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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4 ...

  •   回说此刻,大厅内,那铁匠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双腿一哆嗦当即跪将下来,惶惶不安道:“是一个毛头小伙子拿来的,十三四岁,模样挺周正,以前没见过。”段流苏提高了音调,道:“你确定不是乔装易容的大姑娘?”铁匠哎哟一下趴跪在地,磕头如捣蒜:“天地良心,那的确是个小伙子,衣襟敞得老开,我还记得那胸口上面纹有一只苍鹰,老威风了,姑奶奶,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啊!”铁匠连哭带喊,估摸着落入拜火教这几天没少吃苦头。
      段流苏又问:“他有说什么时候来取刀么?”铁匠摆手道:“这倒没有,只说尽快来取,工钱是一开始就已经给足了的。”段流苏不说话了,从位子上站起,于堂前来回踱几圈,将此间分堂主招了过来:“把你派去打铁铺的人都撤走,不要守了,从现在开始,没我的话,谁都不准靠近打铁铺。”那分堂主好生奇怪,却是不敢多言,照意思办事去了。段流苏这才转向那铁匠,伸出白玉般的右手,拇指和中指轻轻并做一处,笑:“打铁的,你安心回去打点生意,不许关门不许偷走,姑娘我就在你铁铺对面的茶店里看着,要是那小伙子再来,你就使个眼色,若是不依吩咐去做,下场就跟这柱子一样!”说着中指一弹,对面门柱上立时多了一个窟窿,木屑簌簌而落,几乎被射穿了去。
      铁匠看得冷汗直冒,哪敢不从,点头哈腰地就差没有整个趴地上,踌伫半天,忽又拉着苦瓜脸道:“可是、可是,我铺子对面没有茶店啊……”段流苏拍了他脑袋一下,道:“笨,姑娘我开一家不就有了!”
      这夜,信鸽带着鸳鸯刀图谱和段流苏的亲笔信展翅而飞,跋山涉水地往白虎堂去了,然则躺在高床软枕上的段流苏却失了眠。她睡不着,脑海里翻来覆去尽是赤云的影子,之前连日相处,赤云总能给她一种温和内敛的亲切感,可那一天,风景山庄的毁灭以及老庄主的死又无时无刻提醒着,那个赤云,那个对她轻颦浅笑与她并肩而行的赤云,终究还是和传闻所说的一样,残酷而无情,硬冷得就像块石头。她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究竟是偶尔的心血来潮还是另有因由?
      段流苏想了很久都想不出答案,于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镇子上打铁铺对面那家新开的茶店里,老板娘总爱顶着一对熊猫眼,睡眼惺忪地招呼客人,久而久之,睡西施的称号就传开了。
      乡里乡亲的光顾茶店时候总忍不住要瞄上老板娘几眼,看再多也还都觉得不够,惟独对门的打铁匠,见老板娘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不敢直视,尤其在老板娘拨弄指甲的时候,更是吓得面如土色,为此大伙也没少笑话他,他倒好,对别人又是横眉又是竖眼的,一改平素那副熊样。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就在邻里们渐次习惯了老板娘的熊猫眼和铁匠的神经兮兮时候,镇上忽然来了个少年,虎头虎脑的,浑身上下都带着股精神气儿。于是破天荒地,铁匠冲茶店老板娘抛了个生硬的媚眼,害得店里喝茶的老老少少一个劲地猛掉鸡皮。
      这时候,那老板娘已经不再是睡眼惺忪的模样儿,右手疾挥,灵犀指破空而出,铁匠铺那边就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好比奏乐一般,总算那少年见机得快,就势往外一滚,这才没伤着。
      然则好景不长,老板娘的灵犀指刁钻无比,几个回合下来就把少年逼得当街乱蹿,场面好生热闹。那少年看似笨拙,竟有一身的铜皮铁骨,灵犀指打在身上只痛不伤,饶是如此,少年依旧疼得眼泪直冒,边跑边嚷:“希(你)干啥咧,杀人哩!”也不知是哪里的方言,口音极重。
      段流苏屡攻无效,索性收起灵犀指,摸出铃铛往空中一抛,化做牛犊大小,□□细缝陡然张开,宛若巨手箕张,一下将少年夹住,箍得死紧。
      “看你还往哪儿跑!”段流苏手一拉,铃铛顶端立时吐出丝丝细线,将少年五花大绑,末了,又重新变做豌豆大小,回系线上,丝丝入扣。起先那少年眦牙咧齿的不停挣扎,待到段流苏走到面前时,出奇地竟是安静了,两只眼睛盯着段流苏直勾勾地一动不动,渐渐地,脸上还有了红云,低下头讷讷道:“希好看哩,赶上阿妤阿姝咯。”
      段流苏不动声色,直至把少年拎回分堂时才拿出那张刀图问道:“画上的刀你见过吗?”少年点了点头,随即又猛地摇起摇来,急道:“没见过,从来没见过!”这次说的话倒是字正腔圆的汉话了,段流苏跳坐在案桌上,翘起二郎腿,狡黠一笑:“你皮粗肉厚,寻常法子伤不了你,姑娘我且架起一口大锅,放进滚烫滚烫的开水,外面再用生火烤着,看你招不招!”少年耸耸肩,合拢嘴巴,闭了双眼,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当是时,大厅外的天井里便支起了大铁锅,锅下一口大灶,柴火烧得劈啪直响,“扑通”一声,少年被丢了进去,水花溅得老高。不消片刻,锅里的水就起了蟹泡,再隔一会便整个儿烧开了,反观少年,非但不见有痛苦神色,更好整似瑕地躺在锅里,满脸惬意。
      段流苏咬咬牙,招来一名祭师,耳语几句,那祭师当即来到天井当中,除去上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但见其挺胸收腹间猛一张嘴,竟从口中喷出一条火龙来,贴着铁锅不断盘旋,烧得锅中水气蒸腾,热浪逼人!待到水快快的时候,又有几个大汉重新提了热水来往里灌满,渐渐地,少年变了脸色,身上肌肤被烙得通红,却仍旧咬紧牙关不愿吱声。
      段流苏哼了一句,高高跃起,单足鹤立,正正踏在少年头上,大声喝问:“说还是不说?”少年不答话,段流苏便也来了气,脚上发力,硬将少年摁进沸水当中,片刻后方才提起,如此这般反复几次,直把那少年折磨得苦不堪言,他却也硬朗,始终不吭一声,直至晕死过去。在场的见状均都暗暗称奇,可看到段流苏拉长的一张脸,也就纷纷屏气吞声了,噤若寒蝉。
      段流苏靠在椅子上,着人将少年押下,随即遣散教徒,独留那分堂主与祭师,招过来低声嘱咐道:“每天都把那小子像今日这般如法炮制,早晚一次,当中若有人来救,只管让他们走;若是无人前来,关个十天八日以后,就随便露个破绽让他逃,我要来个顺藤摸瓜!”二人听罢不禁动容,莫看这小主子年纪轻轻,耍起手段来可是一套套的,谁不小心招惹了她,还不得兜着走!
      于是乎,镇上新开的茶店关门大吉了,除了对门的铁匠,大伙都感到十分惋惜,至于老板娘的去处,有的说是嫁了人,有的说是远走高飞,还有的说是山贼掳了去,众说纷纭,没个定数。
      接下来几天,段流苏失眠的毛病没有再犯,只不过脑袋里想的东西有增无减,除了赤云,她还常常在纳闷,诺大一个拜火教,大小事务逾千,教主偏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统统交由四大堂主打理,惟独在找寻那个叫做李云楚的女子的事情上,总能格外上心,三天一小问,五天一大问,直把人搅得焦头烂额。这不,还没歇下,飞鸽传书又到了,打这儿的情况上报过后,往来书信里就再也见不着亲爹段三的笔迹了,取而代之的是些瘦长字体,笔锋很硬,隐约有种飞扬跋扈的味道,那分堂主曾经说过她,这是教主亲笔所书,她有些不屑,笑笑,看了看落款,乃“天邪”二字。
      “这名儿还真霸道,也不知本人长的甚么模样,老躲着不见人,想来也好不到哪去。”段流苏撇撇嘴,每次收到总坛书信的时候,她总爱这样揶揄一翻,反正天高皇帝远的,谁也管不着,然而她家老爹对那教主却甚是推崇,甚至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每当问起教主尊容时,她家老爹却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说是戴了柏木面具,无从得见,于是乎,段家大小姐段家小主子段流苏益发地对此嗤之以鼻,毫不留情。
      “呀,居然说亲自前来,还要我莫声张!”段流苏展开小纸条,两眼睁得老大,不一会儿就又笑了,暗道:来就来呗,看看你是三头六臂还是怎的,最好一下把那面具掀了,老掖着藏着有啥意思!
      于是这夜,段流苏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傍晚就着人把关在地牢里的少年给放了,尾随其后。眼见那少年进了山林,起初尚好,可拐了两拐过后,居然就跟丢了,段流苏大奇,连忙跃上树梢欲探个究竟,刚一纵身,忽地脑后风声骤起,有硬物袭来。好个段流苏,凌空一记鹞子翻身避了开去,落地回望,原是枚松果,入木三分,此刻正牢牢钉在树干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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