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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驱逐的巫女 ...

  •   “人鱼传说由来已久,千百年来未曾间断,然而对于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多的是声情并茂、煞有其事的传闻与‘听说’,却鲜少有真正见过者,所以这种东西嘛~听过就算啦,但千万不要当真,否则你会很辛苦……张新杰,说的就是你!好好听课,别开小差啊!”
      我听闻自己被点名,便调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只见讲台之后,年过半百的先生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随着他话音落下,耳边传来同学们窃窃的讥笑声。目光扫过去,那几个偷笑的同学便佯装不知情,或左右环顾,或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也有用手挡住鼻子和嘴来掩饰的。
      我站起来,对先生说,“我有听课,没开小差。”又对边上几个同窗说,“笑就笑罢,遮不遮有差别吗。”当然,我还一一报了他们的名字,以表尊重。
      先生显然不满我的态度,强压着怒气说,“你说你听了,那你倒是说说我刚才都讲了些什么?”
      我将他先前的讲课内容重复了一遍,为求逼真,连同语气和音调也模仿了,还原度很高的。这回不待我说完,身边就已爆出同学们的放肆的笑声。
      先生呆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却是连说了三声“好”,然后咬着牙说,“既然我说的你都懂了,那这堂课你就不用上了,出去。”
      我点点头,边收拾书本边答复,“我认为先生你的观点并不正确,首先,人鱼是真实存在的,你没见过并不代表别人也没见过。其次,你的假发歪了,左边比昨天长了一寸多……”
      说完这句,我一点儿也不意外的听到了同学们的抽气声,还有先生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两个字,“回去!”
      第二十一次,我又被学校的先生赶回去了。
      我走了五天四夜才回到村里。
      俺们这个村,依山傍水,静静地扎根在山和海的那一头,说好听点是幽壤僻静、遗世独立,实际上就是偏僻。
      听村子里老一辈的人说,因为咱们这一族肩负着大大的使命、守护着珍贵的东西、且拥有可怕的力量,上天这才安排我们远离世俗,偏安一隅。
      然而,繁衍到我这一代,使命不知道、珍贵的东西也没见过,至于可怕的实力……听说现在外头的人都已经开始用火器了,代步工具也不再是牛和马,而我们这里,房子还是木结构的,出行都是靠腿走的,真不知道“实力”两字,究竟是体现在哪里?
      也许,祖先们真的很牛逼,但近亲繁殖了几百年,后面的事情想一想也只能用呵呵哒来表示了,总之不能深究、细思恐极。
      当我想完这些的时候,眼前恰好出现了村寨的大门,由一排腰般滚圆粗壮的原木捆绑制成,已在此伫立了不知几个世纪,虽然原始、却坚固、恢弘。
      每根原木的下端都被削尖了牢牢插入地中,而顶部……我抬头望去,这木头门高耸入云,周遭遍布了见不着顶的参天大树,阳光从树叶的间隙中透过,洒下点点金色,相比之下,两侧的瞭望台实在矮小单薄的可怜。
      我捡起脚下的一块泥石,对着瞭望台上那个点头的人打去,他蓦然惊醒,见是我,连忙兴奋的大喊,“巫女大人回村儿啦~~~~~”这破嗓门伴着刺耳的字眼在我耳边久久回荡不说,那木门也随着他手中摇转的开门装置而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然而……巨响过后,门还是那门,不管看门的小伙伴如何使劲儿,它自巍然不动、坚固的很!
      我内心骂娘、只好从两根变形了的木头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每次都要这样,就不能修一下吗,坑不坑爹啊!!!
      进村第一件事,就是报修大门,负责村子防御工事的长老当着我的面把维护这些设施的人员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又笑意吟吟地问我说,今儿个下午就把这事给办了,届时大人可要来检视一下?
      他的背后,瞭望台上那个看门人正在手舞足蹈做着鬼脸,却在对上我的视线后立即收敛动作,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我摆摆手说不用了,长老随即附和说是啦是啦,大人您自有重要的事情,这等小问题也不敢再劳烦操心,如此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我已无心去听。
      这儿与世隔绝,所有的人从一生下来就已被安排好了日后的要做的事,守门人世世代代都要守门,渔猎者必须担负起全村人的食物供给,说白了也就是命,只是我的命,比较不一样而已。

      我家住在村子的正中心,坐拥全村最高的一栋吊脚楼,以及合全村之智慧打造出的仅能容下一个身位的人力升降机,地位可见一斑。不过这些并不算什么,真正能体现我族地位的,是我们不必从事生产、不需劳动也不用交纳供奉,归结起来就是,你啥都不用干,别人就会来养你,还得敬你、听你。
      听上去很不错?然而猪也啥都不用干,一年到头只需要吃、睡和晒太阳,就等着年底挨那一刀。
      尤记得十多年前,当我举出这一例子的时候,我的爷爷,也就是上一任的巫女大人,他那震惊到呆若木鸡的表情。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被送出村寨,到外面去周游学习。
      爷爷曾说,咱们巫女,不但要有渊博的学识、高贵的气质、一流的涵养,还要有足够丰富的阅历,这样才能震慑全村,引领全族,尤其是你,不能时时刻刻都呆在村里,必须走出去,开拓视野、丰富三观,最最重要的是,少呆在村里,少跟村民们接触……
      他那时的神情充满了无奈和惋惜。是啦是啦,张家一脉代代都是独苗,从族谱上有记载开始,便承担了族内巫女一职,做那占星卜卦的事,然而这还不足以让族人对我们惟命是从,真正让大家把我们捧到天上去的原因是,咱们是某位大爷的侍奉者,而那位大爷,据说寿与天齐、翻个身能引发海啸、瞪个眼都能把山射出个洞洞来。
      何方神圣这么牛逼?就是隔壁村某位先生口中的人鱼是也。
      可这位大爷已沉睡了上千年,谁晓得什么时候醒过来。
      “爷爷,我回来啦。”我推开门,开始寻找那一抹矮小精悍的身影,左右前方都没有,也无应答声,那就是啦,他一定在。
      咻地一声,有凉风自背后袭来,我抬肘一顶,击碎一块瓦片,这破裂之声只是前奏,接着便有各种暗器从四面八方飞来,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我躲过了锅碗瓢盆,最后接住一张条凳,抡了一圈朝梁上掷去,果不其然听见“哎哟喂”一声,一个小老太太在一屋子扬起的灰尘里翩然落下,翘腿坐在刚才那张条凳上。
      “你个小兔崽子,想掀房顶呀?”
      “爷爷,我回来啦。”我皱着眉头又叫了声。
      “爷爷你个头!”他瞬移到我旁边,给了我一个爆栗,“叫奶奶!”
      “……”我没理他,走到桌边自己倒了一杯水,“有什么吃的没,饿死了。”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盘炒鸡蛋和一双筷子,金黄金黄的,还冒着热气,引得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要爬出来了。
      尽管饿,我却也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就着水慢慢吃着,顺便听爷爷唠叨几句,只是不会去搭腔。直到他讲起前几日卜了一卦,“他要醒了。”爷爷说。
      我放下筷子擦完嘴,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走了,再回过来问爷爷,“谁要醒?”
      “他呀,不然还有谁。”爷爷朝窗外遥遥一指,我手中的杯子便差点打翻。
      那个方向、不用看我都知道,因为是本村的信仰所在,那儿只有一根图腾柱,上头雕刻了一尾人鱼,人的身、鱼的尾,头在下而尾朝上,绕着柱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前面说过,咱们张氏这一脉,司巫女一职,代代都是要侍奉人鱼的。何为侍奉,伺候他吃喝拉撒?当然不是,人家生活在海里,咱们居住在陆地上,哪里还需要照顾起居?说白了就是供人家啪啪啪,传宗接代用的。但说是这么说,人鱼一直在沉睡,千百年来也不知道哪位祖先真正“侍奉”过他。
      而且吧,从我爷爷这一代起,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巫女一脉竟然生出了男孩,额滴个乖乖,这可怎么办?我爷爷他母亲(也就是我太奶奶)想着男孩就男孩吧,反正也就二十来年,等这孩子成年后,巫女的衣钵便要传给下一代,到时候再生一个便成了,于是他们非常乐观的隐瞒了这一情况,没成想到,连着三代都是男孩。
      由于爷爷和我爹都过来了,而我还有一年也将成年了,所以我们并没真正在这个问题上有过什么纠结,只要瞒住村里人就可以了,这也就是爷爷要我叫他奶奶,还要我少呆在村里的真正原因。
      然而人鱼即将苏醒,要是发现他老婆是个男的,不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毁灭世界?
      我们爷孙俩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爷爷语重心长的说,“新杰,你还是早点儿离开村子吧,能拖多久是多久,等过了这一年,赶紧找个女人生个孩子,到时候,请人鱼他老人家等娃长大了,再议那传宗接代之事。”
      我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被驱逐的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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