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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棋子 ...


  •   下课铃响起,老师夹着讲义走出教室。学生们纷纷离开座位,一上午的课程透支了他们的胃和耐心,好几个人喊着好饿,一窝蜂地冲出教室。其余人也三五成群,一路说说笑笑地去吃午餐。

      “日向同学,今天一起也吃便当吗?”前排的佐藤美咲扭过头来。

      “嗯,好啊。”日向芽衣把桌面收拾干净,答道。

      近来芽衣也开始将妈妈早上做好的便当带到学校作为午餐。美咲和几个常带便当来学校的女生顺势邀请芽衣加入她们这个小团体,中午一块儿吃饭。学校有专门用来热便当的设施,非常方便,只要提前一节课把便当送过去,午休时去取。取回便当的路上,几人边走边聊。

      “啊,今天的便当里有我超讨厌的胡萝卜和青椒。美咲你帮我吃掉好不好?”

      “包在我身上。不过你也得吃一点。话说这么健康又美味的蔬菜,为什么你不喜欢吃呢?日向同学和遥就不会挑食。”

      “每个人都有自己讨厌的食物嘛。风间同学不是很讨厌鱿鱼和章鱼吗?日向同学也有讨厌的食材吧?”

      风间遥原本在思考老师课上讲的一个问题,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听完对方的话,随即点头。芽衣道:“我讨厌纳豆。”

      午餐后,风间遥就不知做什么去了,等下午快上课时才回来。预备铃打响时几名同学帮老师把已经批改完成的期中试卷分发下去,整个下午都在讲解试卷中度过。

      芽衣素来表现优异,来自老师的肯定和表扬一向不少。最近这两次考试风间遥也被表扬了很多次,大有能和芽衣相比的趋势。那些来自外地和出身非忍者家庭的学生见状多少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尤其是平野退,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芽衣倒不在乎那么多,非忍者家庭和忍者家族出身的孩子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她可不认为风间遥能超过自己。再说有个竞争对手也不错。

      放学后,芽衣带着成绩单回家。她知道一如既往地,父母会为她感到骄傲、欣慰。

      距姨夫去世,已经有两个月零三天。无论是她和父母,还是小姨和宁次,都逐渐从最初的沉痛中走出来,毕竟生活要往前看。姨夫去世后,小姨和宁次收到了抚恤金,以及族内和他们这些亲人的帮助,生活来源不成问题。小姨决定自食其力,为宁次创造出更好的生活环境。宁次也并未一蹶不振,而是更加懂事、努力,想要帮母亲分担。

      看到他们振作起来,芽衣安心不少。不过,她心中另有一桩困扰。

      在她看来,既然姨夫的牺牲有那样特殊的缘由,那么宗家厚待小姨和宁次是应有之义,日足大人将宁次视如己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所以让宁次解开咒印,享有宗家的待遇,不是不可能。芽衣的母亲曾告诉她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可如今根据父母的反馈,此事的进展并不乐观。咒印只掌握在宗家手中,究竟能不能解开,也只有宗家的人知道。就算无法解开,今后更多地保护宁次一些,将宗家掌握的特殊体术传授给宁次一部分,总能够做到吧?芽衣想不通,宗家一共才几个人,日足大人是族长,应该拥有极大的话语权,这件事为何那么难办?

      芽衣的父母大概是认为芽衣已经知道得足够多,不想再对她谈起更多细节。芽衣却非要找出个原因来,空闲时不是翻找关于日向一族的书籍,就是对外婆和几位看她从小长大的同族长辈软磨硬泡,想要更多地了解宗家。

      外婆也知道她考了个好成绩,从她入学以来,一直是第一名,大有将名次保持到毕业的想法,于是抚着她的头顶道:“你呀,太要强了。”

      “要强有什么不好?”芽衣撒娇,“宁次以后一定也是第一名。”

      “这么肯定?”

      芽衣点头:“据我看,日向一族这一代,宁次的天赋是拔尖的。”

      “可不能在外边说这样的话。”外婆嘱咐道,“更不能与宗家相争。”

      “我知道。”芽衣道,“雏田和我们不一样。再说她比我们小好几岁呢,干嘛和她争。她也不是会和别人争的人呢。”

      但是雏田的天赋的确不如宁次。

      自刻上咒印,芽衣他们这一代分家的孩子多了一些见到雏田大小姐的机会。毕竟若无意外,雏田是他们未来的族长,以后雏田的护卫和助手大约会在他们中选出,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了解是不行的。宁次和雏田是堂兄妹关系,见得最多。从前有几回姨夫带着宁次到宗家,陪族长与雏田练拳。芽衣因为和宁次有亲戚关系,比雏田大了三四岁,是年纪合适的女孩子,综合起来是不错的备选,所以也和宁次一起接触过雏田。

      雏田体术上的天赋并不突出。芽衣一开始觉得雏田尚未适应训练,才会表现平平。可一连两个月过去了,雏田的进步仍然有限。族长对雏田寄予极高的期望,雏田练柔拳时也很努力,可显然与族长的期望有不小的差距。芽衣认为宗家的人对雏田的要求简直算是严苛。如果雏田做得不够好,等待她的往往是失望与责备。芽衣从未听过他们好好鼓励过雏田。这种行为不仅让雏田变得不自信,也让其他人下意识地看轻了雏田。

      第二天是周六。芽衣吃过早饭,便出门去找宁次。每个日向族人都要学习如何使用白眼和与之相配的特有体术“柔拳”。族内设有专门的场所和人员来教导族内的孩子,芽衣和宁次今天要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一个上午的训练后,孩子们各自回家。芽衣的刘海儿和额头上的绑带都被汗水浸湿了。她不喜欢这样遮着额头,只是咒印太不美观。她擦了擦汗,脚步轻快地走到宁次身边,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宁次比她矮了一截,这个姿势正好合适。她环顾四周:“宁次,你看,迎春花开了。我们去摘花吧。”

      宁次对鲜花没什么兴趣。可芽衣一向将宁次当作亲弟弟看待,宁次也用自己的方式珍惜着这份亲情。一旦芽衣有任何提议或是要求,他几乎没有不答应的。他陪着芽衣问过管花圃的婆婆,一起摘了两小捧迎春花,带回家去送给妈妈插瓶。生机勃勃的明黄色花朵似乎能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明亮起来。

      下午芽衣和宁次要去宗家当雏田的陪练。宗家也会对他们指导一二,当然,范围仅限于族内人人都要掌握的基础。路上芽衣见到了盛开的雏菊花,便想到了雏田的名字,不由提议向宁次提议,要不要摘几朵雏菊送给雏田。

      芽衣知道宁次很喜欢雏田这个妹妹。第一次见到雏田的时候,宁次还悄悄夸过雏田可爱呢。她看得出来,小雏田也想和他们交朋友,尽力地表达自己的好意,对于性格羞怯的人来说,是很不容易做到的。姨夫去世后,芽衣和宁次心情沉重,一直没有好好回应过雏田。现在正是一个机会。

      这次宁次却摇了摇头。芽衣和宁次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宗家的道场,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外面的训练场等着。这里不仅有他们,还有三四个分家的孩子,都对道场敬而远之。芽衣不喜欢这个道场,宁次似乎对这里更为排斥。分家的孩子几乎都对这儿喜欢不起来。练拳时宗家通常不只有雏田在。除了族长,有时还有另一位宗家成员,日向航大人。他是前代的宗家,并不是族长和姨夫的父亲,是类似叔伯的长辈。宗家之位是由族长和族长的第一个孩子继承,族长没有后代时则挑选血缘最近的亲人继承。日向航和日足大人的情况就属于后者。芽衣讨厌日向航,和他比起来,族长的性格都称得上亲切了。而且芽衣觉得宁次没法在宗家那里得到更好的待遇,有可能是他的缘故。

      “我想自己随便走走。”宁次说。

      时间来得及,宗家的人还没到,芽衣便道:“不要走得太远哦。”

      宁次对雏田的态度像是有些奇怪了。芽衣想不出原因,一时无事可做,也随意转了转,走到其他几个分家孩子的身边。芽衣和他们算是熟识,只是不日日都在一处。他们不知在小声交流什么,倒也不避开她。她听了几句,不由不忿,也压低声音对他们道:“你们别太过分了。”

      “我们只是在说事实而已。无论是她的天赋还是性格,都只有那种程度,难道你以为只有你看出来了吗?”年纪大一些那个男孩嗤笑道,“日向芽衣,你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傻瓜。”

      另一个男孩拦住他:“算了,她又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芽衣扬眉,“雏田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那不是你们能鄙薄她的理由。”

      另一个男孩继续阻拦:“让她知道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年纪大一些那个男孩道:“她是宗家的人。这就是最大的理由。你想要知道,装作要去威胁雏田小姐的安全就行了。对了,最好是在其他宗家面前。我们可以帮你一把,反正一会儿都要去道场。只要制造一个小误会,保证你没事。”

      芽衣冷笑:“既然没事,你怎么不自己去试?”

      “因为你和宗家的人也算是亲戚,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觉得你是不会相信的。而且我们也想证明一下。”他轻轻地说,“关于咒印的另一个用途。”

      今天陪伴雏田来道场的是一位为宗家服务的女性族人,将她送到后就去外间等待。指导他们的宗家临时有件事要处理,要等一阵子才过来。

      芽衣拒绝参与他们的行动,然而事情以另一种奇怪的方式达成了。进入道场之后,那几个分家的孩子吵了一架,似乎吵出了真火,眼见越吵越厉害,雏田以为芽衣在那里会受到欺负,鼓起勇气上前劝止,芽衣连忙回护雏田,让她离这儿远点。日向航正好到了,比他更早一步过来的是宁次。他脸色苍白地挡在芽衣前面:“她没有要对雏田小姐不利。”

      的确没有人想对雏田不利,始终都是误解而已。吵架的人因为不合规矩被罚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残阳如血,芽衣和宁次站在日向日差的墓前。

      “对不起,有一天,父亲带我去宗家练拳……”宁次轻声讲述起从前的一段经历。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有那种不甘的表情,居然对族长和雏田露出了杀气,也因此被族长用咒印所惩戒,那一天,宁次明白了咒印的全部用途。他终于讲完了,震颤的尾音飘散在空气里:“所以,今天我很害怕。”

      芽衣将数枝雏菊和山茶放在墓前。她以为,姨夫是自愿牺牲,可真的是这样吗?她终于知道,或许是宗家能够用咒印控制分家的生死,姨夫才不得不如此。她抱住宁次:“我也要说对不起,宁次,对不起……”

      宁次感受到芽衣的难过,于是也伸手回抱着姐姐。芽衣察觉,凄凉地笑笑。姨夫墓中空空如也,他们两家仍来拜祭,当作一份寄托。而宁次,还不知道。

      继日向宁次明白什么是注定的命运之后,日向芽衣也懂得了同样的道理。将宁次送回家后,芽衣惶惶然地行走在族地内。这日向一族的宅邸,就像一座巨大的牢笼。

      在她年幼到还不能离开日向族地的时候,她曾经以为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长着同样的白眼,其他瞳色才是异类,因而在走出族地后,旁人对白眼隐隐的畏惧总是令她无法理解。如今她懂了,那一双双看惯了银白色眼睛,如同幽冷的月亮,直冷到她心里。

      *

      忍校的课程中逐渐加入了忍者守则和战术。这天,三浦老师以将棋为例,讲起了战术问题。他知道风间遥在学下棋,在一众学生中水平不错,于是叫她起来配合教学,回答问题。

      “这着棋是‘弃车保帅’。”风间遥看着黑板说。

      只听“咔嚓”一声,日向芽衣手中的笔断成两截。其中一截弹了出去,击中了风间遥的手臂。

      所有人都看向日向芽衣。芽衣咬着牙,勉强说道:“对不起老师,我出去罚站。”

      桌椅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她像逃一般离开座位,冲出了教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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