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围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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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君：“天下只有两种人。比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种人挑最好的先吃，另一种人把最好的留到最后吃。第二种人还有希望，第一种人只有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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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第一次进入潜龙堂的时候就被它富丽堂皇的内部布置所暗暗震惊了。与朴实无华的外在建筑相比，谁又能料想到里面是这样一副别有洞天的场景。在没有进入之前，夜未央也猜不到。
看来，农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在夜未央的印象中，关于农家，只是先秦时期一个反映农业生产和农民思想的学术流派。他们奉神农为祖师，祖述神农，主张劝耕桑，以足衣食，不追求高官厚禄，而是希望得到一块土地、一间房子，以便定居下来从事耕种。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的农家和历史上的农家还是有不少区别的。光是这样华丽的布置就不是历史上的农家可以负担得起的。
在进入潜龙堂大门的那一刻，夜未央看到了候在门边的司徒万里。对方好像一直等在那里，又好像是专程在等他一人一般。
司徒万里是一个有趣的人。只要他想，他可以让任何一个人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就像他明明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却能让你认为他就是在专程等你一个人。
夜未央来之前调查过潜龙堂。这里是农家的地盘。堂主司徒万里是个嗜赌如命的人。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从他的名字出现在档案上时，他就一直在赌。通常这样的赌徒，都是一副穷困潦倒，欠下一屁股赌债，最后被债主逼到走投无路，家破人亡的人。毕竟十赌九输嘛。但是司徒万里却是个例外。他嗜赌如命，却从来没有输过，一场都没有，无论赌什么。反而借此发家致富，后来更是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赌场，日进斗金。人们都纷纷议论他是靠作弊才赢来的钱，可是始终没有证据。渐渐地，他的赌场开遍了七国，财富也越积越多，富可敌国。就在他的财富快要数不过来的时候，他却一夜之间散尽家财，向世人高调地宣布加入农家。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人们只是猜测这恐怕又是司徒万里的一场赌局。至于赌注是什么，司徒万里又想从中得到什么，没有人说得清。
夜未央丝毫没有被司徒万里看似真挚的态度感动。做他这一行的，心志必须坚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夜未央正视前方，将手中的请柬递了上去。司徒万里接过请柬，看了看，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然后便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夜未央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这是一句英国的谚语，原句是“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而这句话被广为人知是源于中书君的著作《围城》。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一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
只是司徒万里为什么会知道这句话，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是巧合吗，还是在暗示他什么。
夜未央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司徒万里，想从他那张看起来和气的脸庞上找出几分端倪。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失败了。司徒万里的表情滴水不漏，没有丝毫破绽。
眼看后面的客人就要进来了，夜未央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是深深地看了司徒万里一眼，便大步朝堂内走去。
管他什么笼子，反正他已经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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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丹坐在潜龙堂甲字阁中，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壶中的酒。他完全没有在意席间司徒万里说了什么，也无心那些珍宝。他只想把自己灌醉，彻彻底底地醉上一场。这次易宝大会，他本不想来的，是他的父王执意让他来这里结交一下六国权贵。他明白父王的意思，这是在为他将来继位做准备。从他回国后就为他安排墨家巨子六指黑侠作为他的老师就可以看出，父王的心中还是有他的。
起初他极为抵触墨家，不仅是因为墨家的理念不适合为君者。当年乐毅率五国联军打得齐国只剩下即墨和莒城两座城池，可就是墨家的插手，导致乐毅三年久攻不下，才导致燕惠王的猜忌，撤下乐毅，最后竟让田单成功地冲出燕军包围，尽数收复之前被联军攻下的失地。
田法章那个家伙当时就躲在莒城，如果不是，不是墨家……燕丹攥紧了拳头。他很想去大声质问他的父王，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敌国的功臣做他的老师。知子莫若父，心中的疑问还没提出，燕喜便告诉了他答案。
燕喜对他说，丹，你知道作为一个合格的王者必须具备怎样的品格吗？
冷静、审时度势、维持平衡……他一连说了好几个，燕喜都不置可否。
最后燕喜说道，是“兼爱”。丹，你要记住，作为一个王者，你首先要学会“兼爱”。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把天下的苍生都视作自己的子民，这便是王的气度。若你想要这天下，便要学会“兼爱”。
那一刻，他明白了父王对他寄予的竟是这般高远的期望。
可是父王，抱歉。
这个王位，他不在乎！这个天下，他也不想要！
从始至终，他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为阿正报仇！这是唯一能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动力。
他始终忘不了七年前那个雨天。就在那场瓢泼大雨中，阿正永远地离开了他。而杀人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
他是那么痛恨弱小的自己。如果……如果当时他能再强大一点的话，阿正是不是就不会死？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好为阿正报仇。得到苍龙七宿的认可，也不过是第一步。
兼爱？燕丹冷笑，墨家的主张在他眼中，那就是个笑话。
若真爱上一个人，那么眼中除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其他，恨不得天天把他捧在手心，视他若珍宝，双手为他奉上这世间最好的物品。
他燕丹所求，不过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咽下满腔的苦涩。
阿正，阿正，阿正……
他像是疯了一般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
燕丹像案上的酒壶伸出手去，想要为自己再倒上一杯。然而，已经有几分醉意的他，却一不小心碰倒了酒壶，酒水洒了一桌，同时也打湿了他的右手。
燕丹正想叫一旁的侍女替他整理，却发现周围静的可怕，没有一丝人声。蓦然回头，身后哪还有侍女的影子？燕丹的酒顿时醒来大半。他站起身冷静地环顾四周，这里不是潜龙堂。此时他正站在一块荒地中央，周围一片荒芜，只有及腰的野草肆意地生长着。
这里是哪里？
忽然，燕丹的视线落在了一处，瞬间瞳孔一缩，身体也不住地颤抖起来，再也维持不住刚才的冷静。
在距离他右手不到三丈的地方，有一块用朽木树立的墓碑，上面写着
——吾爱赵正之墓。
字迹略显幼稚，没有刻字之人的姓名。
然而也不需要知道刻字之人的名字，因为树碑之人就他自己，燕丹。
七年前他亲自在邯郸郊区的那片空地上，立了这块墓碑，上面的字是他亲自一笔一划刻上去的。他又怎能不清楚？
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右手一片濡湿，燕丹颤抖抬起自己的右手，举到面前。
上面赫然一片鲜红！
满手的血滴滴答答地从他手上滴落，燕丹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是谁的血？燕丹肯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呱——”，忽然，一只漆黑的乌鸦从他头顶飞过，扑棱着翅膀，栖息在那块墓碑上，歪着脑袋盯着他。
燕丹发现，墓碑上的字渐渐渗出鲜血，而他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变得暗红。
阿正……
眼前的画面忽然一变，燕丹发现他又回到了觥筹交错的潜龙堂，此时的他正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案上是一只被打翻的酒壶。燕丹仔细地打量着右手，干干净净，上面只沾满了透明的酒水，什么都没有。
是幻觉。
燕丹自嘲地摇了摇头。这是他的执念，执念太深所以产生了幻觉。
可是阿正，在我的幻觉中，你也不愿见我一面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发生什么事了？燕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然后他就看见有个游侠打扮的家伙拿着手中的剑开始疯狂地屠杀在场的人。人们四下奔逃，慌不择路，慌乱中，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火苗蹿了起来。
尖叫声，哭泣声，求饶声……在耳边不断萦绕。燕丹抬步向前走去，不耐烦地击杀了挡在他前面的人。
当燕丹来到门口的时候，像是感受了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愣住了。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隐隐约约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阿正……？
燕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门外是天堂，门内是地狱。只要他跨出这一步，便能安然离开。可是阿正……燕丹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他的幻觉，可是他赌不起。尽管那个身影很模糊，但他绝对不会认错，那一定是阿正。这是他七年来第一次看到阿正，不管是不是幻觉，他都做不到就这么坦然离开。
门内门外，一线之隔，便是生死。
只是片刻后，他便毅然转过身。
阿正，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围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