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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亡国 ...

  •   旧年刚过,陈宫还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的虚弥繁荣之中。
      祯明三年,正月。
      隋朝老谋深算的贺若弼使用了兵不厌诈的策略,先前种种不过是给陈国造成一种错觉,上下子民皆以为新立隋朝替北周,伐突厥,并西梁国力已是消耗,并不敢贸然对陈国出手,何况中间还隔着滚滚长江,自古天堑险且难。
      因此隋兵渡江时,陈军并未发觉,整个朝廷依旧沉醉于日日玩乐,不问政事之中。
      与此同时,一同作战的隋朝将领韩擒虎也攻占了采石,晋王杨广帅大军屯驻六合镇之桃叶山。此时形势已是日益严峻,国之将倾。皇上这才慌了手脚,召集大臣商议退敌之策。
      一时间,整个后宫人心惶惶,后妃们亦不再争奇斗艳,争风吃醋,终日惴惴不安,一旦亡国,她们这陈宫后妃,命运可想而知多么凄惨。
      晚棠知晓。
      她这个陈国公主亦是逃脱不掉。
      晚棠期间见了一次皇上,他神色慌张,攥了她的手追问:“皇妹,该怎么办?”
      语罢喃喃自语,颓然跌落于地,一副惶惶模样。
      这般模样,何尝不是当初的恶果,佛家云,万物因果循环,轮回报应。
      “皇上,您是一国之主,无论什么样的境地都不该忘了这点。”
      陈国,不仅有一众皇亲,还有这万千子民与卫国将士。
      翌日皇上连着发布诏书:“犬羊陵纵,侵窃郊畿,蜂虿有毒,宜时扫定。朕当亲御六师,廓清八表,内外并可戒严。”
      虽是如此说,仍然战战兢兢,神经错乱。
      这倒是自登基以来仅有的几次上朝议事了,却是即将亡国之时,真是讽刺。
      皇上随后接连下诏:“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并为都督,司空司马消难、湘州刺史施文庆并为大监军,分兵扼守要害;又命大将樊猛率师出白下,皋文奏镇守南豫州,重重率军迎战,死守城门。”
      同时陈国举国上下,强召青壮年入伍,大肆扩兵,人员不足连寺庙的僧尼道士也强行抓起来悉数征召入伍。
      一时间,陈国上下哀怨四起,家无完整,孤瑟萧清。
      施姬见了晚棠就哭:“先帝爷啊,你怎么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走了,这陈宫怕是保不住了,留下我们一行人该怎么活啊!”
      陈叔兴跪在母妃面前:“国之危急时刻,儿臣愿领兵出征,誓死捍卫陈国每一寸土地!”
      而直至国破关头,昏庸帝王却不肯让自家兄弟率兵迎敌,沅陵王在朝堂之上直言斥责皇帝种种行为,皇上震怒,指鼻怒言:“朕现在还是这陈朝皇帝,沅陵王胆敢蔑视皇威,想必是觊觎皇位许久!”
      欲诛之,被一众大臣纷纷跪地死谏终止,下诏囚禁沅陵王终身,沅陵王哈哈大笑,无惧转身迈出朝堂:“为陈尽忠,死而无憾!”
      晚棠听到消息时,沅陵王府已是重重官兵驻守,戒严了整座沅陵王府。
      月余,晋王杨广以二十英龄任兵马大元帅,率隋军几十万横渡长江,陈朝接连溃败,皇上一开始还会追问战况,禀报将士支支吾吾:“皇上,隋军现已....渡过长江北岸。”
      皇上面色一下血色尽失,疯癫追问:“不是天险吗,怎么就渡了过来?你们这群庸将,朕要杀了你们陪葬!“
      “皇上,通博城门被围一月有余,弹尽粮绝,不得已......开城投降。”
      “斩斩斩!都给朕斩!”
      皇上接连咔嚓了十来位将士,整个陈宫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皇上似是最后寻求着欢乐,整日整夜和阴贵妃,诸美人一起,酒肉为欢,而一旦上报消息为坏,则会惹得暴躁帝王拔剑诛杀,一时间,众人皆互相推脱,连个消息都没人敢去上报。
      晋王打仗英勇,而隋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获得良好声誉,这和陈国皇帝的荒淫残暴形成鲜明对比,民心不稳,甚至有降隋之心。
      “皇上,豫州失守。”
      皇上一屁股跌坐在地,整个陈宫顿时如闷雷击中,这豫州,是建康最后一道防线,豫州一沦陷,意味着陈朝气数已尽。
      晚棠整夜不睡,跪在香蒲上喃喃诵读佛经:“凡有所相,皆为虚妄,众生浮沉,天道救赎。”
      此时的陈宫外乱糟糟,大批大批宫女太监脚步匆忙哀声啼泣。
      拂容,幽萤担忧看着闭眼专注祷告,面色肃然。
      次日,隋军攻陷永安门,陈宫大开。
      众多太监宫人哭哭啼啼四散逃命,匆忙席卷宫中字画细软,整个陈宫犹如死寂之地,毫无生机。
      皇上,阴贵妃已然不见踪迹。
      拂容哭着跪下:“公主,您也得为自己打算啊!”
      晚棠半晌平静睁眼:“拂容,幽萤,你们都对我无比忠心,陈国王气已尽,宁远不强求,你们收拾收拾也离开吧。”
      “那公主呢?”
      晚棠闭眼:“宁远是陈国公主,就要维持这陈国最后一丝尊严。”
      “公主......”拂容,幽萤齐刷刷跪下。
      “公主待奴婢恩情似海,女婢万万不能舍了公主一人留下,拂容和公主共存亡!”
      “奴婢也是。”
      晚棠略有动容:“拂容,幽萤......”
      萧珩在人群混乱之中踏进了静仪宫。
      宫内静悄悄的,能走的宫人都走了,宫殿的装饰基本被搬空,空荡荡让人绝望,看不到一丝希望。
      晚棠的面色无悲无喜,萧珩上前,不由分说拉起晚棠攥紧她的手:“公主,再过半日隋军将进入内廷,萧珩带公主离开。”
      拂容红着眼连连点头,渴求地看着公主。
      晚棠使劲挣脱开来,不看他诧异面容,只是固执道:“我哪儿都不去,我不会走的!”
      萧珩用力掰她的肩,让晚棠正视于他:“不离开只有死路一条,公主对萧珩有恩,萧珩带公主另觅居所再作打算。”
      他眼神毅毅望着她,坚定果断,那眸子亮光闪射她,仿佛在诱惑晚棠就跟了他离去,追寻和平与安宁,他说:“我带你离开。”
      晚棠笑意凄凉摇头:“回不去了,国破家亡,还有何处安身?”
      他定定看她:“我们重新找一处隐姓埋名。”
      晚棠只是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还有故国母兄?”
      萧珩见她满是决绝,终是放开紧扣她的温热双臂,他宽阔脊背背对着她,晚棠看不清萧珩什么表情,只道:“你这也是解脱,你不欠我什么,你走吧。”
      萧珩淡漠面色因她的话更加深沉,敛了眉却不再说一句话,只是复杂看了晚棠一眼,脚步却是半步未动。
      他不再劝,懂她的倔强性子,她既不肯离去,那就由他来守候吧!
      就此留下永远陪在她身边。
      一室寂静无言。
      隋军到了,团团围住重重深宫,陈军少许忠勇之士顽抗死伤大半。
      晚棠冷眼瞧着,不看这危机,凝眸张口:“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为这慷慨赴死的陈国将士,英魂未散,尸骨无存,为这殉了陈朝的千千万万残缺人家。
      “大胆,还敢公然挑衅我隋朝,不想活了吧!”
      隋军一将领提剑气势汹汹上前,晚棠眼眸低垂,依旧念:“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就在那人上前欲拔剑之际,拂容决然冲到公主面前,闭眼凛然赴死,就在这一举动前一秒,萧珩已是纵步上前反手疾扣,暗中发力一脚踢到那壮汉膝盖,那人惨叫一声,剑身脱落跪倒在地。
      场面顿时一冷,隋军将士也是气氛团团围上。
      “广陵王爷......”拂容担忧叫出了声。
      隋军右侧一将军听到一顿,连忙喝足手下将领:“都给我住手!”说罢讨好上前:“这不是西梁的广陵王爷么?晋王妃还念着王爷呢,王爷受苦了。”
      说罢,使了个眼色,手下人欲去擒拿晚棠,这陈宫后妃,皇室公主可是作为战利品即将被押入长安,送给诸多战功将士,宗室王爷以及进呈给皇上的。
      而这陈宫的宁远公主,如此倾城的南国佳人,自是免不了的命运。
      萧珩并不言语,却身躯直直挡住晚棠,左手按住剑柄,随时准备动手。
      晚棠抬眸看他,眼底朦胧一片:“广陵王爷,不必如此。”
      萧珩头也不回:“这是萧珩此生欠公主的。”
      晚棠闻言怔住。
      那人似是为了难,此番出征,晋王妃特意提及她那同宗萧氏,萧珩当然不能和这陈宫俘虏等而视之,他一个眼神,示意手下人去请晋王元帅。
      幽凉殿后,干涸古井旁。
      五六名士兵在指挥下拿绳子吊起了井下众人,待绳子缓缓上升之际,赫然出现了素衣垢面的陈亡国君主和爱妃阴丽华,王季二美人,三人跌跌不稳倒地,发带尽散,却顾不得什么仪态,陈叔宝连忙匍匐跪地:“陈叔宝愿意举国投降,只求能够保命。”
      他身侧的三位妃子闻言伤心流泪却不敢发出声音。
      尤其是最左侧的妃子,面似桃花葳蕤流光,虽然狼狈不堪,依旧散发着无穷软香。
      一众隋军着迷看着,心中饥渴难耐。
      杨广一身元帅英武铠甲在身,整个面庞散发着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耀人光芒,他俊美面容笼罩在一股与绳俱来的贵族威严之中,淡淡扫视一眼这传闻中的昏庸帝王,贪恋美色若此,怪不得要亡国。
      “传军令,陈宫阴贵妃,当斩!”轻飘飘话语说出来却是阴森吓人,阴贵妃闻言吓得身子一软倾倒在地,一副梨花带雨娇弱模样,一侧的陈叔兴却胆怯不敢发一言。
      这般容颜,带回去,怕也是个祸患。
      “陈宫诸亲贵,悉数压解至长安,隔日出发。”
      属下领命!”晋王发话无人不服,晋王虽年少,却行军打仗多年,勇谋兼略,声誉在诸皇子之中独俱胜名,想必如果是长子的话,也轮不到当今太子杨勇了。
      铸夺守在一侧,保卫着晋王殿下。
      “另外,务必找到陈宫一名叫做琉璃的宫女。”
      杨广发话,铸夺听此言,心中略有异样。
      静仪宫的将领派了人过来,杨广闻言,也是诧异:“素想陈国宁远公主不过姿容无双,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番慷慨气势,倒是小瞧了,只是可惜生在了陈宫,走,咱们看看去。”
      杨广心中对这位宁远公主起了一丝兴趣,只是行至半途,亲卫急速赶来耳语片刻,杨广神情立刻严肃起来:“你们去押解众人,本王先行一步返回长安。”
      原来是阿五没有许配给他提议的人,不知中途离开又发生什么变故,本是稳稳的事情又偏离了轨迹。 晚棠被押解途中,听隋人言语:“不知晋王殿下要找的琉璃所在何处,这交不了差,可如何是好?”
      晚棠大概猜到什么,牵扯嘴角扯出一个凉薄的笑。
      晋王殿下,单字广。
      杨英,杨广,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她的心直直冷了下去,如坠深渊。
      所谓造化弄人,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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