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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四十五章 闯天涯 ...


  •   早晨,太阳刚刚升起,路松林就起来了,匆匆洗漱一下,便出门去了。他来到林蛙越冬池旁,认真查看林蛙上浮□□、水温变化和浮化池管护等情况。
      干一行爱一行。为了养好林蛙,路松林认真查阅过林蛙养殖方面的资料,知道每年三四月份,结束了冬眠的林蛙,会逐渐从池底上浮到水面□□产卵。他知道有研究证明,林蛙受精卵没有性别,它是在蝌蚪的孵化过程当中决定的性别,受酸碱度和水温影响,尤其是水温对此有重要影响。此时,水温决定着幼蛙性别形成的比例。水温越高,雄蛙越多;水温越低,雌蛙越多。孵化过程中,水温低于 20 度,形成的雌蛙就多,如果水温高于 20 度以上,形成雄蛙的比例就要大。要知道,雌蛙价格比雄蛙价格要高出十倍,甚至更多。雌蛙贵在蛙体内所含的林蛙油,林蛙油具有较高的食用、药用价值。
      所以,雌蛙形成的多寡,直接影响公司当年的经济效益,这是路松林最关切的事。只要有时间,他都要到越冬池和浮化池旁来看一看:蛙卵移送是否及时,孵化池是否换了水,换水量是否合适,塑料布拦网是否完好,防晒遮阳网是否根据气候变化及时调节等,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前几天,县公安局王局长亲自到林蛙基地来拜访他,又提出恢复他警察身份的事,这次王局长还许诺,要给他恢复原职,说经过局班子研究并报请市局批准了。他让路松林别再犹豫了。
      “回来吧,公安工作需要你,我知道,警察这个职业,在你心里,从来就没有真正放下过,不是吗?”
      听到这话,路松林眼睛湿润了。虽说社会分工不同,不论什么职业,都同样可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但是,十年的警察生涯,十年的汗水挥洒,十年的信仰坚守,岂是一句不想回去就能真正丢开的?
      路松林决定不再犹豫,他要回去,回到曾经奋斗过的地方,回到神圣的公安战线,践行心中的信仰,履行他该坚守的职责。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放你走?我的公司需要你,林蛙基地需要你!我一年给你多少钱?回到公安局你能挣多少钱?可比吗?这么明显的差别你竟看不到吗?脑子病了吗?嫌钱少?我可以给你加工资,年薪再加二十万,这总可以了吧?”
      听到路松林要回公安局的决定,周老板带人连夜从深圳飞来,下了飞机,未通知路松林,打车直奔四平镇的林蛙基地,一见面就少见地咆哮起来。
      路松林:不,这不是钱的问题,董事长,请你理解我,是,怎么说,信仰,对,是信仰,埋在心底里的信仰。希望你能理解。”路松林非常平静。
      “我不理解,除非脑子有病,不然,谁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啊,你,病得不轻!”
      “是,我是病得不轻,我得的是信仰病,这个病已浸入骨髓,这辈子都不可能治好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同意你的决定,我不让你走,你必须留下。这样,我给你股份,除了年薪,再给你10%的股份,你一定要留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你需要我的钱,不是吗?”
      路松林不为所动,人活着,岂止仅仅为了钱这么简单。
      “真的不是因为钱,周总,你对我的信任,让我感动,我也感谢你对我的慷慨,但在这件事情上,真的无法如你所愿,还是那句话,请你理解我。”
      “我的林蛙基地怎么办?我理解你了,谁来理解我,我在这投的钱就白扔了吗?”
      “我负责帮你物色人选,一定找个靠得住的人接替我,保证把你投资的林蛙项目做大做好,有大发展。”
      路松林去意已决,周老板很无奈,转了几下眼珠,他想,拖一下,再给他一个考虑的时间,或许面前的这个犟人会回心转意呢?
      于是,他拍拍路松林的肩头,说:“好吧,我同意,不过,在找到合适人选之前,你不能扔下这个摊子就走,也不能跟其他人说你要走,免得人心浮动,影响基地后续建设,这一点你要保证。”
      路松林感情复杂地注视着这个曾经给过自己莫大帮助的人,许久,轻声说:“我保证。”

      一个月后,路松林带着一个精明强干的年青人飞往深圳公司总部。
      “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霍刚,30岁,林蛙养殖专业研究生,刚从国外回来,有志在国内林蛙养殖方面干一番事业。”路松林把身边的年青人介绍给周老板。
      “这是公司的周董事长兼总经理。”路松林又向霍刚介绍说。
      霍刚:“董事长好。”
      “好,年青有为,好,公司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欢迎。”周老板站起身,满面笑容握住年青人的手,“来,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在晚间的欢迎宴上,周老板手举酒杯对坐在身边路松林说:“来,我敬你一杯,你找的这个人我很满意,谢谢你把他挖来,也谢谢你对公司的付出,四平林蛙基地能有今天的规模和业绩,你的贡献最大。回去做好交接吧,恭喜你,你的信仰可以践行啦。”
      路松林目光深邃:“谢谢。”
      从深圳回来,路松林开始紧张的工作交接。他要在最短时间内将霍刚引领上道,让他尽快熟悉情况,开展工作。除了交接内务工作,他还把霍刚带到基地上,向他详细介绍夹砬子山林蛙基地建设情况。在山上,两人边走边说,路松林详细讲,霍刚认真听,两人不时露出会心的笑容。

      心急脚快,急着见路松林,田雨亭和杨晓梅几乎一路小跑,累得满脸通红,汗珠子顺着面颊向下直淌,头发里的汗水则变成一股股热气向上蒸腾。两人顾不得擦汗,兴冲冲地来到路松林的北方林蛙养殖基地办公点。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进去通报的小青年返了回来,将两人让进屋里,指指靠墙的椅子:“你们先坐一会儿,稍等一下,康科长马上就来。”
      “好。”
      “行。”
      屁股还没坐稳,康雷荔就进来了,边迈步进屋边问站在门口的小青年:“谁找路经理?”
      进得屋来,一眼看见坐在椅子上的田雨亭和杨晓梅,康雷荔愣了一下,当她弄明白自己确实没弄错,面前坐着的真的是久未见面的老同学加好朋友后,便一高蹦起来将二人一把抱住:
      “嗨,原来是你们俩呀,你们怎么来啦?看见你们可太高兴啦!”
      “咱们不是在做梦吧?”看见出来接待的竟是康雷荔,田雨亭和杨晓梅也愣住了。二人惊愕地相视一瞥,便把目光再次聚焦在康雷荔脸上,面前站着的确实是康雷荔,不是做梦。
      “你怎么会在这里?田雨亭说你在燕东市,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长时间了?怎么来了也不来找我们?把老同学都给忘了吧?”杨晓梅连声问。
      “你不是在燕东市里打工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到了这里?那个小青年说的康科长就是你吗?什么时候成了康科长的?快说!”田雨亭一把将康雷荔揪过来,面对着自己,连珠炮地发问。
      “哎呀,你们这么问,让我怎么回答,嗯,怎么跟你们说呢?是我自己走到这里来的,遇上了路松林,他让我留下帮他管一管后勤上的事,我就留下了。刚来十多天,接手后勤的事也就几天,对这项工作不熟,觉得干起来挺吃力的,本想再过几天,情况熟一些了,就去找你们。”
      “就这么简单?”杨晓梅半信半疑。
      “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具体的等我以后再告诉你们。先说说你们俩吧,怎么来啦?找路松林干什么?”康雷荔将椅子拉到二人跟前坐下。
      “我来找他是想──,像你这样,在这找个活干。哎,你说,你来他都留下了,我来他也不会拒绝吧?路松林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来见我们?”说着,杨晓梅又往康雷荔跟前凑了凑,两人几乎是脸对着脸了。
      “哦,这我可说不好,等路总回来你问他吧。他去镇上办事去了,说是下午回来,我看也快了。不过,你说想找活干的事,我看够呛,基地上人员都招够了,不缺人了。不过,跟他好好说说,或许能行。”康雷荔又把脸转向田雨亭:“雨亭,你怎么也来了?还在县妇联吗?工作还行吗?不会是也来找工作的吧?哈。”后一句显然是开玩笑。
      “我不是来找工作的,不过,我不在县妇联了,我停薪留职了。”田雨亭坦然地回答。
      “什么?”康雷荔和杨晓梅几乎惊讶地同时跳起来,异口同声地问,诧异布满脸上。
      “真的,我停薪留职了,也离婚了,我想去深圳,看看能不能在那儿找到工作。来找路松林,就是想问问那边的情况,他不是在那边干过差不多一年吗,对那边情况熟。”说这话时,田雨亭脸上毫无表情。
      杨晓梅和康雷荔面面相觑,半晌,杨晓梅才转过脸来,直通通地冲着田雨亭开炮:“我看,你不是想到深圳去找什么工作,我看你是想去那儿找沈宏雷!”
      红晕涌上了田雨亭的脸颊。康雷荔抬眼望望好朋友,愣住了。
      “晓梅说的,是真的吗,雨亭?”康雷荔注视着田雨亭的眼睛轻声问。
      看着二人期待的目光,思考了一下,镇定地回答:“是的,我是想去深圳找沈宏雷。”
      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一齐转过脸来盯着田雨亭,谁也不说话。
      “你们不用这么看我,我是一个已经离了婚的人了,是自由的。”被二人盯得发窘,不得已解释道。
      “雨亭,你离婚是必然的,顾洪春那么对你,要是我,早就跟他离了。可是,去深圳找沈宏雷,做梦也想不到你会做这样的决定,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循规蹈矩贤妻良母型的人。”杨晓梅一脸真诚。
      “没办法,现实逼迫,我不得不这么做。”田雨亭很无奈。
      “我回来了,你却要走了,这都是因为我和……。”康雷荔低下头,咽下后半截话。
      “这事你可要想明白,别……”杨晓梅也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停顿片刻,又试探地:“最近,你跟沈宏雷还有联系吗?”
      抬起头来,目光投向田雨亭,康雷荔想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没有,我们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没联系了,他现在究竟在哪,在做什么,我一概不知。来找路松林,就是想问问他,弄清楚沈宏雷在深圳的联系方式和公司地址。”不想对好朋友隐瞒实情,田雨亭如实相告。
      “你这样冒冒失失过去,一旦……你怎么办?”杨晓梅有些担心。
      “这些我都想好了,找不到沈洪雷我也不回来,在那边找份工作先干着再说。我,决心都下定了,不会再变了。”一脸的坚定神色。
      “你有大学学历,找工作不难,不用怕,不像我,没什么文化,不好找活干。”
      想起当年自己要出去时那种九条牛也拉不回来的劲头,与田雨亭现在急于要出去的心情如出一辙,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看着好朋友的脸,不想再说什么劝阻的话,她明白,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别人再说什么都是白搭,田雨亭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冷静和退缩,而是激情和鼓励。
      “我已经豁出去了,什么都不怕,我现在要出去的心情,就跟你当年要出去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可是,我碰得头破血流地回来了。”
      “怎么能这样说?你现在不是闯出来了吗,找到了这么好的工作!”
      “那还不是因为路松林在这当总经理,换了别人,人家会要我吗?”
      “说得也是啊。不过,我不管这些,我一定得出去。”
      三人正说着话,院子里传来汽车鸣笛声。
      “路总回来了,是他汽车的响声,我去叫他来,你俩先坐啊。”
      康雷荔应声站起身来,对田雨亭和杨晓梅二人说了句,就转身一阵风地刮出屋去,身上的天蓝色短风衣随着脚步飘飞,在门边快乐地闪了两下不见了。
      很快的,路松林踏着极响的脚步声走进屋来,其间夹杂着康雷荔细碎的小跑着的脚步声。
      田雨亭和杨晓梅刚想要站起身来,路松林已经三步两步跨进屋来,向田雨亭和杨晓梅伸出双手:“听说来了贵客,我下了车连气都没喘匀就赶紧跑进来了。好久不见,你们二位可好啊?”
      话未落音,两人的手已经被他紧紧地抓在手中还使劲握了握。男人的手就是有力量,二人被他捏得同时“哎哟”、“哎哟”叫起来。
      直到两人大叫“快松手”、“疼死了”,路松林才放开二人的手,对她们笑着:“不准走啊,晚上我请吃饭。”
      说着,他转过头去,对紧跟在身后的康雷荔下命令:“康科长,你去安排一下,找个好点的酒店,标准要高的,晚上我请客。”
      冲他灿烂一笑,康雷荔调侃地回一句:“是,路总,请放心,我一定安排好,保你满意”。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向屋外走去。
      “你办事我放心!”路松林也笑了,看了康雷荔一眼,调侃道。
      一旁的田雨亭从康雷荔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爱意,不由得会心地笑了。这可真是康雷荔最好的归宿呢,对路松林来说也一样。她想。
      康雷荔的背影在门外一闪不见了。
      路松林回过头来,一伸手,对站在面前的田雨亭和杨晓梅说:“坐,快坐,别站着。”
      “路总,我来找你,可是有求于你的,你一定得答应我!”刚一落座,杨晓梅就开门见山急不可待地把来的目的给端了出来。
      “哦,是吗?找我有什么事?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路松林往沙发背上斜斜地一靠,习惯地翘起二郎腿。“先喝水,喝了水慢慢说。”
      “你先把腿放下来,摆这么个老总姿式,我可不敢说。田雨亭,你说是不是?”有些羞涩,杨晓梅故意扭捏道。
      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答应,心里没底,为了掩饰心虚,她把脸转向了田雨亭。田雨亭冲她笑了笑,未置可否。
      “哈,习惯了。”路松林马上坐直了身子,说:“没事,你说,只要能办到,我一定办。”
      这是他当了路总之后的一贯作风,只要有人来求,不管什么事,都会想方设法帮忙。即使办不成,也要给人家一个明确答复,讲明原因。他知道,人,都有一个自尊心,只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去求人。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求人呢?对这,他自己真是太有体会了,不论是当年在深圳给人打工的时候,还是现在回来建林蛙基地,需要求人的地方真是太多了。
      每一次出去求人,他都要在家里想了又想,在心里琢磨了又琢磨,把要求人的话事先都想好了,才敢走出屋去。比如,到了地方该怎样对人家说,人家才会答应给办;甚至是去给人送礼,也得事先想好,到了那要怎样说,人家才不至于拒绝,才会把东西收下。这也就使得他对求上门来的人格外同情,能办则必定痛快地办。也许,这还是他干公安时养成的习惯吧。所以,对杨晓梅说的有事相求,他回答的,态度是诚肯的。
      “我求你的事,肯定是你能办到的,否则我不也会来求你,就看你是不是想真心给办了。”
      未说事,先将一军,杨晓梅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张了几张嘴终于没能再说下去。难为情地转向田雨亭,小声说:“我看,还是你帮我说吧,我不会说。”
      “没事,你尽管说,他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能办他一定会给你办。”田雨亭鼓励好朋友。
      “不行,我说不出来,还是你帮我说。”继续央求。
      “什么事,这么难出口,尽管说,怕什么?”看杨晓梅实在为难,路松林转而对田雨亭:“要不,你替她说。”
      “你说你,来时的精神头都哪去啦?”冲了好朋友一句,田雨亭转向路松林:“其实很简单,是这么回事,杨晓梅想到你的基地来找点事干。她两口子和宋继红两口子早就都下岗了,两家前几年在山里承包了一片山场养人参,结果赔了,连本都没回来。现在两家6口人全在家干呆着,没事可干,又没有别的什么来钱道,生活也成了问题,听说你现在成了大老板了,建起这么大一个基地,就想来你这找点活干,维持一下生活,就这么回事。我想,这点要求,在你这不成问题吧?能行的话,你帮帮她们,算我求你了。”末了一句,她也将了路松林一军。
      “这个事啊。”路松林用手抓着头皮,面上微露难色,半天没说话,显然是真有些为难了。
      “路总,你可别跟我说你办不了啊,我可是真没别的路好走啦。”见状,杨晓梅孤注一掷,壮着胆子说。说完,脸一红,赶紧低下头。求人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啊!
      路松林放下手:“是这么回事,我公司这个基地,人都已经招够了,干活的工人,加上管理人员,都齐了,不缺人了。所以,我暂时没法安置你们两家的人来这个基地上班。”
      杨晓梅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她转过头去看着田雨亭的脸,用眼神跟她交换着不满。
      路松林显然看见了,急忙补充:“不过,深圳总公司那边决定继续扩大基地规模,追加的投资很快就会拨来了,对面那片山──叫夹砬子的,已经决定租下来了,合同的事正在谈,准备成立个二分部,再建一处林蛙养殖基地,到时会需要不少人呢。过些天,我就安排你们去那里干活,你看这样行不行?”
      虽说已决定要回公安局,但在没物色到合适人选之前,他还是要实施好公司的方案。
      “你说的可是真的?”杨晓梅脸色缓和了许多。
      “当然,放心,不会超过一个月,资金一到位马上开干。这几天,我已经跟村里打过招呼了,洽谈,签合同,还有一些手续要办,不过,会很快。”路松林认真地说。恰在这时康雷荔走了进来,于是他又补充一句:“不信你问问她。”
      “什么事,问问我?”康雷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
      “哦,那,你以后就得更忙啦?看来,我连想跟你说说话都不容易啦!”见路松林脸色过于凝重,田雨亭赶紧跟他打趣。
      “你们在说什么?是扩建基地的事吗?这倒是真的。”康雷荔机灵地自问自答。
      路松林虽没答话,但从眼神上,明显可以看出对她赞赏有加。
      “哈……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爽快,要知道这样,我在来的路上就不用那么绞尽脑汁想对策了。你看,怕你不答应,吓我这一脑门子汗。”杨晓梅摸着额头由衷地笑了。
      “我有你想的那么坏吗?”路松林也笑了。

      “她的问题解决了,我的问题你想怎么解决?”看到路松林这么痛快地解决了杨晓梅的难题,田雨亭心里挺感动,对他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
      “我正想问你呢,你怎么也有时间到这来了,不会是也来求我的吧?”
      路松林意在跟她开开玩笑。自从深圳回来,路松林就一直有意无意在躲着田雨亭,怕她问起沈宏雷,可这次人家专程找上门来,知道是躲不过去了。不过,他还是想尽量把话题岔开,然而一张嘴就知道,自己把话给说错了。
      “算是让你猜对了,我正是来求你的!”田雨亭把求字咬得格外重,一脸严肃,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嗯?什么事?你说!”路松林敛起了笑容。
      “她停薪留职了,想去深圳,跟你要沈宏雷的地址。”康雷荔抢着插话。
      “你停薪留职了?想去深圳?这是真的?”这一回轮到路松林吃惊了。他把手按在面前的茶几上,把上半身子使劲探向田雨亭,原本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六只眼睛一齐聚焦在田雨亭的脸上,半晌没人说话。
      “是真的,康雷荔说得没错。”肯定地回答。面对路松林惊异、不解、探询的目光,田雨亭从容许多。
      “真的要去?”依然是惊异的目光,盯着,追问。
      “真的要去!”迎着那目光,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
      足足有8秒钟的时间,两人对视着,眼睛看着眼睛,谁也没有移开。终于,路松林败下阵来,目光从田雨亭脸上移开,看着面前的茶几,身子坐了回去。
      “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田雨亭,而是看着自己胸前的一颗衣服扣子,声音压得很低。
      “行,我正想单独跟你谈谈!”因为心照不宣,田雨亭倒是把声音扬得老高。
      杨晓梅识趣地拉了拉康雷荔的衣袖,用眼睛询问要不要回避。康雷荔可不愿意离开,她心中怀疑的气泡正咕嘟咕嘟往外冒。眼睛在二人脸上转来扫去,想从中探究点东西出来,然而,两人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这让她更加不安。脑子飞快地转着,却找不出应该留下的理由,二人说要单独谈谈,杨晓梅又一个劲地拽她衣服袖子,无奈,康雷荔磨磨蹭蹭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跟在杨晓梅身后走出屋去。
      “咱俩去接宋继红,她应该快到了。”杨晓梅说。
      “哦,好。”康雷荔答。

      望着康雷荔不情愿的背影,田雨亭知道她的心里在冒酸水,不由捂嘴偷笑。心想,朋友你多虑了,我心中早有爱人了,不过,可不是你的这一位,只管把心放回肚里去吧。
      屋内只剩下了路松林和田雨亭两个人。
      路松林抬头看看坐在一旁的田雨亭,她正瞪圆了眼睛盯着他的脸,歪嘴笑着。
      “你笑什么?”路松林问。
      “没笑什么。”不屑地回答。
      “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这个时候我为什么就笑不出来?”
      “我可不跟你打嘴仗!”
      “我也没跟你打嘴仗!”
      “我可不想跟你吵架啊!”
      “我也不想跟你吵架!”
      “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
      田雨亭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式,路松林只好把目光移开,脑子在飞快地转着。该怎样劝说她才好呢?想到沈宏雷公司曾经的困难处境,想起自己在深圳打工时的艰难境遇,再想田雨亭一个单身女人,去到那里可能会出现的一再碰壁之类的可怕情景,路松林决定劝说她不要去。深圳并不是天堂,沈宏雷或许也并不是她的美丽梦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作为朋友,应为她负责,更何况,他早已把田雨亭看作女神,在内心深处已有了她的位置。想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心头曾呯的一跳,现在才知那一跳,是因为自己爱上了这个优秀女人的缘故。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不能表达自己的爱意,也不应该表达爱意,因为那是趁火打劫,他做不到。
      路松林是个讲义气的人,不希望田雨亭的心再受创伤,怕她盲目瞎闯,一头撞在南墙上,受到更大的伤害。想到此,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田雨亭,她还在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一副斗架公鸡的神态,直直地盯着他的脸,并不回避投来的目光。
      路松林眼睛看着田雨亭,脑子里闪现的是他在深圳沈宏雷公司门口的情景:

      门卫:你请回吧,我现在联系不到沈经理。
      路松林:怎么会?你联系不到你们沈经理?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你替我通报一声。
      门卫:真的,我对天发誓,我确实联系不到他。
      路松林用怀疑的眼神使劲盯着门卫:多长时间联系不到他了?
      门卫:一个多月了。
      路松林:你们副经理呢?你能帮我联系到他也行。
      门卫:副经理我也联系不到。
      路松林:我能进去看看吗?
      门卫:不能。公司暂时不,不知道。
      路松林无奈地看着门卫。

      路松林摇摇头,再次移开目光,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用脚把门推严,再走回沙发前,坐下。他眼睛望着房门,心里在琢磨,要如何跟田雨亭说,才不致伤了她的自尊心,要如何跟她说,才能劝得她回心转意。
      想了好一会儿,才又看着田雨亭的脸说:“田雨亭,你可能也感觉到了,我从深圳回来之后就一直躲着你,不跟你多见面多说话。我想,你一定以为,我是在为虎虎那孩子偷枪的事记恨你吧?不是。我没那么小心眼……我不想跟你多说话,是因为我不敢跟你多说话。为什么,你知道吗?我想你是个聪明人,一定能明白,就是为了沈宏雷那小子!不错,那家伙一年多不跟你联系,确实是因为生意上遇到了点困难,可是,我相信那不是他的全部理由,他就是再有困难也不应该不回来看你,更何况他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你,他还没困难到那个份上!他这么绝情绝义,你还要去找她?!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糊涂到了这个份上?你听大哥一句劝,别去深圳,别说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就算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你也不能去求他!不能!”
      一番话说得田雨亭泪流满面。哽咽了半天,才回答一句:“就是因为这,我才一定要去找他。”
      “你不能那么没有志气!”几乎是在低吼了。
      “我就是这么没有志气!怎么啦?”忍不住也低吼起来。
      “他心里要是有你,早就应该回来看你了,即使不回来看你,他也应该给你打个电话,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干脆大吼。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要去找他!你还不明白吗?他不能这么对我,他没有理由这么对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一定要找到他,问个明白,问个清楚!” 同样大声回吼。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对着路松林的脸喊出来的。她满面通红,好像坐在对面的不是路松林而是沈宏雷。
      路松林也脸红脖粗,青筋直爆。他真想对着那张美丽的脸喊回去:你这个傻女人!大傻蛋!不过他忍住了,作为老大哥,作为暗恋她的人,他要做到仁至义尽。
      及时让自己冷静下来,沉默片刻,放低声音再劝:
      “我劝你先留下来,听我的,咱们以后会有机会去质问他,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知道你工作没了,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把那么好的工作给扔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佩服你的选择……我想,你看,我这么大的一个基地,现在就我一个人在跑,忙得不可开交,有许多跟人打交道的事让我难以应付。”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这一年多来,各方面的关系跑得他焦头烂额,田雨亭还真是接替他的合适人选。以她多年机关工作的经验,一定会胜任经理的职位。
      “我想让你留下来,帮帮我,做我的副总经理,替我跑跑外。我做了这么多年警察,硬气惯了,什么说小话啊,送礼啊,等等,这种跟人打交道的事,不是我的长项,你做了这么多年机关工作,又有能力,这些事正适合你来干。再说,工资也很可观,根据总公司的规定,本公司副总经理的年薪在十万元以上,当然具体数额多少还要根据你的工作业绩来定。怎么样,肯留下来帮帮我吗?”
      还不想告诉她自己准备复职的事。所以,只能说帮自己。想用这些来打动田雨亭,劝她回心转意。然而,他错了。
      田雨亭表情坚毅:“选择去深圳,不是为了钱。我为什么要去深圳,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你不用劝我,我不是三岁小孩说变就变,不管前面有多少风险在等待,我都一定要去。深圳,我是去定了,我明天就走!”脸转向了一边。
      “你真想好了,一定要去吗?”知道无可挽回,还是再问。
      “真想好了,一定要去。”坚定得让人无法再劝。
      “决定了,还来找我,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找你要沈宏雷在深圳的公司地址。”
      “你说你连他公司的地址在哪都不知道,还要去找他?你有他的联系电话吗?”又要喊起来。
      “没有,他给我的手机号打不通。”差耻感涌上心头,田雨亭的脖颈僵硬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说明什么问题,难道你不明白?”男人来了火气,青筋暴跳,很是吓人。
      几年来,田雨亭一直把路松林当作老大哥,当作可以信赖的知心朋友。知道人家是好心,可自尊心使然,田雨亭还是猛地站起身,绷着脸气愤地问:
      “你到底能不能告诉我?好,你听着,你不告诉我,我也要去,我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把沈宏雷从他藏身的畸角旮旯挖出来!告辞,我走了!”
      “等等,等等,等等。”路松林急忙站起身来,两臂一伸将田雨亭挡在了门内,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我这都是为你着想,你实在要去,我也没办法。那好,你看这样行不行啊,你这次去深圳就算作是替我出趟差,我正好有一些扩建基地的文件材料要送交深圳总公司审定,你就替我跑一趟,嗯,顺便再去找找沈宏雷,如果不行的话,你就回来,公司副总经理的位置,我会一直给你留着,你看行吧?我明天去给你订机票,后天送你上飞机,这总可以吧?这要求不过分吧?”
      这一番苦心,田雨亭怎可不领情?含着眼泪,她笑了:
      “帮你送材料可以,坐飞机去我更不反对,不过,我是不会再回来了,副总经理的位置你看谁行就给谁吧,我不会要的。这一点我可是跟你讲明白了,别到时候我不回来,误了你的事!……再说,你也知道,顾洪春出了那档子事,我怎能在县里呆下去?虽说我跟他已经离了婚,可我俩曾经是夫妻的事实谁又能改变得了?你知道人们都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吗?我受不了!”
      眼睛对着眼睛,瞪视对方,田雨亭不肯避让。这个倔强的女性,让路松林再无办法可想。
      两天以后,在桃仙机场,田雨亭乘坐的飞机直冲蓝天,在机场上空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拖着一条银白色的尾巴向着远方飞去,将前来送行的路松林和康雷荔远远地抛在了地面上。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太阳从遥远的天际探出头来,将美丽的光芒洒向大地,照射在热爱她的人们身上,照射在人们灿烂无比的笑脸上。
      “咱们走吧!”
      目送着田雨亭乘坐的飞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终于化作一条银线射向万里晴空,康雷荔才长长地吐一口气,转过头来,对尚翘首远眺的路松林柔声说。
      “走。还有许多事等着咱们呢。”慢慢将目光收回,移到面前这张漂亮的脸上,意味深长。
      “真的决定了?一定要回去?”
      “决定了,回去。”
      “不后悔?”
      “不后悔。”
      仰脸凝视着那睿智的目光,康雷荔眼中充满了渴望。
      面对康雷荔漂亮的面庞,深邃的目光凝固了。
      明媚阳光映照下,这张脸是那样美丽:高高阔阔的额头,黑黑弯弯的眉毛,两潭秋水的双眸,线条柔和的鼻子,一对饱满的红唇。虽说历经诸多磨难,她却依然年青。
      似乎第一次发现面前这张脸妩媚动人,尤其是那对红唇,令人怦然心动。怱然,田雨亭无助的面容在眼前闪过,他克制住了内心潮水般的涌动,只对她轻轻一挥手:“上车!”
      黑色奔驰在山路上疾驶,油亮的车顶反射着太阳的光辉,远远望去,尤如裹着一层金色光环。
      迎着早晨初升的太阳,这辆车顺着来时的山路飞驰而去,越驶越远,越驶越远……

      两天后,在县公安局会议室,路松林身着警服,恭敬地向张局长及在座的全体公安干警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一周后,田雨亭在一家公司的门前停下脚步。在这家公司的大门旁,挂着“招收办公室文秘人员1名”的牌子。田雨亭看看牌子上的字,轻轻嘘一口气,目光坚定,推门而入。

      2010.9.26修改完毕
      2017.4.6第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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