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见，我的爱》山楂果儿

11、滴血的玫瑰（结局）

　　讲到这里时，伍太太似乎已经快睡过去了。我踢了她一脚！

　　她闷哼一声。

　　我捏起她纤小的下巴：“故事听得差不多了，你不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她的神色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一个人服了迷药还能保持这般表情，只能说她听进去了，而且感觉到大大不妙了，所以竭力在跟模糊意识抗争：“……你？”

　　我笑笑，干枯的笑容荡漾在空旷的白色大厅里。楼上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从厨房里散发出来的气味渐渐漫上鼻端。

　　我伸手拉过一个银盘，挑挑拣拣地握起一把小巧的剔骨刀，在她眼前晃了晃：“那么，不妨来猜猜那个男人是谁？”

　　她害怕了，努力回避我尖锐的视线，但她的身子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只能喘着粗气，眼带哀怜地看着我。

　　我曾经也这么看过她的丈夫，可他何曾给过我半点怜悯？！

　　“刘妈——”

　　“我不姓刘！”

　　我愤怒回应道，拿刀在她雪白的脸颊上轻轻一划，一股细小的血流喷薄而出。

　　她哀嚎不止。

　　我抬头望一眼墙上的时钟：晚上九点。

　　那位无情无义的人刚刚下飞机。

　　“你不是想知道王司机去哪儿了吗？我告诉你，他没走远，就在这里。只不过，他比你早走一步。”

　　她的眼睛瞪得浑圆，几乎要脱离眼眶。

　　刀子在她面前闪着雪白的寒光：“有点脑子的人就该知道，世上哪有让人喝一口就忘掉的药。”我朝她耳畔轻声说，“除非喝一口就死了还差不多。”

　　我告诉她，我药死了王司机，深夜雇人把他的尸体运往湖上了，没准此刻他的尸体正在被湖底的哪群鱼儿吞食呢。

　　她越害怕我越想笑。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虽然我没打算活命，但也不想在没实施复仇计划前就功败垂成。我在储藏间找到了后门那扇通往湖岸的钥匙。你说过吧，你爸爸在世时，最喜欢从那扇门开游船出去钓鱼。也是命中注定，让我找到这把钥匙。我用你给我的支票雇了人，把当年害死我孩子的凶手解决了。昨晚你听到船声是真的，只可惜，你太不聪明了。”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脸色像月光一样雪白，她哀求我：“你可以恨我，可以杀我，但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我抬头望向二楼楼梯，苦笑一声：“叫我放过你的孩子，当年你的爸爸可想过放过我的孩子？”

　　“刘妈，我一直把你当自己人，你现在这样做，都怪伍凯不好，我以前从没想到他是那种人，否则打死我也不会嫁给他。你现在杀了我，只平白落个杀人的罪名，还不如冷静下来，想一想，哪种方式对你最好。”血流让她恢复了些意识，“我保证，只要你提要求，我一定会满足你。这里的一切，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只要你能放了我。”

　　说完，用满怀希望的眼神巴望着我。

　　“我想要回孩子的命，你能吗？”

　　她本来闪烁起光亮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我想她是明白我的决心了。

　　多说无益，眼看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再拖下去，计划就会受到影响。

　　我不顾她连连哀求，剔骨刀拉开皮肉时，发出凝滞的血肉分离的咯咯声。这把刀我用了很多次，几刀就能顺利取出一只鸡的骨头，所到之处，皮肉不带一点毛刺。这种好刀用在人身上，我想，应该比一把生锈的菜刀反复拉割强。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

　　四周窗门紧闭，这些进口的隔音材料体现出它不利的一面来。可即使能传出声音，最近的邻居也在百米开外，又体现出幽居环境的不利一面来。富人们总想在幽静中寻求绝对隐私，却不知太过重视隐私，危险也容易接踵而至。

　　当我利落地割开她的喉管时，她终于一声不出了。带着嘶嘶的气流鸣叫声，倏忽血流如注，喷溅在那只水晶瓶上。瓶身上逶迤淌下几道红色血流，玫瑰在台灯的光晕下闪现妖艳的光泽。

　　来自厨房的气味越来越浓。我望一眼斜躺在沙发上的女人，提步往二楼走去。

　　先来到璐的卧室。借着外面的灯光，我看到斜倒在床上的璐。她像是快摔下床时忽然被定格了一样，一只手牢牢抓着蜷曲靠在床沿的琪。之所以能在微弱的光线下判断出这姐妹俩，主要是我认得璐这件睡衣。

　　虽说上楼前，我下定决心要赶尽杀绝，但真看到琪时，还是犹豫了。琪是个好姑娘，不势利不骄纵，对我彬彬有礼。所以，当我快速割开璐的喉管，从刀尖上滴落的血溅在琪的脸上时，我看见她的眼皮动了动，刚要扬起的刀就停在半空了。

　　迟疑了一会，想到翔和湘死去的情形，我还是将刀贴紧了她的肌肤。可能感知到冰凉的触觉，琪皱皱眉头，居然醒了！

　　她睁大眼睛望着我，眉峰一扬，刚要发火，猛然瞥见正在汩汩冒血的尸体，叫了声“琪”，随后迅速转回脑袋，倔强又惊恐地望着我。

　　我愕然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到琪的影子，那句“妈，琪穿了我的睡衣不还！”此刻才在脑海中回响。

　　我居然搞错了？

　　璐一直看我不顺眼，但可能从来没想过这个不顺眼的农村妇人会做出这等荒唐又可怖的事情来，所以大口喘着气，显然不太相信眼下正在发生的事。

　　所谓一报还一报，她不知道父辈欠下的罪，更不知道祖辈欠下的。不过世间的事本来不过如此，父债女还，就是这么个简单道理。

　　还是中学生的璐面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除了睁大眼睛，再没有其它表达疑惑和恐惧的方式了。

　　但我不需要她明白。

　　时钟当当当响了十下。响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旋。原来有人居住的时候，从未感觉这声音如此空洞。

　　我的身边躺着浑身是血的伍太太，楼上房间里的血正沿着地板缝渗到下面，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吸收的血正朝门口流淌……

　　我呆坐在台灯旁，静静等待伍凯回来。

　　黑沉沉的大门处，门铃响了许久。在门铃停止之后，我听见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随着咔嗒一声，大门打开。

　　我和他对看了许久，才真正看清彼此。

　　我第一次来这个家，他只觉得眼熟，可能也从没想过，时隔二十年，曾经的结发妻会以这种方式找上门来。

　　而他认不出来，算不算他失策呢？人太过无情，太过健忘，最后感到悲哀的还是自己。

　　我等他缓慢靠近……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他认出了我，也看到了以怪异姿势躺在沙发上的妻子。

　　有那么一分钟，我俩相顾无言。

　　我说，好久不见。

　　他神色仓惶，转了转脑袋，迫切想要楼上楼下看个仔细，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一只手揣在裤兜里，手指抚触着手机屏幕。但看到我手里的剔骨刀，他只是晃晃脑袋，并无进一步的动作。

　　他是个会算计的人，明白贸然的举动会带给自己什么样的后果。

　　我跟他隔着一张沙发和一片地毯的距离。

　　他开口时，嘴唇微颤，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有所触动，他说：“何必搞成这样……”

　　“你不都知道吗？”

　　他呆了呆，换了个语调：“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直视着他的眼：“我既然这么做了，就没想过回头。当初要不是你不肯回头，翔跟湘也不会出事！现在，我不过用我的方式来替他们教育一下你这个爸爸而已。”

　　他在原地变换了姿势，像是怎么样都不舒服，他扶着额头，说：“你以为，孩子们死了我就很好过？我每时每刻不在懊悔中醒来，每时每刻都在心里咒骂自己。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为什么还放不下？你心里记挂，这没什么错。但他们要知道你不爱惜自己跑过来干这种蠢事，以为他们会开心吗？”

　　伍凯说这话时，我低头瞥一眼伍太太，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很会说。不过，他老婆的话我尚且听不下去，何况是你？我想，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未必这样想，也许当初翔和湘出事，还是他期望的，只有这样，他才能顺利成为富家女婿。

　　我朝他走近，他没怎么后退，他问琪呢，璐呢？

　　我说死了，都死了。我爆发一声狂笑：“现在我是亡命之徒了。”

　　他见我举着刀步步紧逼，告诫道：“这里安装有摄像头，你这样做，绝没有逃脱的可能。”

　　我冷笑：“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些？”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要极力怂恿伍太太剪断监控线，但我模糊想了想，自己并不指望能在杀掉一家人之后逍遥法外，可能想尽量拖延一点时间，好安然看着这些仇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他问，王司机呢？

　　我盯着他：“你老婆为了让我替她隐瞒出轨的事实，给了我一笔封口费。然后我就用这笔封口费，来让王司机住了口。”

　　伍凯已然无话可说。

　　由于之前太过顺利，我一时忘了伍凯是个男人，且没有吃下迷药。当我几步上前，想要爽利地给他几刀时，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当我的脸面对他的胸口时，才猛然意识到这样近距离搏斗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果然，我举刀的右手被一股怪力一扭，胳膊被拧到后头，手中的刀应声落地。

　　当啷，如同一个离开琴键的音符，飘渺无措。

　　伍凯反应迅敏，顺手抄起玄关上一个景泰蓝花瓶，在我的眼睛被额头上淌下来的血糊住的一霎那，我看见他狰狞的脸，瞬间变得血红。

　　玫瑰花瓣散落一地……

　　意识快要消逝前，我摸到了衣兜里的打火机。就在他想用那个花瓶补打的时刻，我抽出手，摁下开关，奋力将燃着的打火机往厨房那头扔。

　　我的头部再次遭到猛烈的击打，在血光中，我看见翔和湘蹲在门口，看见我来，立刻迎着阳光快乐地朝我奔来……

　　耳朵嗡嗡作响，但还是听到一声剧烈地爆炸声，一声接一声，感觉整个脑袋热烘烘的，头发像是着了起来。

　　也许看起来像一丛怒放的玫瑰。

　　我没再听到伍凯的声音，没再闻到他的气息，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逃了……

　　但我知道，一切终于结束了。不管是我死，还是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