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言如遇》期寻

48、到了尽头的路

　　钱路喝着嘴里的酸奶，盯着苏言，眼里全是探究。又看了一眼安安静静背法律文案的何安忆，难道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苏言这个人不正常吗？出去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一看就是去见许陌小姑娘的，可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眼神恍惚，他发誓，和苏言认识两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
　　何安忆感受到来自钱路的眼神，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给他又扔了一盒奶糖。他始终搞不清楚，为什么一个一米八的汉子，会喜欢吃甜的发腻的奶糖，更奇怪的是，他还真的给他准备了一盒，可能就是为了这种情况下堵住他的嘴。
　　钱路吃了两颗奶糖，笑的眼睛都弯了。突然想起来是要跟何安忆讨论苏言的事的，又瞪了一眼何安忆，然后继续看着苏言。
　　苏言看上去很淡定，坐在椅子上，翻着手里的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眼镜，一幅斯文败类的模样。当然，这些话钱路是不敢说出来的。
　　苏言突然合上了书，眼神隔着眼镜投到钱路身上，钱路打了一个冷颤，才听见苏言的声音缓缓地传过来，“你再看一眼，安忆的衣服还没洗吧？”
　　何安忆头都没转过来，回了一声，“还没呢！”
　　钱路望了望天花板，又瞥了一眼何安忆，“你们两个斯文败类，在外面人模人样的，在寝室就只知道欺负我。”
　　苏言对着他笑了笑，眼神明媚如春光，“上次打赌输给安忆了，衣服还扔给他洗，我不像他那么好说话，就不要你给我洗了，你就把安忆的洗了，就行了。”
　　“我洗，我洗，不过，你到底是怎么了？一回来宿舍的气压就低了，”钱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对着苏言问了出来，然后连忙把帽子往下拉了拉，盖住了眼睛，不敢看苏言的眼神。
　　何安忆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手拿着装着衣服的盆，一手拎着钱路出了门。
　　“唉唉唉，你别拽我啊，我还没问完了，我的衣服，我的帽子，唉，姓何的，放手啊，我一大男爷们儿，被你这么拎着多没面儿啊，你放手啊……”
　　苏言看了一眼被何安忆带上的门。到底是怎么呢？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许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过去的，早上醒的时候，自己是躺在沙发上的，盖着被子，而康乔已经不见了。手机还充着电，想必是康乔充着的，里面有几十个未接电话，大部分都是廖子倾和顾逸轩的，还有一个陌生的电话，许陌翻了几遍，还是没有看见那个让她烂熟于心的号码。
　　许陌想了想，还是先给廖子倾回了一个电话报平安，又决定给顾逸轩回一个。
　　电话刚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许陌先说了昨晚的事，听到许陌的声音，顾逸轩才平静下来，慢慢给她讲了些昨天后来发生的事，讲起他去找何洛繁问那些事，讲起他去找苏言。
　　许陌在一边听着，在听见苏言的时候，终于有了些反应。
　　“你去找他做什么，昨天是我的错。”许陌的声音有些小，连她自己都没听清就混入路上行人的笑声里，消失不见。
　　“什么叫是你的错，他凭什么说是你的错。”顾逸轩有些激动，即使在这个圈子里这么久，还是一听见她的事，就变得不能自已。离他不远的何洛繁看着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走到椅子上坐下了。
　　“我说你这几天是不是欠收拾啊你，自己的事弄好了吗，你就来管我的破事，你别对我这么好，我还不起。”许陌想起昨天晚上康乔的话，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
　　“许陌，你到底怎么了。”顾逸轩放缓了语气，“你不舒服你说出来啊，去找他是我的不对，你别生气啊！”
　　“我没生你的气，我气我自己，算了，就这样吧，手机没电了，先挂了。”许陌说完就收起了手机，嘴角扯了一个笑，看啊，还是活的这么荒唐，还是不自觉抬头望了望天空，昨晚是不是又做梦了。
　　顾逸轩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有些无奈，更多的还是担心，想了想，跟何洛繁说了一声，还是决定去找许陌。
　　许陌不知道一条十五分钟的路，她走了多久。只是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腿已经开始发酸，中间廖子倾打了五个电话，她在每一把长椅上坐了半个小时，她看着广场上来了一对有一对的情侣，又走了一对又一对。最后还是很累，累到眼睛看不清，看不清眼前站着的是顾逸轩还是苏言。
　　顾逸轩看着许陌，他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等了多久，等到许陌回来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怎么从长椅上站起来。
　　许陌就站在那里看着顾逸轩，看着眼前慢慢清晰的脸，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阳光灿烂的日子，对于这个世界，我已一无所求。许陌发现，自己真的是已经一无所求了，对于别人，对于自己，似乎又成了负担。她不敢说，昨晚，她又梦到那个人了，似乎，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去看他了。说好的，带苏言去看他，可能也是没有机会了。
　　“你回去吧！以后别对我太好，何洛繁说的对，你有你的路要走，选择了这条路就好好走，离我远一些，对你，对我都好。日后，若是还有我能帮到你的，我肯定会帮的，就当，我还你的，你拜托我的事，我也不会忘的，你更不能忘。”许陌看着顾逸轩，他还在长椅上坐着，戴着黑框眼镜的他，清澈的阳光洒在他的肩膀，头顶发梢，洒在他紧握的手上。
　　说完许陌就转身离开，突然想见他，哪怕就是见一面，哪怕是看一眼他偶尔出现在阳台的背影，哪怕是看一眼他挂着蓝色窗帘的窗户，和窗户上放着的，晒着太阳的不知名的小植物。
　　顾逸轩看着许陌的背影，那样决绝，却有些踉跄的背影，明明想喊住她，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她应该是去找他了吧，她的眼里，果然还是只有他。
　　也许，真的到了放手的时候了。就如她所说，放下，对谁都好。
　　“喂，哥，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从回来那一刻，就错了。”
　　何洛繁听着顾逸轩喑哑的声音，有些无奈，却又有些心疼。“她说的吧，看来，她比你理智。”
　　又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顾逸轩缓缓从长椅上站起来，又看了一眼七楼那个窗户，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这次，无法骗自己说，下次见到她，肯定还是如初的模样，一个狂妄骄傲却对她傻兮兮地笑着，一个孤寂清冷却被他逗的眼底含笑。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他曾见过许陌一个人抱着书回来的样子，他也曾见过廖子倾和许陌一起打打闹闹的样子，也见过许陌笑弯了眼睛，里面只有一个苏言的样子。每一次都来得很欢喜，又走的很落寞。可如今这条路，似乎是这么久以来，走的时间最久的一条路。
　　可不是吗，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那就不走了吧，从右边转弯，会不会，就不会看不到头了？
　　“顾大帅哥走了吗？”老二突然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道路。
　　廖子倾一直盯着手机，许陌还没有回来，甚至连电话都关机了，听到老二的话，头也没抬回了一句，“走了吗？”
　　老二仔仔细细把每个人都看了一眼，“应该是走了吧，没看见。”
　　老大翻了一页手里的书，“走了也好。”
　　其余二人点了点头，颇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