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渡（GL）》onion

44、44

　　锦瑟儿但觉脑后风声鄹起，急忙弓腰缩背，却还是慢了半步，身子被巨龙尾巴狠狠扫中，宛如断线风筝一般远远摔落下去。啪一声，尘土飞扬，几乎跌了个五体投地，尚未来得及站起，面前已如山矗立了三个高大身影。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锦瑟儿喘着粗气，发色瞬间变做深红，戾气暴增。
　　三神君不敢怠慢，纷纷祭出兵器法宝，把人团团围住奋力厮杀，化出青龙真身的孟章神君则仍旧盘旋半空，不时吐出道道雷霆闪电，狂轰滥炸。
　　如此这般，才交手不过数招，锦瑟儿就落了下风，纵有金刚圈护体，亦难以抵挡这狂风暴雨似的攻击，若非穿的红衣，那一身的血迹斑斑还真是要触目惊心了。就在她拼尽全里将执明神君重创的那一刻，自己也被陵光与监兵二神君合力轰得横飞出去，正正迎向张牙舞爪的青龙……
　　她心有不甘，偏又无可奈何，虽说红莲业火一如既往地张扬沸腾，却只不过是外强中干、强弩之末，此时此刻，莫说是孟章神君的闪电，哪怕随手一招，都足以叫她命赴黄泉！
　　“啊——”
　　她仰天狂啸，更死死盯着狰狞狂笑的孟章神君，她恨透了把自己这种把人玩弄于鼓掌的把戏，她是高傲的赤云仙子，她是战无不胜的天纵奇才，即便死，也要死得至尊无上！
　　红莲业火迅速聚到了右掌掌缘，额上的银叶印记亮得发白，马上就能见到这印记原本的主人了，瑶戈，一定在什么地方静静地等着自己吧。锦瑟儿闭了眼，胸中荡起丝丝柔情，涩涩的。
　　挺掌直落，该结束了，统统结束！
　　她从来就不指望有人能救下自己，毕竟早就习惯了孤独，可这千钧一发的当儿，脚下一轻，竟是被甚么事物托着飞了起来，不但避开了孟章神君那志在必得的一击，更使得那落下的右掌改了方向，擦着面门，打在身边黄土地上，烧出焦黑一片。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清啼，恍若万马齐嘶，大有山崩地裂之势，而底下稳稳驮着自己的，居然是只硕大金凤，身形姿态，直和梦里一模一样！
　　“你……”锦瑟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句话因过度惊讶没能说完，掌心里传来温热的触感，柔柔的，似曾相似。就在这时，金凤猛地拐了个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至青龙上方，双爪如铁，狠狠抓在巨龙脖颈之上，霎时鳞甲横飞，留下几个血肉翻卷的大咕隆，疼得青龙不住地上下扑腾，躲进云里再也不敢出来。
　　陵光、执明二神君皆惊，携了法器上前欲斗，孰料那金凤却无心恋战，双翅一展，疾如旋风，眨眼就没了影儿，留下二神面面相觑，无所适从。
　　话说这金凤飞出老远，锦瑟儿伏在它背上，想开口，怎料风势过猛，竟是难以说话，只得紧紧搂住它脖子，任其万里晴空，展翅翱翔，约摸一柱香功夫过后，速度才放慢下来，低头一看，却是到了一个清静所在，流水潺潺，草木青葱下更有蛙虫轻鸣，一派安宁。
　　金凤发出一声轻鸣，转了几转，竟就倒头载了下去。
　　“扑通！”
　　落水有声，好在那潭甚深，这才没有摔伤。饶是如此，猝不及防的锦瑟儿还是被呛得吃了几口水，喉咙生疼，至于那只金凤，直直沉将下去，瞬间就没了影，仿佛被这幽幽深潭活活吞噬一般。
　　锦瑟儿极力稳住身形，身上伤口被水一泡，凉津津的，微微带点涩痛，此刻已顾不上许多，在云端上，她分明看到了那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七色琉璃眼，尽管改变了许多，却不难分辨出幼时模样。
　　锦瑟思华年，岁岁复年年，原来一直都不曾改变……
　　“拨剌！”
　　一下水声突兀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珠光水气中，一女子陡然冒出水面，似乎是由潭底卯足了劲一口气蹿上来的，待到势头去劲之刻，大半个身子经已离了水面，恰好背对这边，于是锦瑟儿就又看到了那背上的两道疤，只从未想过，本该丑陋凶顽的伤痕，到了人的身上，竟会出落得这般娇艳华美。
　　女子摞了摞长发，转过身来冲她轻轻一笑，悠悠然说着最亲昵的称呼：“野丫头？”
　　锦瑟儿的眼眶霎时就红了，她用力捂着嘴，压下那些不停冲击着喉咙的悲声，却始终没能令情绪平服下来，她展开双臂，紧紧抱住对方，泪流满面。
　　“华年，华年……”多少遍，她一直重复着，生怕一不留神就又丢失了，儿时的记忆回来了，曾经的伙伴也回来了，还有这酷似木清池的平静水面，上天竟将一切都安排得这样完美，倒也算待人不薄了。
　　“我不叫华年，叫做天邪。”耳边传过呦呦细语，温和恰似当年，点点滴滴，尽在心头。
　　“你难道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华年？”锦瑟儿抹去泪痕，忽然有些生气，伸出双手扶着对方脑袋，拉到自己面前眼对眼看着，这动作乃旧时做惯了的，过了这么许久，竟也一般地自然到位，不见生疏。
　　冷天邪无奈，只得点了点头，莞尔。
　　锦瑟儿把人搂紧了些，轻声呢喃：“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说什么华年，华年……”
　　“锦瑟思华年，不这样，你又怎会记住我？”冷天邪拍了拍她的肩，甚是宠溺：“别哭，我这不是回到你身边了么。”
　　“终是回来了。”锦瑟儿长声而叹，多年的抑郁与孤寂仿佛都随这口气缓缓吐了出去，轻松不少，冷天邪更是从后面将她轻轻箍进怀里，一下一下，在耳边轻轻呵着热气，深深眷恋。锦瑟儿脸上微热，白皙面皮上就像涂了薄薄一层胭脂，红得紧，好在冷天邪不再有进一步动作，这才渐次安定下来，笑：“从前你也是这样抱着赤云仙子的？”
　　冷天邪微愣，一时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良久，幽幽叹了口气，闭着眼，脸上渐渐露出落寞神色：“你便是赤云，赤云便是你，那个时候，我俩远比现在要亲密得多。
　　“哦？”锦瑟儿皱了眉，淡淡一笑：“比起那天阁楼里你和李云楚还要亲密么？”她无意偷窥，可却鬼使神差地看到了二人相拥的一幕，那一刻她心痛得要命，立刻调头离去，命运让她错过了一些东西，同时也误会了一些东□□是那抹情意悠然，始终在骨髓里盘旋着。
　　“我确是在乎着云楚，可更在乎你。”冷天邪贴着她的背，轻轻叹气，用左手在其胸前点了点，又道：“你且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曾经驻足这里？”
　　锦瑟儿心头一紧，不由自主想起了瑶戈，那个在花瓣丛中翩翩起舞的柔弱少女，竟甘愿用一生精力去维系一段虚无的情，那般无畏，那般单纯，一如天上的蓝，水中的绿，清得不含一丝杂质。
　　“你是想说，你心中有李云楚，一如我心中有瑶戈，割舍不得，哪怕因此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锦瑟儿用力吸着气，胸口有些疼，为瑶戈。
　　“恩，因为她们想要的我们都给不起，唯有从别处多做些甚么。”冷天邪接过她话题，会心一笑，却又难免苦涩。察觉到对方的无奈，锦瑟儿突然感到一股不安，回头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冷天邪笑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不说话。锦瑟儿叹了口气，缓缓靠进她怀内，眯了眼，也沉默了。
　　隔了一会，冷天邪道：“着里好冷，先上岸吧，我先弄套衣服。”言语中颇有疲惫意味，仓忙间现出真身，又飞了这许久，身体毕竟是吃不消的。
　　“那你告诉我，李云楚究竟是谁？为何总出现在旧日梦中？”锦瑟儿不看她，托起她一条胳膊，边游边问。
　　苦寻多日的谜团该解开了，这搅得她心烦意乱的迷梦，也该结束了。
　　锦瑟儿放轻了呼吸，聚精会神等着，不料那冷天邪却只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兴许是你以前见过的什么人吧。”锦瑟儿想了想，不禁苦笑，知她实是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勉强。这时候，冷天邪突地转过身来，右手轻轻抚在她额上，呼吸近在咫尺：“我知你因何烦躁，其实那伽蓝仙子所说的丝毫不假，你尚未记起的不过是些微末小事罢了，不要多心。”锦瑟儿看着她，若有所思：“你知我心中挂念瑶戈，又知我曾与伽蓝仙子会面，莫非你也会使读心术？”冷天邪摇头，言语间流露出几许沧桑意味：“我借你半身精血重生，对你经历过的事能略有所感。”锦瑟儿只觉一股暖流自眉间涌了进来，说不出的舒泰酣畅，隔得片刻，又亦依样画葫芦般把右手放到冷天邪头上，却是不见有异。
　　“这是做甚？”冷天邪先是不解，很快就又明白了过来，于是笑道：“你法力未曾全复，目前尚未能试探我心中所想。”锦瑟儿颇感失望，上下瞄了那冷天邪一眼，突然凑上前去，笑道：“你，似乎习惯了这样不穿衣服……”冷天邪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慌忙侧了身，讷讷道：“那也只是在你面前而已……”她现出火凤真身之时，全身衣衫早就被撑得粉碎，本也不觉有异，然则锦瑟儿这么一提，反倒要不好意思了。
　　锦瑟儿笑笑，脱下外衣替她披上，幽幽直视，道：“我想再见伽蓝仙子一面。”
　　冷天邪双眉微皱，旋即就又再度舒展开来，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在这之前先得制服那几个神君，总被缠着，诸多不便。”
　　二人商量妥当，便离了深山老林，一路沿江南下，直至三日后方抵达另一座繁华都市——稽乐。
　　隔天，四位衣着装扮不同的异乡怪客亦前后抵达稽乐，就宿在城中最大的天来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