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漫长》岛肆

23、chapter 23

　　这顿饭，宋卉本是冲着程璐那句“母女一场”来的，可她看着在饭桌上跟宋彬谈笑风生，且不时和她搭话、邀她举杯的江总，渐渐觉得讽刺起来。

　　饭局进行到一半，当那位江总再次举杯和宋卉搭话时，宋卉忍不住了，草草应付了一下，借口上厕所出了包厢。

　　酒店卫生间里，宋卉用冷水浇了下脸，心里刚升起离开的念头，宋彬就出现在了卫生间外。
　　与程璐眉眼相仿的男人瞪着她，眼里满是恼怒与不耐。

　　“你什么意思？诚心给我添堵？”

　　正撑在洗手台上缓神的宋卉闻言笑了。
　　她转身看向宋彬：“我给你添堵？难道不是你在给我添堵吗？”

　　宋卉生得漂亮，打小就是人见人夸的存在，但此刻她在卫生间刺目的射灯光下乜斜着眼看过来，那张漂亮的脸上顿时多了点让人难易亲近的冷厉和淡漠。看着这样的宋卉，宋彬心底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情绪来。

　　宋彬其实一直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妹妹。

　　当然，最开始他只是觉得她分走了程璐的爱，但后来则是因为她的早慧。

　　宋卉似乎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不喜哭也不喜闹，性子里更是有股天生的冷静和淡漠，所以不少人都打趣他，让他好好努力，否则以后迟早被妹妹比下去。

　　大概是听多了这样的话，宋为璋渐渐地偏心起宋卉来。同样的错，他犯了，换来的是一顿痛打，宋卉犯了，连句重话都落不到耳里。
　　只有程璐。
　　只有程璐会关心他，安慰他，在宋为璋打骂他的时候保护他。

　　今天遇见江总是个意外，但对方确实是他解决难题的关键，只是对方似乎并不想跟自己合作，但他意外得知，这个江总，好美色……

　　也不知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怎么，他忽然想到了宋卉。
　　也因此，一个小时前，当江总敷衍了两句想要离开时，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宋卉的微信头像递给了对方。

　　那是一张倚在灯火阑珊的高架上，从上往下看向镜头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宋为璋拍的，他也在场，只是没有入镜。他还记得那时的宋卉才刚考上夏城一高，眉眼初成，可是已然美得惊心动魄。

　　果然江总马上改口，说可以一起吃饭。
　　宋彬知道，这是个机会。
　　他只犹豫了一瞬，便决定今天无论如何要借着宋卉拿下这个江总。

　　但他没想到宋卉会不配合。

　　宋彬七拐八拐地想了一通，最后还是压下了心底那点烦躁，耐着性子劝道：“这位江总对我来说很重要，只是吃顿饭而已，你再忍耐一下。”

　　这是多年来宋彬第一次在争吵时率先偃旗息鼓。
　　宋卉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半晌，宋卉拧开水龙头冲了下手，说：“我不会提前离席，但不是为了你。我也明确地告诉你，我没有义务对你的生意负责，所以吃完饭我就走，你好自为之。”她说完，擦过宋彬的肩走出了洗手间。

　　宋卉说话算话，这顿饭她没有提前离席，但也没有太给那位江总面子。然而江总像是没看出她的冷淡，饭后极力邀请她。

　　“我叫人开了包厢，就在楼下会所，妹妹也一起去玩玩？”
　　“不了，”宋卉拒绝，找了个借口，“我夜里的航班，得提早回酒店收拾东西。”
　　“这有什么的？改签到明天，我送你去！”

　　宋卉眉头一皱，还要说话，宋彬忽然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说：“我妹是请了假出来的，明天还得回去上课，确实不方便。”

　　江总神色一变，有些不虞，宋卉则一脸意外地看向他——
　　她并没有向宋彬隐瞒自己的行程，宋彬应该知道所谓的“今晚的航班”只是一个借口，怎么还愿意维护她？

　　然而不等宋卉惊讶完毕，宋彬继续道，“不过江总邀请，我们怎么能不给面子呢？这样吧，我们兄妹俩先陪您玩一会儿，但到点了儿了我得先送妹妹回去。真要玩，等妹妹放假了我们再玩个尽兴，您看怎样？”

　　江总闻言神色顿缓，宋卉则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果然，她就不该对宋彬抱有期待。

　　宋卉最后还是没走成。

　　她和宋彬一道，先送程璐下了楼，再一起回到江总定的会所。
　　进包厢前，宋彬难得向她低了头。

　　“我知道不你愿意，但就半小时，半小时后我怎么着都会把你送回酒店。”
　　宋卉没说话，示意宋彬进门吧。

　　江总定的这家会所就在酒店内部，会所内走的是会员制路线，包厢内摒弃了“金碧辉煌式”的装修，除了点歌台，还放置了茶海和坐台，忽略昏暗的灯光，这里看上去更像私密性好一些的茶室。
　　宋卉心中不适稍减，这时江总拎了瓶酒向她走了过来。

　　江总往宋彬肩上一搭，冲宋卉笑道：“刚才长辈在场不好喝酒，这会儿总该赏脸了吧？妹妹喜欢喝什么？”
　　宋卉一愣，出言拒绝：“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江总脸上笑容微顿，宋彬忙道：“您想喝酒我陪您呗！我妹她又不会，喝了也扫兴！”

　　听了这话，江总没再坚持，反身从茶海上拎起一瓶水。

　　“不能喝就不喝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样的话只能委屈妹妹喝水了。”
　　宋卉还想拒绝，宋彬却把水直接塞进了她的怀里，背对着江总瞪她：“还不谢谢江总？”
　　宋卉一顿，接过水，道：“谢谢江总。”

　　江总呵呵一笑，挥手示意她坐，又叫宋彬陪自己去点歌。
　　宋卉神色淡漠地看着他们，眼见他们走到了点歌台边，这才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但让她意外的是，自从她拒绝喝酒后，那个江总就没再找她搭过话，似乎对她彻底失了兴趣。
　　宋卉乐得开心，只是有些无聊，于是点开手机玩了会儿游戏，又拧开瓶子喝了两口水，正计划着再过一会儿就告辞离开，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周珩。

　　ZH：安全抵达就好。吃完饭了吗？

　　宋卉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打字回复：吃完了，不过突然有点事，恐怕得浪费一个晚上。
　　ZH：怎么了？
　　宋卉：也没什么，就是陪我哥招待一个客户。

　　手机这头，刚在酒店下了榻的男人看到这条信息，沉默了一瞬。
　　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快到八点了，于是把才刚解开的西装扣子又扣了回去，迈步走到落地窗边，隔着厚实的玻璃看向窗外巨大的夜幕和灯红酒绿的街道。
　　同一时间，宋卉的手机再次亮起，但这次是来电显示。

　　宋卉想了想，起身走向宋彬和江总，指指手机。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她说完，没等两人反应，径直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宋彬微愣，反应过来后正想叫宋卉回来，不想江总却拍了拍他的肩，说：“妹妹有事就让她先忙去呗，咱俩好好喝一会儿！”

　　江总都说没事，宋彬自然没意见，忙陪着喝酒唱歌，而包厢外，宋卉边走边接通了电话。

　　“周教授？”
　　“嗯，是我。”周珩嗓音低沉，“你在陪客户？”
　　“准确点说是我哥在陪。我已经暂时从包厢里出来了……”

　　说话间，一个服务生推着车从一侧廊道里拐出来，看见她，热情问道：“您是要找卫生间吗？”
　　宋卉本想摇头，忽又改变了主意，捂住手机问道：“是，请问卫生间在哪？”
　　服务生给她指了方向，宋卉道了谢，把手机放回耳边。

　　“抱歉，刚才碰见个服务生。”
　　“没事。”周珩说，“你晚上住哪，家里吗？”
　　“我订了酒店，离这也就半小时。”
　　“好，有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接我？您在开玩……”

　　电话那边的声音忽然断了一下，接着传来一道略显模糊的男声。
　　周珩神色一凛，问：“怎么了？”

　　“没怎么，”宋卉扶着洗手台，“刚刚被人撞了一下……”
　　“没事就好。你先回包厢吧，有事给我电话。”

　　周珩说完，想等宋卉回话，然而那边却陷入了一片寂静，他眉心微拧，试探着喊道：“宋卉？”

　　电话那边依旧无人回答。

　　周珩心里一顿，正要转身，这时宋卉稍显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教授，我、我好像有点儿头晕……”
　　“晕？”周珩愣了一下，接着果断往房间外走，“什么样的晕？”
　　“就是晕……”

　　会所里，宋卉死死按着洗手台，指尖在大理石台面上抓得发白，她却仍觉得脚下不稳。

　　“刚刚有人撞了我一下，然后我就开始发晕，毫无预兆的晕……”
　　周珩心里沉了沉，声音里透着凉气：“你有没有吃或喝过什么东西？”
　　“喝？我……进包厢后，我喝了几口矿泉水。”
　　“除了晕，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没有，就是晕……”

　　“你听我说，”周珩咬着牙，下颌线绷出一道可怕的危险弧度，“你找一间可以反锁的房间，进去后把门锁好，不要出声，我马上就到。”

　　其实宋卉在感觉发晕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只是她不敢多想。

　　她捏住洗手台的边缘，吃力地抬头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镜子里的她面色如常，然而镜子里的画面却在她的眼前扭曲旋转起来，她只有极力与脑海深处的晕眩对抗，才能勉强撑出一丝清明来，这绝对不是生理上的晕，可她只喝了江总和宋彬递来的水。

　　江总……宋彬……

　　江总……宋彬——！

　　宋卉狠狠咬住下唇，一时间只觉得冷得彻骨，然而她也知道这时最重要的是找地方藏好，于是艰难地转向卫生隔间，扶墙往最里的位置走去。

　　一间，两间，三间……

　　宋卉只走过三个隔间便觉得意志模糊、手脚无力。

　　她就近推开了一扇门，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她还是对电话那头说：

　　“我在锦、锦城……”
　　“环岛酒店……风雨、风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