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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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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送走李云楚后,冷天邪正驱着金刚圈于房内玩得兴起,忽地瞥见玉书嘟了小嘴坐在一旁不吭声儿,于是奇道:“玉书,谁惹你不高兴了?”玉书两眼朝上一翻,故意道:“你现在有了云楚,还叫我做甚?”她故意学冷天邪口气念那“云楚”二字,竟是惟妙惟肖。冷天邪不禁莞尔,拉着她笑道:“你这小妮子,也不想想你我两家情份,生甚闷气?”
原来当年玉书的爷爷曾在沙场上替冷家先祖挡了一刀,冷家感其恩义,便接其家眷入府长住,世代交好。玉书虽是丫鬟,公主驸马却视同己出,尤其在冷天邪被东陵圣母抱走后的十一年里,亏得有这玉书,方才缓了不少相思之苦,是以合府上下莫不对其另眼相看。而冷天邪到底年少,山上岁月清苦,好不容易回到家中,碰着年纪相仿的玉书,三言两语便耍在了一处,相随至今。
玉书见她如是说,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反问道:“真的?”很是孩子气。冷天邪用手在她鼻子上刮了刮,道:“骗你是小猫小狗!看,你和我住一个帐里,云楚住外面,谁更亲些?”玉书听着不住点头,喜形于色,然而不过眨眼功夫情绪又低落了下去,讷讷道:“将来你娶了她,还不是要住一起。”边说边踢着脚边的小石子,闷闷不乐。
冷天邪更是大笑,戏耍着道:“那我向皇上请旨,改为娶你好不好?”玉书一听,慌忙摆手道:“不要,你是小姐,我们又、又……”她心直口快,说到一半方觉不妥,硬是将后半句那“生不得孩儿”给吞了回去,已然羞得满脸通红,可转念一想,自己和冷天邪“生不得孩儿”,那李云楚亦是女子,不也一样“生不得孩儿”么,占不到丝毫便宜,于是心里登时又乐开了花,至于适才为甚气恼,反而忘了七七八八。
主仆二人正嬉闹着,忽有传令兵来报,说是校尉赵恒至回营,更从师门云梦泽请来三位同门助阵,是以元帅令众将官前往相见,共商对策。
进得帅帐,但见萧定海左侧身边一溜排开站了三个怪人,赵恒至正正一一给众将介绍着。为首的白眉黑发,穿一件鹅黄道袍,执白玉拂尘,颇具仙家风范,赵恒至称之为姜师兄。第二个光头大耳,身子矮胖,笑容可掬,见冷天邪进来,便冲这边微微一笑,很是友善,赵恒至将其唤做弥勒,也不知是称号还是姓名果真如此。站最下面的是个高壮汉子,圆眼巨嘴,面上须发甚浓,直好比野人一般,穿着偏又斯文得紧,一袭水蓝长衫,肩上披有灰黄褡裢,腰间束了根青白汗巾,一派文人墨客打扮,正眼观鼻,鼻观心地仰面朝天站着,众将前去打招呼,他也不理。
冷天邪见过元帅,正与赵恒至说着话,那边门帘掀动,李云楚也到了。她这一进来,诸人眼前陡然一亮,皆尽屏了呼吸,此刻她竟一改平日戎装打扮,穿了粉红裙裳,显得腰极细,一步一娉婷,头上双凤金钗偶尔随步子轻轻一颤,雍容华贵,也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眉角被勾画着斜斜飞起,一张俏脸便又平添三分霸气,妙不可言。
军中将官多是看惯了腥风血雨、杀伐屠戮的粗莽汉子,即便有美貌女子,亦不过远远观望罢了,哪似现在这般活色生香近在咫尺地走在眼前,是以一时均走了神,目光直勾勾落在李云楚身上不肯离去。
李云楚笑笑,不以为忤,如斯情形在京城里也没少见过,早已见惯不怪了,只不过今日早起,随意在汲水城内走了一圈,及至回营,便听得元帅召唤,于是直接赶了过来,不曾更换。
“小女子李云楚,参见元帅!”李云楚双手交叠,于胯边微微做出下压姿势,人就跟着蹲了下去,竟是正经八百的宫中礼仪,她自称小女子,不说官衔,又如此这般,便是要提醒那萧定海,自己虽效力军中,可毕竟流着皇家骨血,乃堂堂郡主身份,亵渎不得。
萧定海一惊,扫了目瞪口呆的众将一眼,不禁出了浑身冷汗,更何况这里还有个冷天邪,天子青睐之人,新封的王爷,若是恼怒起来于殿前告上一状,他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大声道:“郡主快快请起,不必多礼!”更特意将“郡主”二字说得甚重,直吼得众将身子一颤,竟不约而同一齐回望元帅,直至看清其隐含怒色的一张方脸之时,这才猛然惊醒,一个个面带愧色,低了头。
不料尚有一人浑然不觉,直接奔到李云楚跟前道:“山野鄙人纪一平,见过李郡主好啊!”这话说得词不搭调,怪里怪气的,正是出自那文士打扮的怪客之口,此时更伸了毛茸茸两只大手,意欲扶起李云楚。众人见状又是一惊,皆在心里暗骂他胆大妄为,不懂规矩,却又碍着他身份奇特,不好发作。
李云楚抬眼,见了他那半猿半人的模样,登时给吓了一跳,又岂能被其碰了去?当即足尖点地,膝盖尚且半弯,人已后退数尺,口中道:“多谢纪先生美意。”这一蹬一退,皆是极妙的身法,可那纪一平竟如影随形紧跟而上,她刚站定,一双毛茸茸的大手又到了跟前,好生诡异。众人看在眼里,均感心有余而力不足,情知拦他不住,瞬间都变了脸色。
就再这时,旁边伸出一手,将李云楚给拉了过去,纪一平落空,不由得好生懊恼,回头,正对着冷天邪,上下打量一翻,目光落在二人正自相握着的手上,忿忿念道:“小娃娃,男女授受不亲,你怎的拉着她手?”这话问得草率,众人不禁大怒,蜚声渐起,然则他与冷天邪站做一处,一个丑陋不堪,一个清秀飘逸,中间还隔着个美艳绝伦的李云楚,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是以又有人忍俊不住笑出了声来,倒是把先前的沉闷紧张给打散不少。
冷天邪亦觉好笑,这怪客一身本领,性子却有趣得紧,于是益发握着李云楚之手不放,道:“适才你若扶她起来,不也一样授受不亲么?”纪一平咧嘴一笑,浑不在意:“你是你,我是是,那不一样。”冷天邪奇道:“怎的不一样?”纪一平冲李云楚一指,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喃喃道:“她长得好看,我乃君子,自然好逑,你还是小娃娃,好逑不得。”直听得冷天邪大笑不止,既赞他说的直率,又恼其说的无礼,于是道:“你可听好了,这位李云楚李郡主,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只我一人逑得,旁人统统不许!”李云楚手被握着,又听这两人胡搅蛮缠地乱说一气,心头好生烦躁,正要开口,不曾想冷天邪突地扔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便也愣了。
纪一平看看她,又看看李云楚,摸了摸脑袋,颇感词穷,正要搜肠刮肚地找些颠三倒四的理由出来反驳,那位被唤做姜师兄的道人发话了:“一平,休得再闹,退下。”语音浑厚,中气甚足,想来平素里也是个有威望的主,那纪一平立时垂手站在一旁,不再吱声。道人上前一步,冲冷李二人一揖,又向萧定海一拜,道:“姜昆仑教导无方,致使师弟冒犯了两位将军,但凭元帅发落。”
萧定海哪里肯让他跪实,连忙起身离座,走下案台将之一把托起,道:“姜道长言重了,你师兄弟三人不远千里赶来相助,招呼不周,理应是我赔罪才是。”姜昆仑这才站直身子,与之相视一笑,一场小闹剧便这么收了场。
随后,众人团团围坐,共商对策,最后均道哥舒阙围城日久,必有松懈,况且不知云梦泽来了人,便拟定趁夜偷袭,打他个措手不及,出一翻恶气。席间众人莫不侃侃而谈,说到欢处,更有敲桌捶凳的,唯独那纪一平,竟不管冷天邪在一边如何吹须瞪眼,只一味傻傻望着李云楚,偶尔姜昆仑碰他一下,目光便闪至一旁,可隔不多久就又瞄了回来,好比着魔一般。好不容易商议妥当,又补充了诸多夜袭的细节安排,方才遣散众人各自回营。
冷天邪巴不得早些离去,扯起李云楚转身就走,奔出帐外老远,这才松了口气。而李云楚似乎心情极好,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儿,逍遥自在。冷天邪愣愣跟着,目光不自觉就落在她腰上,那外衫极薄,透出底下衣裳的新月之色,随着腰肢扭动,红白不停交替映衬着,颇有种袅袅尘烟的飘逸感,偏又生得那般纤细,柔柔的,仿似不堪一握,若真个搂在怀里,也不知是怎样的消魂。想着想着,冷天邪不禁脸上一热,那日京城之外荒山脚下吻她的时候,怎就没留意这细腰呢?
正心猿臆马的当儿,冷不防李云楚忽地转过身来,嗔道:“有甚好看的?!”冷天邪一怔,脸蛋益发辣得烫人,也不隐瞒,直言道:“我在想将来成了亲,定要天天枕着你的腰睡才好。”她久居深山,风月之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无甚机心,然则李云楚却不同,她生在王府,各色人等见得多了,懂的也就要全些,一听冷天邪这话,登时羞得耳根子都红了,连连啐道:“不要脸的小贼!谁说将来一定嫁你?难道嫁了你就得……”说到后半句,更觉羞愤难当,接不下去了。
冷天邪看着好玩,于是又道:“嫁了我就得怎样?这乃是皇上赐的婚,你能不嫁么?”李云楚恨恨一跺脚,道:“我禀明皇上,揭穿你女儿家身份,这婚事便不算了。”冷天邪翻了翻眼珠子,大咧咧道:“好啊,等你改嫁了,谁娶你我就灭了谁呗。”面上虽是在笑,眼底却隐约透着股寒意,看得李云楚心头一凛,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