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漫长》岛肆

46、chapter 46

　　在等周珩回公寓的这一个小时，宋卉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周珩发信息让她下楼时，心里忽地漫上了一阵久违了的感觉。
　　宋卉想了好一会儿，觉得那种感觉叫雀跃。

　　宋卉抱着雀跃的心情下了楼，但见到周珩时，她又找回了几丝冷静和理智。

　　“你的事都做完了吗？会不会耽误你？”

　　周珩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车，单手架在方向盘上，从衬衫袖口里探出的腕骨劲瘦分明，手指修长干净。

　　“半小时赶完，半小时回来，不耽误。”

　　宋卉瞬间不说话了，之前好不容易被她压下去的雀跃再度又上心头，使得她去拽安全搭扣的手都失了准头。
　　就在她再一次伸手去拉时，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截劲瘦分明的腕骨。

　　“我来。”

　　周珩忽然靠近，宋卉下意识看去，视线里，周珩已经熟练地替她扣上了安全带，却并没有急着从她身前撤开，而是维持着倾身过来的姿势不错眼地看着她。

　　宋卉突然觉得耳热，身体下意识后仰，却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退路。

　　呼吸交缠，一室静谧。
　　周珩却坐了回去：“你想要买什么？”

　　暧昧的氛围消退，宋卉似重获呼吸，说：“手机。现在这只不太好用了，我打算买只新的。”
　　周珩像是没有察觉她之前近乎窒息的紧张，边启动车子边说：“那去万象城吧。”

　　周珩的公寓离万象城只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但正好遇上了下班高峰期，二十分钟硬生生拖成了四十分钟，等驶进万象城的停车场时，宋卉进餐的欲望已经高过了买手机。

　　周珩显然也觉得先吃饭比较合适，直接将电梯按上了三楼。

　　“先随便吃点吧。想吃什么？”

　　吃什么？
　　宋卉也不知道吃什么。

　　她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过“吃什么”这样的迷思了，于是按照以往的办法，在手机里定位了万象城的位置，筛选美食高分榜，却不成想排在第一的居然是一家泰国餐厅。

　　电梯里，站她身后的周珩突然微微倾身，阴影自她头顶投下。

　　宋卉的动作顿住，周珩却神色如常，嗓音低沉。

　　“泰餐吗？那走吧。”

　　其实宋卉不爱吃泰餐，尤其不喜冬阴功汤的味道，但是拒绝的话突然就封死在了嘴里。

　　这时三楼正好到了。
　　正是用餐时间，电梯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去三楼吃饭的，电梯门一滑开，就有人开始往外挤，宋卉下意识侧身闪避，这时身后的周珩忽地伸出一手拦在了她的身侧。
　　宋卉不由抬头，却只看见了周珩流畅的下颌线，以及这一方由他建造的安全的小世界。

　　宋卉仓皇地收回视线，感受身边这一瞬无声的熙攘。
　　三秒后，人群散光，周珩阻隔他人的手自然地一翻，正好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走吧。”

　　宋卉就这么晕晕乎乎地走到了泰餐厅。

　　榜单上排名第一的这家泰国餐厅装修简洁，除了铺满花纹的瓷砖，几乎没用什么东南亚元素，空气里也没有令宋卉颇感不适的食物气息。

　　这时接引他们的服务生拉开椅子请两人坐下，又分别拿了一份菜单递给他们，宋卉不想点菜，周珩便做主选了几道，最后递还菜单的时候，他发现宋卉的视线落在了邻桌一个孩子正吃着的熊猫奶冻上，不觉好笑。

　　“再来一盏奶冻，就先这样吧。”
　　“就一盏吗先生？”
　　“一盏，给小朋友吃。”

　　宋卉被周珩嘴里的“小朋友”拉回了注意力。

　　“小朋友……是在说我吗？”

　　周珩抬眸看了她一眼，虽未说话，但意思明晰。
　　宋卉不由摸了下鼻子。

　　其实她觉得“小朋友”这几个字略肉麻了些，毕竟她早就不是被叫“小朋友”的年纪了，但可能是餐馆里的暖气打得正好，宋卉此刻的愉悦竟盖过了其他。

　　“其实我只是觉得那个熊猫造型有些可爱，并没有想吃的意思。”
　　周珩给她倒水：“那现在你不仅可以看，还可以吃了。”

　　好吧。
　　那她就吃吧。

　　也不知道是这盏熊猫奶冻的缘故，还是这家泰餐的味道确实调得更适合她的胃口，宋卉全程都没有吃到记忆中的死亡味道。

　　饭后，宋卉提出她来结账，周珩不知想到了什么，正在拿手机的动作一顿，接着轻轻靠回椅背上：“好。”

　　抢到结账权，宋卉还是有些高兴的。
　　她扫了眼账单，然后点开付款码，把手机屏幕凑了过去。

　　“滴”的一声，扣款成功，宋卉起身捞过方才脱下挂在椅背上的羽绒服，没急着穿，而是动作自然地挽在了臂间，看向周珩：“走吧，去看手机。”
　　周珩却没动，记忆忽地回到了过去。

　　忘了是哪次，饭后宋卉也提出由她结账，周珩抱着有来才有回的想法同意了，等宋卉结完账回来也像今天这样，随手捞起了放在椅背上的外套。
　　只是，那次她将外套裹得很紧，一身曼妙被遮掩，脸上的淡然更是没有一丝让人误会的余地。
　　像是一支有着锋利刺荆、野蛮生长的蔷薇。

　　其实他确实肖想过折下这朵蔷薇，却不想这朵蔷薇真的开进了他的花园里。

　　***
　　手机是快速迭代的东西，宋卉现在用的那只是四年多前，她还在上高中时老宋买的，然而当时还是最新款的东西，现在已经不知道被淘汰到哪里去了。

　　宋卉不想在挑选手机上花太多时间，就近走进一家店问了最新上市的那款，发现最大内存需要一万多，充电器还得另买。
　　她不太理解，但她的手机确实该换了，但当她准备付钱时，周珩却递出了手机。

　　“我来。”

　　一万多的手机，宋卉自然不可能占周珩这个便宜。

　　“这怎么能让你付？我自己来……”
　　“为什么不行？”周珩动作未停，继续把手机递给接待他们的导购员，宋卉只好伸手去拦。

　　宋卉个高手长，但周珩更甚，在宋卉伸手过来时往前伸了一点，宋卉没够上，扶上柜台往前，周珩便往上举了点，见宋卉还想踮脚来抢，他无奈地抬起另一只手制住了她。

　　“我说我来付钱，并不是觉得你支付不了这一万块，只是我想送你一件礼物。况且今天晚饭是你请的，我想我也应该付出点什么。”
　　“这不能比，手机太贵重了……”
　　“是吗？”周珩问，“那几万块钱的睡裙和茶饼是谁送的？”

　　宋卉没想到他会以此反驳，试图解释：“新季度，租客刚好转了租金过来，我放在手里也是闲置……”
　　“那正巧，我也有不少闲置的资产。”
　　“你……”

　　导购员见多了说要给女朋友买手机，最后反悔不说还要指责女孩虚荣的人，因此对说一是一，毫不含糊的周珩好感加满，出声帮腔。

　　“这位小姐姐，既然你男朋友想送你礼物你就收下嘛！别辜负人家的心意！”
　　宋卉下意识回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导购员没说话，视线在他们两之间转了一圈，那神情像是在说“你看我信吗”？宋卉这才意识到她跟周珩此刻的距离有些近得过分了，火烧一般撤回了手。

　　“这就对了嘛！付出是相互的，不要不好意思花男朋友的钱……”说着pos机“滴”的一声，导购员扯下小票，微笑着递给两人。
　　“我给你们拿手机。要打开验一下吗？我们送贴膜服务哦。”

　　事已至此，不要白不要。

　　宋卉稳回心神：“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她抬头想向周珩道个谢，却见他忽然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吗？”宋卉迟疑地摸了下自己的脸。
　　“没怎么，”周珩笑了下，“只是突然想起有些话忘了跟你说。”
　　“什么……”

　　最后一个“话”字被宋卉吞了回去。

　　是的，周珩确实欠了她一些话。
　　在北山时就欠下了。

　　饭点未过，店内并没有什么顾客，导购员又去店内仓库给她拿新机了，柜台边上就只有他们两人。
　　宋卉手心潮热，声线却很平稳：“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在夏城定了家餐厅。”周珩说，“我问了程女士，你以前很喜欢那家餐厅，尤其是你不高兴的时候，你会约上顶层的包厢，谁也不叫，就自己一个人边欣赏蜷缩在透明玻璃下的城市灯火，边在夜色里用餐，你觉得那时的你可以不用去管任何世俗的羁绊，吃一勺孤独但自由的人间烟火。”

　　宋卉眼睫轻颤：“你为什么向外婆打听这些……”

　　“因为我打算从锦城回来后，带你去那里吃顿饭，虽然我母亲曾经提醒过我……”
　　“……赵姨提醒你什么？”
　　“她提醒我，告白不需要太隆重，但一定要让对方看到真心。”

　　宋卉绯色的嘴唇倏地抿起，垂下的眸子里剧烈震荡。

　　“但我一直觉得，真心要给，但也需隆重，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周珩低头，嗓音喑哑。

　　“过去三十年，我一直在等我的楼外蒹葭、今日明月，但我忽然不想再等了，所以想先问问你，你愿不愿意生进我的旷野，照进我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