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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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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寂静无言。
也不知多了多久,冷天邪才回过神来,抱着她道:“云楚,随我走吧,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气语幽幽,神伤已极。李云楚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冰冷,瞅着她道:“冷天邪,你对我可真好……”若一开始就这般说,自己倒也会信了她那真心实意,然则此刻死里逃生,万念俱灰之际,叫人如何自处?
“云楚。”冷天邪扶着她双肩,正色道:“我不想你死!”哪知李云楚丝毫不理会,回手将之推到一旁,话锋陡转,指着胸膛冷冷道:“刚才你想从这里取走的,是甚么?”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眉目依旧,俊朗如昔,可怎的,心肠竟就变了呢?
冷天邪吸了口气,却是没有开口。李云楚顿觉心寒,又等了片刻,始终不见她说话,于是就又笑了,冷冷道:“冷天邪,你若想带我走,就光明正大地到泰安殿来!”说着将额前那绺乌黑秀发往脑后拨了拨,倚窗而坐,任由月光在脸上投下片片阴影,声如寒泉:“你不是说过么,谁娶我,你便灭了谁。”
冷天邪倒抽一口冷气,身子便跟着僵了半截,久久不能言语。
月色洒进屋内,似银沙遍地。
泰安殿乃东汗皇宫正殿,但凡喜庆大典均在此进行,皇子大婚自然也不能免俗。
塔塔木的婚礼更是隆而重之,这一天的泰安殿,张灯结彩,辉煌犹胜从前。
李云楚依旧穿着那一袭紫红长裙,娉婷多姿,独是面上无甚血色,身边的塔塔木亦是一身紫红,相应成彰,面上喜气盎然,偶尔冲四周扫上一眼,却又精光盈溢,他在防着锦瑟儿,他知道锦瑟儿就在附近,在某个不显眼的角落里,静静看着这里的一切。
帝后亲临,百官朝贺,万民同庆,好生隆重的一场册封典礼。
塔塔木拉过李云楚,得意地看着她屈膝受礼,看着她凤冠加顶,看着她亲启唇瓣,轻轻唤那一声“夫君”,这,就是他美艳无双的皇妃,强抢自王朝的战利品,他满意地笑了,虚荣心与成就感空前膨胀。
礼成,一对新人在宫娥礼官的簇拥下缓缓踱出大殿,接受自民们的瞻仰膜拜,到底是得天独厚的一双。
塔塔木微微皱着眉,无云的蔚蓝天幕,看起来竟有些晃眼,令人情不自禁就将手放到了额前,以做遮挡。就在那一片纯蓝中,忽的起了一道金光,划着圆润的弧线由远及近飞驰而来。
噌!
金属割破了地砖,清脆、硬朗!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塔塔木看着距身前不过两丈之遥的金环,心里默默念着,恨得牙痒痒的。
如此公开挑衅,实在胆大包天!
可一抬眼,却发现金环之主并非锦瑟儿,而是——冷天邪!
骄傲、张扬,帅气!
“你来做甚么?”塔塔木端详着她,虽从未相见,可这副面孔绝对算不上陌生,在李云楚的心里,他曾多次“读”到过。此刻,那冷天邪连正眼都不屑看他,只盯着一侧的新皇妃,用一种异样平和的语调,缓缓道:“云楚,我来带你走。”
塔塔木勃然大怒,正欲发作,耳旁已飘过温温柔柔一道嗓音,似笑非笑:“凭什么?”
说的不错,凭什么?!她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是堂堂东汗国的二皇妃,怎能任由别人带走?
“拿下!”
一声喝令,侍卫便蜂拥而上,然则尚未来得及把人围住,罪魁祸首已跃到了新皇妃跟前,凛然直视:“就凭你我之间的约定,带你走!”
李云楚轻轻一笑,灿若春花,那是一种柔媚入骨、惑人至深的笑,纵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她圈着塔塔木右手的小指,不着痕迹地晃了晃,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冷天邪的脸,依旧是笑:“你打得过我的夫君么?”她恼极了冷天邪那天的所作所为,她要她也吃上苦头,当然,仅仅只是一点点苦头而已,等到焦头烂额的时候,再救她小命不迟。
于是,她用言语去激她,生怕她说个“不”字,临阵退缩。
只不过冷天邪何样人也,那般骄傲的性子,又怎肯退让半步?
到底是多虑了。
李云楚看着她面上愈聚愈浓的怒意,心头不禁划过一丝欣慰。
“我赢了,带她走!你赢了,她留下!”冷天邪看了塔塔木一眼,径自退到空地之上,胳膊一抬,金刚圈便飞回手中,澄澄亮眼。
纵然千般不愿,云楚终究还是做了筹码……
冷天邪自唇角泛起一丝苦笑,自嘲。
“若输了,你还得把命留下来,作为藐视皇族的代价!”塔塔木将外衫除下,用力甩到一旁,颇有些咬牙彻齿的味道。唯一不明白的是,冷天邪的修为与自己相去甚远,为何此刻竟还能如此嚣张!前来送死不成?!
冷天邪却满不在乎,右手在金刚圈上点了一下,原本挂在左手腕上的金环竟就由一变十,由十成百,由百化千,眨眼间散做层层薄片,将身子层层包裹,片刻过后,但见其周身上下宛似罩了一层金雾,稍纵即逝,归于无形。
塔塔木暗暗吃了一惊,看情形,若要胜她,还非得先破那护体金环不可,可瞧这半天,倒也没看出丁点破绽来,甚是棘手,而除此之外,更令人诧异的是,自己引以为傲的读心束居然毫无作用,完完全全看不透她心思所在,怪哉!
而那厢边,冷天邪已祭出八尺亮银枪,秋阳下,白衫随风猎猎,仿佛又成了昔日战场上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郎。
将军俊且俏,连挑十将无畏惧;
将军勇且狠,斩杀千人犹轻笑!
忆当年,一夜传遍哥舒阙军营便是这两句歌谣,那会他尚远在东汗,可那争强好胜的妹子却已等不及了,亲率大军赶赴前哨,为的就是要亲眼目睹那位少年将军的绝世丰姿。他曾为不能亲临现场感到遗憾,更因未能会面感到沮丧万分,如今好歹是碰上了,果名不虚传,确是俊俏得紧,阴冷得紧,传闻听得再多,从别人意识里读的再多,也比不上眼前所见之一二。
只不过,这人如此俊美,定是女儿身无疑,为何偏便对李云楚念念不忘?看来又是个跟那傻妹子一般的浑噩愚人,明知不可而为之,痴也!
塔塔木闷闷哼了一句,右手一摊,祭出鬼头大刀,幽光盈盈,杀气腾腾!
泰安殿前,万众瞩目下,尘土飞扬,刀光闪烁,好一场厮杀!
就在二者打得不可开交之际,一道身影自后面缓缓走到了人群跟前,脸色阴晴不定。
“锦瑟?!”
立在台阶上的李云楚登时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她对锦瑟儿并没有太好的印象,此女行踪飘忽,行事乖张,又若有若无地藏着敌意,兴许某一天,自己就和那日所见幻象中的下场一样,被她掐住脖子活活捏死了去。
不过底下的锦瑟儿却没有太多功夫去留意别人,她正全神贯注盯着场上的打斗。红白交错的两道影子,铿锵密集的兵刃撞击声,在别人来说,只能用眼花缭乱来形容,可她却能把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塔塔木的青龙宝刀什么时候砍到了银枪之上,什么时候又被金刚圈给档了回去,她还知道冷天邪什么时候踏了虚位,什么时候比划出了符咒阵术,逼得塔塔木节节败退,她甚至还知道,多少招过后,塔塔木将呈现败相。
然则,这冷天邪难道不是对自己眷恋了千年的那个人么?为何此刻却甘愿为别人赴汤蹈火?
千年迷梦,千年情愫,莫非都是假的?
锦瑟思华年……
坠入情彀的,只有她一个么?
突然,本是喧嚣沸腾的人群猛地安静了下来,民众纷纷往后退着,虽然没有火,可锦瑟儿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异样灼热,仿佛要将身边一切都燃烧殆尽似的。与此同时,场内胜负已分,随着一声惨叫,塔塔木连人带刀给踢倒在地,恰恰横亘在锦瑟儿面前,于是,锦瑟儿便看到了屹立着的冷天邪。
这就是曾经的挚爱?
锦瑟儿悄声自问。
冷天邪也看到了她,那个带着浓烈戾气,带着疑惑望向自己的锦瑟儿。
千百年前,她就是这个模样,一点都没变。
可惜现在还不是相认的时候……
冷天邪毅然转身,故意不再去看,现在要做的就是带走李云楚。只不过转身刹那,她分明察觉到锦瑟儿的戾气又重了几分。
冷天邪无奈地笑了,有些苍白。
可似乎还有别人关注着这里,会是谁?——冷天邪忽然感到一丝异样,那是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很快这个猜测就被证实了,数道黑影从天而降,不过所针对并不是她,而是锦瑟儿。
为首的手持双锤,身高九尺,豹额环眼,正是当日屠杀逍遥派的四神将之陵光神君!在其身后,整齐列着六人,本是布衣打扮的寻常百姓,瞬息间就现了真身,尽是些穿着铜盔铜甲的天兵天将!
“赤云,快快俯首就擒!”陵光神君双锤一撞,声如裂帛,刺得人人耳膜生疼。
自从锦瑟儿从小灵山走脱过后,四神将便一路追赶而来,不料前阵子竟失了踪迹,此时此刻,若非感觉到附近一股真气正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恐怕一时半刻还找不着她,天赐良机,怎能轻易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