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运七十年代》暗墨沉香

4、第4章

　　柳长江之所以有底气，不用靠儿子养老，是因为他每月有工资，还有一部分伤残军人补贴，足够他吃喝养老。

　　柳长河也明白二弟的意思，他是怕大嫂干涉自家的事。当时他就答应过，会管好自己媳妇，不让她仗着是来顺的亲娘，就对他家指手画脚。

　　在柳长河心里，把二儿子过继出去也好，至少跟着二弟能过好日子。不管咋样，来顺都是他儿子。那个年月穷得很，家家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家里孩子多了，饭都吃不饱。柳长河就是觉得，来顺跟了二弟，还能吃上饱饭。

　　至于柳长江为啥没儿子，都是日本鬼子造的孽。柳长江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人感情非常深，他媳妇怀孕时，柳长江想让她多吃点肉，补补身子，就进山打猎。没想到这一去就是永别，等他回来之后，正怀着身孕的媳妇被日本鬼子杀害了。

　　柳长江葬了媳妇之后，一怒之下就去参加抗日，每次都跟拼命三郎一样，抱着不要命也要杀鬼子的想法打仗，没想到他幸运地很，一次次顽强地活了下来，杀的鬼子不计其数。后来因为腿伤得厉害，跑不动了，才被上级安排回了家乡。他文化低，仅在部队上学过习，认识些字，被上级安排在县公安局当了门卫。

　　柳长江是长情的人，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逝去的媳妇和未出生的孩子，就没有再娶，多年来还是孤身一人。

　　柳长江提出过继孩子的这一年，柳来顺十岁，已经知道好歹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柳来顺压根就不想被过继出去，改叫二叔为爹，可他是个孩子，没有反对的权利，就被爹妈送给了二叔。

　　柳来顺知道二叔给爹妈钱了。因为他哭着求他妈，不要把他送给二叔。可他妈说收了二叔的钱，只能让他跟着二叔；还说二叔有钱、有工作、有房子，以后家里的东西都是他的。

　　柳来顺那时年龄小，也倔，爹妈不要他，他就不想认他们。开始他跟着二叔别别扭扭，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一长，他知道二叔真心实意对他好，在心里接受了二叔是爹的事实，打那就改口了。

　　可是，柳来顺一直埋怨亲爹亲妈，先前对他们不冷不热的，直到自己结婚生孩子，情况才变得好些。他回镇上时，偶尔会拿着礼品回来看看老两口。

　　他对两个变成堂兄弟的亲兄弟倒是好，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起爬树摸鱼，一起打架揍人……就算柳来顺被过继出去，那也是实打实的亲兄弟，打着骨头连着筋，兄弟们之间的感情一直不错。

　　柳长河是觉得，亲侄子给二弟当儿子，总比外人强。要是来顺不孝顺，他还能压着管着。

　　现在，柳来顺对亲爹妈还是有点心结，对把他抚养成人并安排工作的亲二叔孝顺得很。

　　生恩不如养恩大，谁养大他他就孝顺谁。说来说去，柳来顺还是埋怨亲爹妈把他过继的事。

　　因此，事情发展不像刘桂花想像的那样，儿子过继出去，她得了一笔钱，长江也会帮自家的忙，但也不是事事答如她的意。

　　她是认为，柳长江在城里还有套房子，以后留给来顺正好；至于家里的老宅子，最好腾出来给她家来华住。

　　因为柳长江早年出去打仗，好久没人住，早已破败不堪，这院子是他回来后翻盖的，看起来比村里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好。

　　而自家呢，一家十几口子挤在一个院里住，要不是陆续加盖了几间房，根本住不开。

　　柳长河家确实挤了些。有他们老两口，再加上来福和来华两口子，来福家有两儿一女，来华家有一儿一女。眼下老大来福家的柳军十七八了，快到了结婚的年龄，等他结婚，家里实在是住不开了，指定要盖新房分开住。

　　因此，刘桂花打着好算盘，想把二弟的房子要过来，留给她小儿子来华一家住，这样等于她的三个儿子每人一套院子，分开刚刚好。

　　刘桂花忘了，人都有亲疏远近，柳长江既然过继了来顺，当然会把自家的东西都留给儿子，哪能把房子留给隔房侄子。侄子再亲，也亲不过儿子。

　　再说了，给侄子倒房子住，也不是他的责任，柳长江虽然会在一些事上帮助自家大哥，但不是没有底线。如果大嫂管他借钱给儿子盖房，他会借；可是直接要房子，他不可能答应。

　　刘桂花还是想做做老伴的思想工作，让他跟二弟说说，把房子给来华住。

　　柳长河用绷着脸说：“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其实，他在心里骂了句：傻娘们，就算小儿子没房住，也不能占二弟家的房子。他是把来顺过继给了二弟，但来顺也是他的种。他咋不能狠下心，把属于来顺的房子给来华占了。

　　让来华占用来顺的房子，不是让他们兄弟不和吗。要是兄弟们之间有了龌龊，将来有事也不能互相帮衬，有什么好惦记的。

　　这跟拆了东墙补西墙有什么区别，也就是家里的娘们心眼小，没见识，就知道占便宜，忘了长江给的那些好处了？

　　反正没有他的同意，这娘们也翻不起啥风浪，柳长河懒得搭理她。

　　幸好，柳长河主意正，家里的大事都是他做主，只要他不同意，刘桂花想再多就没用。

　　这年代，虽然有“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在，但乡镇和村里，多数还是家里的爷们说了算，除了那种不出头的男人。女人大多围着锅头孩子转，大事还是得听爷们的。

　　西屋偏房里，侧耳听老两口谈话的老三媳妇李玉珍听完墙角，暗自生闷气。

　　李玉珍觉得公公死脑筋，不知为儿子着想。要是把二叔家的房子要过来，他们一家搬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该有多好。

　　等柳来华进了屋，李玉珍把他叫过去，“来华，过来跟你说个事。”

　　“啥事？还不赶紧帮大嫂做饭去。”柳来华看媳妇在屋里躲懒，没好气地说。

　　当初相亲时，柳来华看她模样不错，媒人也夸她勤快能干，才同意婚事。

　　可是结婚后却不是那么回事。李玉珍忒小心眼，事事得跟大嫂攀比，干活一定得比大嫂少才行。每次他媳妇提出过分要求，都让柳来华觉得他眼光不好，一时不查，娶了个搅家精回来。

　　两人磕磕绊绊过了十年，柳来华深知媳妇的脾性，已经懒得听她胡搅蛮缠。

　　李玉珍才不管丈夫爱不爱听，她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是把她的想法说出来。

　　“刚刚我听到咱爹娘又说房子的事了，要不你跟咱爹提提，让他去找找二叔，把二叔家的院子要来，给咱们住。”

　　“你可别大白天做梦了，我不去！”柳来华干脆地拒绝。

　　要说柳长河这三个儿子脾气性格都不错，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眼馋别人好日子的男人。柳来华虽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他妈也偏宠他，但他没有被养歪了性子，大事还是听父亲的。再说了，他自认为跟来顺哥感情好，又崇拜二叔，哪有脸占他们的房子？他没长那厚脸皮。

　　“我还不是为了咱这个小家，你说说，还得等几年咱才能搬出去住，我在这个家里挤够了。”李玉珍不依不饶地说。

　　他们一家四口住两间西屋，挤是挤点，可家家户户是这种情况，柳来华才不惯她毛病，看上人家的房子就想要，哪来那么大脸？

　　“嫌挤就回娘家住，试试你娘家挤不挤？”柳来华没好气地说。

　　一提这个，李玉珍不敢吭气了，她娘家兄弟姐妹六个人，自从她和大姐结了婚，娘家早就没有她们姐妹的立足之地。就算是她回娘家，也是当天去当天回，因为娘家早就没她住的地方。

　　听到丈夫这么说，她也不敢硬气。她在娘家不受宠，如果回娘家住，还不得被家里的嫂子、弟妹挤兑死，哪有婆家好。

　　有了对比，她又觉得婆家好了。可李玉珍得陇望蜀，自从她知道，婆婆一直惦记这二叔家的房子，还想留给她家，她就想到了一处，也想得到二叔家的房子。可是家里公公和男人都不同意，她们婆媳再怎么想，都没法子。

　　因为有柳长河拦着，要房子这事没成。

　　柳芽他们回到老家后，于秋赶紧收拾家里的卫生，有段时间没住了，家具都落了灰尘，到处得收拾一下才能住人。男人和孩子也帮她规整，柳长江也没闲着，看哪里不顺眼，就收拾一下。

　　因为他们晚上不会住下，收拾一下客厅和厨房就行，就在家里做顿饭吃，下午还要赶回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