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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珲春堂从里到外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沿路的石子路上都撒了些金粉，屋里的灯笼一照整条路都闪着点点金光。戏班子大中午的就进了林府了，如今天都快擦黑了也没开锣，后台的几个角儿在涂脂抹粉，时不时的闹出些嬉笑声。
“欸，听说了么？这个林家的大少爷新婚，这才叫咱们来唱戏的...”
“什么新婚旧婚的，这男人啊，都一个德性...”
后台谈笑声没有停止的意思，林家是挑了戏的，几位角儿扮上妆后便在练起了嗓子。林晟睿从自己院中出来后顺着小道就绕到了珲春堂的后院，因着是戏台子，这后院之中便栽种了许多的梨树，春日里倒还可一观，如今入了秋可就没什么可赏的了，只剩下那光秃秃的枝桠和那几片即将凋零的叶子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屋里咿咿呀呀的戏腔从未停止，林晟睿靠在院前的木门上偷偷的听着，他倒是喜欢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越听越有味儿，在这江南地带大多是锡剧昆曲为主，听了也倒是得趣儿，只是这整本的戏要唱下来，也实在是需要些时间，听这院内唱的是一出珍珠塔...
林晟睿在院外轻哼了一声，这出戏他听过多次，以前听来是美满幸福的大结局，可谓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如今的心境不一样了，他尽然开始把这戏中的方卿当作是顾靖，他如今也是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嫁入的林府，那日后...他会不会也像方卿那样...这可不好说...
正当他琢磨的时候，那珲春堂的后门打开了。
一位姑娘穿着一袭水袖推门而出，迎面就撞上了在门口转悠的林晟睿，小姑娘年芳十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如今撞见了这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儿，脸一下子就红了。
就算是脸上被那脂粉覆盖了，眼角的粉色也难以掩盖，就抬眼这么一看，这小姑娘芳心萌动，俩人这么面对面的站着，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姑娘才扭捏着步子上前屈膝行礼。
“小女子采菱见过公子…”采菱是戏班子的一名小角儿，年纪轻，长的也水灵，她是做梦都想捡了高枝儿飞入凤凰窝，所以戏班子里的人叫白了就把采菱叫成了采银儿，意思她这样纯粹就是采别人的银袋子罢了。
林晟睿虽说确实喜欢女子，在他眼里，戏子却还是下九流的职业，何况他们林府在这一带也是小有名气的了…更不可能与一个女戏子有这点子来往。
“姑娘好…”林晟睿作揖退了两步，谁知那女戏子依依不饶的跟了上来。
“我是这戏班子里的，看您倒是面生的很…您是戏班新来的？还是哪个府上的公子？”
采菱声音娇柔，再配上那婀娜的身姿，是个男人都会在她身上逗留些目光，她朝着林晟睿眨了眨眼，原本拢起的水袖也有些浮动。站在门旁的林晟睿上下打量了这个女子，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姑娘脚上的那双绣鞋上了。
“今日林府里是点了什么戏？”林晟睿目光不曾移动，嘴里随意说出的话倒是让身前的采菱有些摸不着头脑，瞧着他神态自若，顾左右而言其他的神色，那必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身份了，这林府上上下下能有这架势的除了那两位素未谋面的少爷，还能有谁？
采菱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心里偷着乐，她将水袖轻轻一抖，如同瀑布一般的水袖从腰间落下，轻柔的丝绸挡住了林晟睿的目光，绣花的鞋面被覆盖在了下面。他这才皱了眉头抬起了头来，刚想开口，就被一阵急促的声音叫住了，仔细一听，原来是房中的丫鬟芙秋。
“大少爷大少爷！您快去瞧瞧，大少奶奶摔了一跤...”芙秋一路打听才知道大少爷往珲春堂后院来了，她跑的快，小跑一溜烟儿就跑来了，恰好撞见了那个女戏子将水袖跌落的场景。打眼这么一瞧，那戏子双眸含情脉脉，情真意切中却带着些许的算计，她也不知是替刚过门的顾靖抱不平还是旁的，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脚下生风似的跑了过来。
“摔了？”果然，林晟睿一回头，一旁的采菱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惊在，她身前真的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喜在，这个林大少爷才新婚。新婚的夫妻易拆，更何况还是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更是不堪一击。
“林大少爷？是小女子唐突了...”采菱往后撤了一步，脚故意往水袖上踏去，这一踩索性把自己给绊倒了往后仰去。林晟睿也算个眼疾手快的，另一侧的水袖刚顺着弧度甩起，他便伸手接住了往身前扯，这下人没往后倒，倒是倒在了林晟睿自己的怀里。
那采菱笑的是柔情似水，一旁的丫鬟瞧着却冷漠的如一潭死水，芙秋连忙上前将那戏子扶着，让林晟睿脱了手。
“姑娘好轻盈，只是这水袖散了，若是踩脏了，今日的戏就演不成了，到时候大夫人的赏银可就...”芙秋搀扶着采菱，身形挡住了她的视线。
林晟睿在一旁怎会不知这小丫鬟的心思。他一挑眉，故意没走开，眼睛有意无意的还是往采菱的脚上看去，今日摔的人倒也多，只是无意还是有心...自不必说自己房里的那位，背上的伤还没好，肯定又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想起顾靖一点就炸的脾气，倒是像个活灵活现的刺猬。而眼前这位主儿，满心的算计，旁的不说，就刚刚那一摔，也是动了心思的。
他清了清嗓子，踱步绕到了采菱身前问道“采菱姑娘的这双绣鞋可称得上佳品。”
采菱一听喜出望外，她这落了地的家雀儿终于要变凤凰了？一把甩开了芙秋的手，娇滴滴的答“林公子喜欢？”
“鞋子不错，可就是染了太重的脂粉气，也就不那么惹人爱了...”林晟睿说完，一声轻哼，扭头朝着外园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喊着芙秋“芙秋！楞着做什么？前面带路，顾靖摔哪了,快带我去瞧瞧，通知蒋大夫过来，看看靖儿有没有大碍！”
那焦急的催促声一句一句的扎入了采菱心里，她将水袖胡乱的收了起来，提着戏服满脸不情愿的回了珲春堂后院。
这喜服戏服本就差了个读法，怎么就连命都如此的不同。她坐在后院的水缸旁，双眸含泪正伤心着呢，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抬头喃喃自语道“这林府...娶的是顾家的小姐？”思绪到这便戛然而止，戏班子里的班主喊着训话了，她也不再想这些，等她后来再细琢磨，都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林晟睿快步往自己院里走去，芙秋在后头小跑的跟着，一路跟回到了院子里，过了拱门就是里院了，院子中间的石桌上放着顾靖中午给的蜜饯盒，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顾靖的影子，这时他才想起了身后的芙秋。
“人呢？”
“啊！许是鸾春扶进去了，大少爷您进去瞧瞧呗...”芙秋一手叉着腰，一边喘着气，累的不行。
林晟睿仰着头叹了口气，双手抓了一把头发“没一件省心的事情...”他走到门口，抬手推开了房门，恰好里面的人出来，迎面撞了个满怀。
“你...你怎么回来了？”顾靖撞入林晟睿怀里，这么一撞他下意识的往后倒去，林晟睿拦腰搂住了顾靖的腰，把他贴着自己，手也尽量避开了他背上的伤口。
“你就不能小心点么？”林晟睿皱着眉将顾靖横抱入怀里，带进了内室。顾靖自今天早上开始就没受过如此好的待遇，他受宠若惊的缩在林晟睿怀里不敢吭声，震惊之余他似乎还嗅到了一丝脂粉气，毫无血色的脸蛋顿时因为脑子里那点遐想红了双颊。
“你伤哪里了？好好的走路怎么还摔了？”林晟睿将顾靖抱在了梳妆镜旁的鼓椅上，自己则蹲在一旁扶起了顾靖的双足抬头询问着。
双足离开了地面，心中的安全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双手紧张的抓着椅子两侧，双臂颤抖，连带着声音也颤颤巍巍的“我...我...”
“大少奶奶！冰块来了！”鸾春提了一桶的冰块闯进了屋里，她从小跟着身旁的丫鬟没大没小惯了，也亏得顾靖不嫌她恬噪。方才那会儿时间他也跟这俩丫鬟混熟了。顾靖为难的抽了抽脚踝，低头瞧着林晟睿正仔细的扭着自己脚踝的模样。
“没事儿，不疼...”宽大的裙摆被顾靖随手一摆便遮住了脚踝，林晟睿无奈只得松了手，鸾春撅着嘴将一桶冰块放在了他身旁，往后退了两步，那模样分明是有话要说，嘴都张了好几次，最终还是两个腮帮子一鼓，小嘴儿一努权当自己是个哑巴似的。
林晟睿回头瞧了一眼，心中暗自腹诽到‘也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这鸾春要是在内室伺候还行，若是到了人前，还指不定捅出什么娄子呢...’
瞧着鸾春那一肚子话不敢说的样子，林晟睿倒是好奇他直起腰来将冰块往前挪了挪道“有什么事就说，吞吞吐吐的...”
那鸾春就像是得到了解禁令似的，磨磨蹭蹭来到林晟睿身旁望了望自家的这个大少爷，又瞧瞧一旁的大少奶奶，慢慢悠悠的开口道“大少爷...刚刚取冰的时候路过珲春堂，那里面的一位采菱姑娘，让我把一双绣鞋给您送过来...”
这下楞住的可不止是林晟睿了，顾靖的心里也沉了一下...脑子飞快的转动着，眼神也带着闪烁了起来。
珲春堂...珲春堂...珲春...是方才丫鬟来通传时说的戏院子...怪不得刚刚有股子脂粉气，他撑着椅子勉强站起来，嘴角扯了个笑“不是说要去听戏么？”
听戏这事儿在林府是隔三岔五的闲事儿了，只因这林家夫人爱听戏，林老爷就特意在偏院搭了一个戏台子，倒是二夫人对着没什么兴趣，虽然说她出身烟花之地，本应该对些小曲小调信手捏来，可她却厌恶丝竹之声，每次有什么热闹她总是喜欢往前窜，可一听到是听戏，便寻了个由头溜到别的地方去了。
今日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