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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

  •   久在樊笼里,一朝得自由,这样自由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柳萍的肖像画完成了,画中她坐在椅子上,穿着深紫色的旗袍,披着皮毛披肩,坐在一把中式椅子上,脸上全是温和平静,祥和在画中流淌。她的身后是顾平,顾平穿着正装,马甲把他的身体紧紧包裹着,身长玉立的,右手扶着椅子,左手搭着西装外套,一样微笑着。

      画作完成之后,柳萍就通知顾平来看了,顾平果然非常喜欢。

      “你带回去吧,下次我再给你画点儿什么,你的办公室需要挂一副吗?单人肖像,现在做生意都流行‘为自己代言’,挂幅画儿显得有情调,你觉得呢?”

      “好主意,正巧我正要投资网站生意,需要曝光量。”顾平笑了,“那就麻烦妈了,不过你也别着急,慢慢画就是,这一幅画三个月就画完了,肯定是没休息啊。”

      “不用,早就烂熟于心。”柳萍平静道,略过这个话题,柳萍笑着提议:“后天我在京都艺术中心二、三楼有一场画展,你过来看看吧。”

      柳萍似乎也学会了对儿子提要求,顾平巴不得补上多年缺失,自然笑着应下,接过柳萍递过来的门票。

      不过……顾平手指一恁,两张?

      “这些日子,我从没在你脸上看到过愁苦,如果你有朋友的话,一起过来看看吧。”柳萍意有所指,她离婚来到京都,最大的原因不就是想陪着儿子吗?怕他因权势或者其他什么而受委屈,作为一个母亲,她观察力极强,也察觉到了顾平和“猛虎”秦先生之间也许不是她想的那样。

      “再说吧。”顾平耸肩,扛着包好的画出门,“我会准时来看的。”

      顾平扛着画出门,可真不知道把画儿放哪儿好。他和顾先生的关系有所缓和,可这样私人化的东西,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家里。家?顾平有些好笑,自己已经下意识把两人居所称为家了吗?可是想到这些年的纠葛过往,再看看后座上的画儿,顾平有些不甘心,不折腾折腾,也他对不起自己了吧。

      顾平莞尔一笑,车子左拐,开到了他之前在京都买的公寓那里。这次和秦先生一起回来,他从未在这所公寓里休息,这幅画儿放在这里正好。

      顾平的这些小动作,秦先生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忠心耿耿的何秘书正在向秦先生报告呢!

      “顾先生昨天去了他大伯母那里,吃过午饭之后又去了之前买的公寓,顾先生往公寓里送了许多日用品,似乎……有常住的打算。”

      秦先生猛得掰断了铅笔,笔芯狠狠杵在图纸上。

      冷静!耐心!别生气!秦先生回想“恋爱专家”“爱情导师”的教诲,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顾平有反抗就反抗吧,反正也逃不开,自己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磨,总会让他接受现实,爱上自己。

      “顾平的大伯母要在京都定居吗?”

      “是的,柳萍女士是著名画家,已经接受了京都美术学院的教授邀请。”何秘书如实汇报道。

      “去查一查,这个柳萍和顾平的关系不一般,应该不是普通伯母和侄儿。”

      “他们年龄相差那么多啊……”何秘书忍不住嘟囔出声。

      秦先生一个眼刀甩过来,“这个玩笑不好笑!”

      何秘书连连点头,不停强调,是自己想歪了,心里想的却是,你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很难让人不想歪啊!

      “行了,去忙吧,别让顾平知道。”秦先生最后嘱咐一句。

      何秘书虽然脑袋突然秀逗了一下,可情商绝对是够用的。连秦先生这样只有智商,半点儿情调不懂的人都知道暗中调查伴侣是找死行为,何秘书自然会注意保密。

      秦先生在暗中调查顾平,顾平又知不知道呢?

      顾平微笑耸肩,他当然不知道啊!他才不会知道呢!

      画展的前一天晚上,暂时没查到内幕消息的秦先生踌躇了一下,还是端了两杯红酒,敲开了顾平书房的大门。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卧室共用,书房却要分开,分属不同公司的机密不适合放在一起,秦先生这点儿风度还是有的。

      秦先生推门进来,顾平正在在落地窗前,看脚下灯火如龙,车流如织。

      “在看什么?”

      顾平顺从接过红酒,笑道:“看您许诺的世界。”

      秦先生轻抿嘴唇,他当初就是用野心诱惑顾平来京都的,可诱惑他来的目的是让他走进自己的世界,而不是给他塑造一个自己都进不去的地方。

      “美轮美奂不是吗?你该感谢我,在选择的关键时刻推了你一把,才这样令人沉醉的美景。”

      “呵呵……感谢您。”顾平在喉咙里发出似笑似嘲的声音,酒杯轻碰秦先生的杯子,肯定道:“的确是让人不悔的选择,谢谢。”

      “口头感谢没有诚意。”秦先生故作不满,“明天有空吗?请我吃饭感谢一下。”

      “明天我要去看画展。”顾平微笑拒绝。

      就是从秘书处听说你把明天下午的日程都空出来了,才要来找你。秦先生心想。

      “哦?画展,谁的画展,我也喜欢绘画,不如一起去?”

      “好的。”顾平平静回身,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票,分了一张给他。

      秦先生克制着平静接过门票,余光一扫,心中满意。多亏自己时刻小心,要到一张票,不然顾平原本另一张票是要给谁?秦先生对自己不动声色破坏了顾平一次邀约十分得意,又闲谈一会儿,干了红酒才志得意满的离开书房。

      顾平把剩下的票放在自己的钱包里,喟叹一声,“累死了,明天要给秘书涨工资啊。”不枉费他特意提醒秘书修改日程。

      第二天下午,秦先生、顾平准时驱车前往。能在京都艺术中心开展览的,都不是凡俗之辈,他们错开了早上的开展仪式,可下午人依旧恨多,这在清冷的书画展览上并不多见,可想而知柳萍的受欢迎程度。

      安静的展览馆里,只有脚步声和低低切切的交谈声。顾平对艺术的理解基本上就是好看、舒服——值多少钱,秦先生从小熏陶,有意展示一下自己的博学,可展览馆这个环境又不方便高谈阔论。真是!连向顾平展示自己的能力都不行!差评!

      两人安静的走在展览馆中,看画作的速度很快,突然在转角处,顾平不动了。

      这是一副天使战斗图,图中是以为天使正在战斗,在黑色的背景里,隐约可见许多黑色的翅膀、暗红色的武器,那是敌人。天使有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强壮而有力量,他本可以在战场上横扫四方,为信仰而战,可他终究不能——因为他的怀中,有个小天使。小天使胖乎乎藕断似的的胳膊,紧紧攀在天使的腰上。

      从上方射来一片箭雨,大天使向上腾空,却终究不敢飞起,只能努力张开翅膀,为怀中的小天使撑起一片天空,没有让一支漏网之箭伤到小天使。她眼中有献祭似的的悲哀、英雄般的欢喜,可脸上的表情却悔恨而惊诧。

      不知从什么地方射来一支暗箭,正死死订在小天使的身上,怪不得小天使紧紧拽住大天使的衣袍,那个地方正式大天使腾空迎敌时的缝隙;怪不得小天使哀伤不已,他不知道大天使腾空是为他撑起天空,他以为自己被放弃了。

      暗红色的血液在一片纯白中太过刺眼,顾平突然泪如雨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人,生活早已交会他眼泪没有丝毫作用,可在这幅画之下,他还是忍不住鼻翼一酸,落下泪来。

      所以,画中才是真相吗?他们都以为自己给了对方最好的,却又自卑的以为自己终究是被抛弃的那一方。就像《麦琪的礼物》中说的那样,丈夫卖掉金表为妻子买了最好的玳瑁梳子,妻子卖掉引以为傲的长发,为丈夫买一条金表链,他们都以为给了对方最好的。

      可惜,他们母子居然过了进三十年,才意识到这个错误。

      这不只是柳萍的独白,更是顾平的救赎,他终究是有人爱的,他终究不是孤家寡人!

      秦先生静静看着这一幕,他明白顾平哭泣的理由,顾平也早早走上了一条荆棘之路,这个单纯又倔强的人,等待的,苦苦寻找的,也不过是一个安慰。秦先生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走进顾平的心了。

      顾平和秦先生看到画展感想万千,另外的人,看到画展也是感触颇深。

      顾章和他二弟也来到了画展上,二弟看着门口印着柳萍照片的简介,再看看这来往的名流,难以置信道:“嫂子居然还是个画家?”

      顾章脸色更难看了,他从未想过柳萍真的有离开他的一天。等他工作完了回到顾宅之后才发现,柳萍早已离开。尽管柳萍早已再三强调,顾章还是不相信她能离得开自己。一开始,顾章气急败坏,赌咒发誓等柳萍回来求助一定让她好看,后来顾章按下决定只要柳萍能回来他既往不咎,等过了许久,柳萍还没有回来的意思,顾章也坐不住了。空荡荡的顾宅里,没有柳萍的身影,甚至没有她留下的点滴印记。

      顾章查看了柳萍的卧房,里面存着的东西都是未开封的,柳萍惯用的东西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而这些未开封的东西几乎填满了卧室,可见柳萍的私人物品有多稀少?顾章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看,他恍惚记得柳萍十分热爱家居,曾经在阳台上精心布置躺椅和花束,那个场景记得十分清楚。不过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十年前或者二十年前?

      顾宅上上下下看了一圈,顾章更生气的发现柳萍卧室的床单被子甚至和家里客房是一样的!

      “刘妈?你们怎么做事的,太太卧房里的床上用品怎么和客房一样的呢?”顾章怒气冲天道。

      “本来就是一样的啊?”刘妈不明所以。是,乍一听女主人房间和客房一样是挺奇怪的,可这样奇怪的事情已经好几年了,那就见怪不怪了吧?

      “太太喜欢这种花色吧,从搬到次卧就一直用的这种。”刘妈战战兢兢补充道。

      顾章心想,柳萍是什么时候搬出来的呢?是了,大约三四年前吧,那时候顾平正和秦先生打得火热,他在家里还警告过顾平呢。想来那个时候柳萍就已经做好准备离开了吧。可笑!顾章颓废的瘫倒在沙发上,从三四年前开始,柳萍就搬到的次卧,把自己当成客人,可笑他这个做丈夫的却从未发现。

      顾章从未如此慌张,他急忙调查柳萍的一切,原来柳萍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离他这么远了吗?顾章还是有能量的,柳萍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机密,很快顾章就知道柳萍搬到京都居住,而且是国际著名油画家的事情。

      一股荒唐之感从顾章心中升起,他不过是暴发户,不爱这些书法啊绘画啊,可为了提高阶层,也硬着头皮去看过两场。后来不耐烦了,他却要求柳萍尽量去融入“上流社会”,毕竟夫人外交,总要谈到这些东西。

      什么时候柳萍喜欢上画画,什么时候柳萍开始画画,什么时候柳萍成了著名画家。成功成名非一朝一夕之事,总不能瞒过枕边人吧,那他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懊悔、愤懑、自责……全都汇成了荒唐,顾章忍不住上京都来,问一问柳萍。

      近乡情怯,顾章和他二弟从展览馆没开门就在门外等着呢,看着开展仪式的举行,看着记者拍照提问,看着柳萍站在人群中央,优雅大方的回应着……

      顾章等着柳萍忙完了,等过了中午,才看到柳萍落单。顾章和他二弟招呼一声,快步走向柳萍。

      柳萍看着气势汹汹走来的顾章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等他,不必他开口,直接道:“去露台谈。”

      艺术中心设计独特,二楼是不规则六面体的形状,有一个大大的露台,开了一家茶点小店,方便开展览的人休息。

      柳萍熟稔的叫了咖啡和清茶,把茶放在顾章手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看着面前如此平静的柳萍,顾章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先前在胸中酝酿许久的质问突然都说不出口。

      “我来看看……嗯,你……我们还能回去吗?”顾章斟酌这问出这一句,两人见面,顾章突然明白,再多的争吵、质问都不会有意义了。

      “唉……”柳萍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必,覆水难收,你正直壮年,还有许多年快活日子,回去吧。”

      “可我想我们一起回去。”顾章说完死死咬住嘴唇,仿佛不能承受更多。

      “让我们一次把话说清楚吧,上回离婚,我有些激动很多事情没交待清楚。”柳萍放手交握,不停摩挲,缓缓开口道:“从头说吧,从许多年前,我们相识说起。那时候,我妈跟人跑了,赌鬼老爹要拉我做妓女抵债,在乡下地方当爹的是比法律比政府有有权威的存在,当时年纪小,也不懂。真可谓是走投无路,坐困愁城,偏偏在那个时候,你出现了,像千古传说、像电影电视上演的那样,英雄救美,你是我陷入绝境后的一束光。”

      “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惜现实比故事残酷多了。我知道,你心心念念往上爬,像我们这种出身底层的人,总盼着摆脱过去,活出个人样来。你想娶一个高贵的妻子,过正常人的日子,即便当年,我也没有怨过。唯一怨的,大约是你见死不救吧。”

      “生下阿平,我从未后悔,可当我抱着高烧不退的他,跪在医院哭的时候我就突然后悔了。如果我没有能力,为什么生他下来受苦?我不能像我妈当年抛弃我一样抛弃阿平,可我是个无能的女人,我赚不到钱,而这个社会需要钱。”

      “后来,我求到了你,听到你提议的一刹那,我觉得你疯了,可我居然答应了,我知道,是我疯了,被这世道逼疯了。我如愿以偿做了顾太太,我拼命把日子过得‘正常’,我甚至安慰自己这样对阿平是最好的,留在顾家做大少爷,总比吃不饱穿不暖,在医院抱头痛哭好。”

      “那时候的我,贪慕虚荣、胆小怕事,就像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假装无知无觉。”柳萍长叹一声,“可现实终究会打醒你的,你不断外遇给了我狠狠一巴掌,阿平和秦先生的事情是反手另一个耳光,我终于从魔障中清醒过来。”

      “我这辈子,少年的时候吃了很多苦,没过上好日子,青年时候也糊涂,愧对儿子,而今年过半百终于明白过来。就让我好好过吧,你别再来了,我自认对的起你,我们两不相欠,相忘于江湖吧。”

      顾章静静听柳萍剖析这些年的过往,柳萍言语平静,可对顾章来说却是字字血泪,他也疑惑自己当初是不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做出这样混账的事情来。

      “可我想我们一起回去。”顾章再次喃呢,喉咙沙哑得像沙漠里的旅人。

      柳萍轻轻摇头,“你还不明白吗?回不去了啊!”

      是吗?回不去了?

      顾章以为再次见面的柳萍回火山爆发,和他再次大吵一架,可他现在明白了,柳萍和他之间已经没有火了,只有那烧尽的灰,再无半点儿余温。

      顾章踉跄着走下露台,在展厅内看到顾平似乎在擦眼泪,他绝望的心突然生出希望,柳萍能为了顾平定居京都,也许他能从顾平着手呢。可是很快,顾章就看到了顾平身边的秦先生,顾章突然停下脚步,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了。

      顾章听到两人似乎在谈论一幅画,顾平哭就是为了那幅画。顾章等他们走后,静静的踱步到画前。顾章同样在这幅画前涕泪横流,原来自己也曾经充当过暗处射来的箭,在他们母子身上留下累累伤痕。

      回不去了,顾章终于明白,回不去了!

      …………………………

      画展对顾平触动很深,秦先生也第一次看到顾平在他面前除情事外落泪,两人的关系因此亲密不少。

      很久以后,秦先生才翻旧账问道,“京都有我,有妈,你已经有两个家了,为什么还有买公寓?”而且在里面存放那么多日用品,活像随时要离开一样!秦先生语气哀怨如妒妇。

      顾平想着自己钱包里被拿掉的狗狗照片,心想,秦先生果然越来越像狗了啊,爱扑人,地盘意识还这么强烈。

      顾平带着秦先生去了他的公寓,打开门就看到一副油画静静得摆在立柜上。原本那幅柳萍和顾平的合影已经被搬到他们两人家中,现在这幅是柳萍新画的。柳萍依然端庄的坐着,后面顾平和秦先生一人扶着一边椅背,微笑看着前方。

      “本来是生日礼物,秦先生非要追根究底,现在没惊喜了吧。”顾平耸肩。

      “非常惊喜!”秦先生低头吻住顾平温润的嘴唇,被爱人回应的滋味如此美妙,十分惊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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