了悬崖了，现在，甚至连走路都很困难，也看不见。”

　　即使是世间的天纵之才，到底不过肉体凡胎，再有毅力，也不可能就这样带着他这样一个累赘徒手越过万丈高壁。

　　然而，楚烬寒却写，“我背你。”

　　陵澜的本意，是让他知难而退，如果想出去，自己出去便好，他不是真的在告诉他不用失忆又可以出去的办法。

　　可他竟然像是一下子得到了希望，即使他看不见，也能通过相触的脉搏，感受到他源于血液里的喜悦。

　　这下，反倒是陵澜有点迟钝了，“你背我？这样怎么可能出得去，这边的山崖可是很高的，连我也不知道有多高。而且，只是有可能，有可能不忘记，不是一定不会忘的！”

　　可这一次，楚烬寒意外的执着：“可以出去。”

　　他看不到，所以他不知道，自从得知还有另一种办法，楚烬寒那张万年也没有表情的脸，是怎样从强忍的黯然失落到充满希望，就像是不被阳光眷顾的阴影角落，忽然被注入了一丝可以灼到的，缥缈的光。

　　即使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

　　陵澜从来不知道，这个闷葫芦行动力居然那么高，说走就走。甚至，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其他的拒绝的办法，他都已经开始背着他往上爬了。

　　他也才十九，还没有日后那样宽厚的肩膀，却有着同样的可靠。山壁很崎岖，他尽力不让他感到颠簸。

　　可是，这毕竟悬崖，而他不用灵力，只是肉体凡胎，甚至还日日给他喂血。

　　哗啦啦，陵澜听到有石块从身边滚落的声音，他有点紧张，但尽力不表现出来。可楚烬寒察觉到了，侧头安抚他道，“别怕。”

　　或许是离开了神树的一定范围，陵澜开始能听到他的一点点声音，只是还看不见，他点了点头。

　　如果他能看到，他会发现此刻楚烬寒的眼睛是难得的充满光亮，他不觉得望不到头的崖壁有多高，不觉得背着他不用灵力有多难，他觉得，那已是上天难得的眷顾。

　　他就这样背他上去，一步一步地往上爬，越来越高，陵澜忍不住问：“累不累？”

　　“不累。”楚烬寒的双手已经满是鲜血，一点点地洒落沿途的石壁，可他却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不累。”他的眼眸，也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因为内心充满了希望。

　　一片漆黑的视线中，陵澜好像也感受到了这份执着与心甘情愿的坚持。明明这样做，也不一定能换来他的不忘记，他却真的就那样去做了，真的不用任何的灵力，真的就这样带着他这个最沉重的负担，用双手攀爬这座不知道有多高的悬崖，来换取那一点点渺茫的可能。

　　他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是骗他的呢？他可是生来就会骗人，喜欢骗人。

　　风吹来，好像带了一点沙子。他又想起了出发之前，在崖底的时候。

　　——“我不应该活下去。”
　　——“你已经诞生了，就可以活下去。”

　　——“如果我去作恶呢？”
　　——“我会阻止你。”

　　——“我生来就是错，全都是我的错。”
　　——“非你之愿，非你之过。”

　　——“我会带你出去。”

　　他是真的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黑漆漆的一片里，陵澜像看到了光，伸出手去，摸到的却是楚烬寒的脸。

　　对不起。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其实他是骗他的。他只是想刁难他，是心底那些不安发作，于是就想要有一个可以推开他的理由，所以找了这种根本不可能做到，也不会有人会去做的借口。

　　不用灵力或许可以在短时间内不让神树察觉，却不是永远，他只要离开，还是会失去记忆。

　　如果真的反抗，会很疼。他有点怕疼。

　　不过……陵澜把头埋进楚烬寒的脖颈间，既然他都可以做到，他又为什么不能。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做不到。至少，还有他陪着他一起疼。

　　全身血液中的灵力被一点点调动起来，开始抵御来自神树的束缚。就像是树的根系长长地延伸出来，接入他的四肢百骸，虽然他挣脱了表面的藤，却从来没有真的自由，那些根须，只是隐去了形态。但现在，他是真的要切断他们。

　　他要离开，他也要记得。他不害怕再去人间，因为人间有他。

　　一条根须无声地断裂，很痛，犹如自己的筋脉也在被切断。但他默念着，我要记得。

　　楚烬寒已经爬得很高，背着陵澜，双手双脚都已经血肉模糊，几乎有白骨若隐若现，因为不能使用灵力，伤口也没有愈合，但他想着，他一定会带他出去。

　　一步一滴血，一步一断脉，彼此的汗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几乎分不清。

　　不知道过去多久，陵澜感觉自己穿过了什么薄膜，他真的用自己的双手与双脚，彻彻底底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带他离开了这座吞噬人的谷底。

　　这时，恰有晨曦从山的另一头升起，悠悠照亮了一身狼狈的他们。

　　这是楚烬寒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却也是最开心喜悦的时刻，“你看，我们出来了。”

　　“日出了。”

　　陵澜已经痛得要昏过去，但还是睁大了眼，可他却看不见。

　　于是，楚烬寒开始为他描述，他的词语仍旧平铺直叙，都是最不加花言装点的直接描述。

　　可在他简简单单的描述中，他却好像也感受到了那一寸晨曦灿烂耀眼的光辉，犹如他第一次睁开眼时看到的那样，很美。

　　太好了。陵澜牵动唇角，想要笑一笑，却实在没有力气，在第一缕晨曦中缓缓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记不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