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漫长》岛肆

32、chapter 32

　　在宋卉的印象里，夏城的冬天几乎不会打雷下雨，因此这场雷雨的降临让她十分意外。但也十分感谢这场雨，让她在最后关头突然清醒过来。

　　她闭眼侧躺在副驾座上，面上一派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的汹涌。

　　她是疯了吗？
　　她怎么会突然去问周珩那种问题？

　　周珩呢？
　　周珩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也觉得她疯了？

　　如果可以，宋卉真想回到过去拍醒那个冒失的自己。
　　想着，宋卉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天很黑，磅礴的雨势又不见收敛，宋卉本想借着车窗倒影看看周珩的反应，可惜除了巨大雨幕沿着车窗浇洗过的痕迹外，她什么也没看见。

　　所以，周珩到底会怎么想呢？

　　其实她酒量不差，只是今天那酒出人意料的烈，当她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所有涌上脑海的念头，还没等她思考合不合适，身体便率先做出了反应，但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隐约有了点断片的迹象——

　　她记得自己逼问了周珩，也记得自己十分冒昧地扯了人家的领带，但却忘了周珩对她说了些什么。

　　周珩应该是对她说了些什么的。
　　但她只记得自己看见了一双深邃、冷静，不见波澜的眼睛。

　　大概是她的酒劲还未彻底散去，在铺天盖地的巨大雨声和雨刮器发出的机械规律的刮擦声中，她渐渐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兰园外的一个拐角处。

　　江城的夜空辽阔明净，无风无雨。
　　周珩没开车灯，车内只有空调运作时发出的轻微轰鸣。

　　他大概是累了，正双手环胸靠在驾驶座上补眠，车内仪表盘上发散出的微弱灯光照出了他格外纤长的睫毛，也照出了他潜藏在眉间的倦意。

　　是了，今天是周一，就算律所没工作，但他在城大还有两节课，但他什么也没说，又是无声地在她身后跟守了一路，又是陪她吃饭爬山撒酒疯，现在还开了两个小时的夜车，这真是……

　　宋卉看着周珩难掩倦容的脸，心里漫上一丝歉意，就在这时，周珩突然动了一下，宋卉还没来得及撇开视线，他就醒了过来。

　　刚醒来的男人还有些困倦。
　　他没有看见宋卉仓皇挪开的视线，按亮车顶灯，捏捏山根，声音沙哑。

　　“你醒了？好点了吗？”
　　“嗯，那个，我……”宋卉低咳一声，迅速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说辞。

　　“我还好，还有，今天的事实在抱歉。”
　　“不要紧，你……”
　　“我也没想到那个酒会这么烈！”宋卉突然抬了下音量，接着冲周珩抱歉地笑了笑，“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有点晕，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撒酒疯？”

　　周珩定定地看了宋卉一瞬，见宋卉也在回望他，说：“没有，你酒品很好。”
　　宋卉点了点头：“那就好。”

　　车内静了一瞬，周珩看着面带微笑的宋卉，险些被气笑了。

　　他真不知道该说宋卉聪明还是精，竟然明着跟他装断片。重点是，她根本不在意他信不信，因为她根本没想靠这个蒙混过关，她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抱歉，酒后是她逾矩了，但她希望他们彼此都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宋卉确实是这么想的。

　　虽然她确实记不得周珩说了什么，但并没有完全断片，也知道周珩不会相信断片这种事，可这事真的是太尴尬了，她只能手动快进。

　　两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周珩先行打破了沉默。

　　“快十二点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先回去吧。”
　　宋卉立刻顺阶而下：“好的，今天谢谢您了，我先走了。”
　　周珩“嗯”了一声，向她道了声晚安。

　　宋卉匆匆回了声“晚安”，拉开车门正准备开溜，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嬉闹声，她敏锐地抬眼望去，就见一群拎着相机的女生正有说有笑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躲避是下意识的。

　　宋卉迅速收腿，关门，坐正，掰直遮光板，动作一气呵成。

　　周珩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但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了？”
　　“学校摄影社团的人。”宋卉比了比窗外，“你这辆车太多人认识了，我这时候下去肯定会跟她们撞上，这个点了 ，不好解释。”

　　周珩“唔”了一声，配合地把车顶灯给关了，顺道拉下了他那侧的遮光板，车内重回寂静和黑暗，宋卉甚至能听到周珩清浅的呼吸。
　　呃……这个处境，好像比她下车被人撞见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视线里那几个摄影社团的女生并未发现他们，正说笑着往宿舍区大门走去，宋卉放了心，准备等她们拐进去就下车，这时一个女生忽然向他们看了过来。

　　城大校园里到处都是路灯，但周珩停的这处恰好没有，照理来说不该被发现，但那个女生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冲他们举起了相机，就在这时，另一个女生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然后把自己的相机递到了她眼前，女生立刻忘了拍照的事，边看照片边走进了宿舍区。

　　这下宋卉彻底松了口气，回头时见周珩正看着自己，下意识解释：“那个，我就是怕人误会，上次你帮忙送吃的，我还被盘问了好久……”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宋卉觉得自己有越描越黑的迹象，果断道，“我先回去了！”

　　“嗯。”周珩摇下车窗，“晚安。”
　　“晚安！”宋卉说完就走，背影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珩看着她的身影，眼底有什么情感在剧烈激荡着，但最后仍旧归于平静。

　　算了，她只是只异常警惕的小鹿，敞开心扉只是偶然，拼命晃动鹿角自我防卫才是常态，只是他不能当一个主动出击的猎人，只能被动地等待着小鹿主动撞入心怀。

　　宋卉并不知道周珩内心的挣扎，只是裹紧了大衣往自己的宿舍楼埋头跑去。突然她停下脚步，抬眼看向某一栋宿舍楼，然而那里一片漆黑，静谧非常。

　　怎么回事？
　　怎么又是这种被人偷看的感觉？

　　宋卉皱了皱眉头，加快脚步，借着辅导员批的假条，成功进了宿舍。

　　宿舍里，陈嘉嘉等人早已睡熟了。
　　宋卉放下行李，简单洗漱了一下也上了床，很快她就堕入了梦乡，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后，城大的校园论坛里突然多了一个帖子。

　　更深露重，这个帖子因标题起得一般，最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但因夜里新帖不多，这个帖子便不断被点开，继而迅速顶起，不到半小时，这个帖子就被打上“hot”标签飘在了首页。

　　翌日。

　　虽然宋卉昨晚在高速上补了一会儿觉，但毕竟喝了酒，又折腾到半夜，所以次日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困倦，眼下甚至出现了两团青黑。

　　王臻正对着镜子刷牙，看见她扒拉下眼睑的动作立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原来你也会有黑眼圈！”
　　“别哈了，”张乐菱冒出来勾了一下宋卉的下巴，“人家有黑眼圈也比你靓啦，是吗靓女？”

　　不等宋卉有所动作，陈嘉嘉又套娃似的从张乐菱和宋卉之间冒了出来。

　　她拍掉张乐菱的手：“唔好非礼噶！”说罢勾过宋卉，上下端详了一下，“还好，颜值尚在，不过是可以挡一挡，我最近学了个遮黑眼圈的方法，试试吗？”

　　宋卉倒不是非得遮黑眼圈不可，但看陈嘉嘉一脸的跃跃欲试也就答应了，然而陈嘉嘉的化妆手法简直差得令人发指，到最后陈嘉嘉自己都忍不了了，让宋卉卸掉得了。

　　宋卉照了照镜子，虽然黑眼圈没遮掉多少，但整体效果并不算难看，也就算了。

　　她很是捧场地扎了个高马尾，边穿衣服边问：“我上课去了，中午给你们带饭？”

　　陈嘉嘉她们上午没课，宋卉却有一门山水花鸟技法的选修课，结束后刚好到点儿吃饭，室友们不用冒着寒风出门买饭，当即拽着宋卉又搂又亲，折腾了好一儿才放她出寝室。

　　寝室外。

　　江城冬天的意味越来越浓了，宋卉出门时只觉得要被刺骨的寒风给掀翻过去，于是把大半张脸都埋进了衣服里，又抽出围巾盖住头，而后绕着脖子加固了两圈。

　　这个造型大概有些怪异，一路上都有不少人偷瞄她，好在画室很快到了。

　　宋卉脱掉外套，恢复她贴身小毛衣和掐腰牛仔裤的正常穿搭，但不管听课还是作画，她总觉得有人看她，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难道大家不是在看她奇奇怪怪的抗风姿势，而是在欣赏陈嘉嘉出神入化的化妆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