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七章 蠢蠢欲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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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弦坐在殿中，桌上温着一壶小酒，青瓷腹圆窄口，酒味弥漫开来，熏得一屋都是糯香的酒气。百里弦将指腹轻轻的划过白玉杯，微黄的酒水在杯中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似乎透出了这个尊贵无比的长公主那焦躁的心情。
良久，门口的珠帘一掀，一个穿着侍卫衣服的男人闪了进来，跪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一首。
“罢了，起来说话吧。”百里弦挥了挥手，给自己再倒上一杯，神情舒缓，环佩叮当，风头钗斜斜的插在发鬓间，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屋中熏香轻软，袅袅环绕，那男人有些紧张的别开眼去，低声道：“谢长公主！”
百里弦于是不再说话，只是浅酌着杯中的酒，慢慢的抿着，斜着眼看了眼那男人。男人有些不安，沉声道：“殿下，属下们已经查到了，秋无越的妻子吴氏确实是在秋大将军出征前的那晚去世的。”
“死因呢？”
“仵作说，是一刀刺破胸膛毙命……”
“一刀毙命啊……若是血海深仇，或是政敌所为，为何不见动作，反是藏着掖着？”百里弦喃喃自语，眯起了眼睛，半抬藕臂，看着套在臂间的翡翠镯子，突然笑了一笑“这秋家倒真是不走运，前几年才死了一个，听说也是突然暴毙……”她意有所指，慢慢的停了口，又酌了一口酒，笑容中带着冷意。
男人心中了然，急忙道：“如此，属下立刻遣人前去长空城查探！”
百里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道：“做的干净些。”
“属下理会的。”男人回答，叩了一首，却不离开。
百里弦有些不耐，挑了挑眉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沉了脸色，问道：“莫非北狄那边出了什么事么？”
一路势如破竹，虽男人犹豫一下，道：“北狄一切顺利。那博赤尔与我大臻结盟，虽然敌人顽强，却也没落下风。只是……我们此前派往北狄的细作盗回地图来，到大臻界后却突然失踪了。属下派人打探，却在城郊发现了细作的尸体。而且原应该到手的地图也不见踪影。”
“什么！！”
百里弦气极，握住手中的玉杯就朝男人摔了过去。男人不敢躲闪，硬生生挨了一记，急忙跪倒在地，大声道：“属下该死，望殿下恕罪。”
“恕罪！！那博赤尔满脸精明，岂会真与我大臻结盟？我派细作潜伏十年，才得了信任，盗出地图，结果却在大臻的土地上出了篓子！！”百里弦豁的站起身子，手指着跪在地上的那男人“霍子诚！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那霍子诚嘴唇发抖，叩首不敢言语，只觉得如芒在背，一时间，内衫被冷汗打湿。百里弦压住脾气，咬住下唇，盯着霍子诚，半晌才道：“给本宫查！！”
“是！！”霍子诚急忙应道，诚惶诚恐的等了片刻，不见百里弦出声，抬眼见百里弦已背过身子不再理睬自己，心知自己已逃过一劫，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刚跨出一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冷冷的声音：“还有一事。查一下秋夜凌身边的女子的底细。”
“是！”霍子诚应了一声。
百里弦让霍子诚退下，有些疲惫的闭了眼睛。百里家延续了两百多年的细作情报，在这大地上早已扎下了根，所有的细碎的线织就成了一张大网，而百里弦，就是手握着这所有线头的那个人。
“吾儿，你弟弟年幼冲动，不是可以忍耐藏锋的性子。光明之下必有黑暗，而阴影才是我百里家的立足之本，就如治国之道，外儒内法……”先皇临死前，曾紧紧的握住百里弦的手，低声说道，他的双目中最后一次闪动着光华，看着自己的女儿，慢慢的，低低的，遗憾的说道“为什么偏偏是个女儿身呢……”
这句话刺痛了她十多年，让她恨了十多年，只是每次看到弟弟天真的笑容后，骨肉亲情又占了上风，她只想让大臻好，就算内忧外患，就算风雨飘摇，也有她为大臻顶着。只要是这样……就好了吧……
百里弦握紧了手掌，眼中有些茫然。
剑声在风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阿依翰托着下巴，蹲坐在一边看着在风中舞剑的小小人儿。上官秋澜扎了两个小髻，穿了身浅蓝色的绣锦，外面套了件小褂，她已不同当年的瘦弱的孩子，如今脸庞圆润，一双眼大而有神，暗藏光华。
上官秋澜是随军出行的，她的剑法精妙绝伦，小小年纪，杀起人来，竟然不输于常在战场混的老兵油子。阿依翰虽然不愿让幼小的上官秋澜见识这样的人间惨剧，却考虑到秋夜毓身边少一个助力，于是违了心性，将她留下。只是只要得了空闲，就一定来看望上官秋澜过得如何。
阿依翰见上官秋澜剑随影动，脚步精妙，也不由的叫了一声好，心中也暗自奇怪，她们三人师从一脉，她与秋夜毓学的都是一样，唯有这小师妹学的不同。她从未见过这样宛若疯魔的打法，似乎是全不要性命，只是在其中又似乎缺了点什么，让这小小的师妹不能发挥出剑中的威力。
阿依翰越看越疑，将上官秋澜叫到身前来，掏出手绢来，替上官秋澜擦拭额上的汗水，道：“秋澜，我再教你一套武功吧。”
上官秋澜摇了摇头，咧嘴笑了起来，天真的面容上还带了点撒娇的味道。她拍着一双手笑道：“羽殇师父真的好厉害！！阿依翰说的这句话，羽殇师父也与我说过，他说你一定会这么说的。”
阿依翰心中一动，顺势问道：“羽殇师父还说了什么？”
上官秋澜左望望右看看，作出一番神秘的姿态，将手指放在唇间，眯起眼睛，悄声道：“嘘~~~~羽殇师父只让我告诉你一个人。”
“哦？”阿依翰眉头微皱，又勉强笑道“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上官秋澜得了阿依翰的保证，得意的摇头晃脑一阵，学了陆羽殇的模样，咳嗽两声，故作深沉，道：“阿依翰，秋澜天赋异禀，是七杀主命。她原该聪明绝顶，是将星之才。无奈煞气太重，使她入胎之时灵智受阻，经脉不通。若有一日她能悟此剑法，灵智便开，到那时候，毓儿也能得一大助力。”也亏得了上官秋澜，将陆羽殇的形态学了个十成十，仿佛真的是陆羽殇在与她说话一般。
阿依翰越听越心惊，皱起眉头。七杀？她记得曾听孟星竹提起过。七杀化气“将星”，主“肃杀”，此星命者，人生大好大坏，成败难论。阿依翰担忧的看着上官秋澜。只见她一脸的稚气，笑得天真烂漫。阿依翰心中一痛，叹息一声，抚摸着上官秋澜的头，问道：“夜知道吗？”
上官秋澜摇摇头，道：“羽殇师父叫秋澜只与你一个人说。”
“是么？”阿依翰勉强一笑，心中警铃大作。羽殇师父，你究竟想让阿依翰做什么？？
“阿依翰，原来你在这里。”随着一声叫唤，秋夜毓含笑走近，又看了眼阿依翰身边的上官秋澜，爱怜的摸摸上官秋澜的脸颊，笑道“原来秋澜也在这里。”
阿依翰低低的嗯了一声，瞧见身边的人面带笑意，不由的也挂了一抹浅笑，问道：“有什么好事么？”
“好事倒没有”秋夜毓笑着摇头，又道“阿依翰你还记得我们在城郊遇到的那个细作么？”
阿依翰回想起那张地图，皱皱眉头，疑惑的看着秋夜毓。秋夜毓却不知道阿依翰的想法，只是笑道：“我在想，如今大臻还需要我，我手中既然财力与粮草俱在，不如就学学百里家。”
“你是想……”阿依翰眉头一挑，顿时明白了秋夜毓的来历。
“不错，建立自己的情报网。如今大臻皇家势力庞大，临泽，裕仓（地名，都是大臻皇朝最富有的地方）商会林立，我们立足不易，我想先起一个暗杀楼。黑暗之中，才有黑暗才可以得到的情报。”秋夜毓侃侃而谈，勾出一幅远景。
“那人选……？”
秋夜毓勾勾唇：“你与易凡都是大将之才，自然不会让你们前去。我会找一个可信的人……你看如何？”秋夜毓看着阿依翰，她知阿依翰一向恼她什么都不肯说。这次毫无隐瞒，也是为了告知阿依翰，她对她，已不同往昔了。
阿依翰沉思片刻，问道：“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杀手……”
“杀手我不担心，只是缺个万无一失的头牌。”秋夜毓也皱起眉头，三流的杀手组织不是秋夜毓想要的，她需要一个绝对能完成任务的组织，只有这样，才能深入到各方的势力中，为他人所用。
阿依翰犹豫片刻，看了眼一旁的上官秋澜，咬了咬牙，道：“夜，我向你推荐一人。”
“哦？？”秋夜毓倒有些惊讶。
只见阿依翰一字一顿，低声说道：“上官秋澜。”
秋夜毓显然没料到阿依翰会如此说，眉头一挑，探究的目光从上官秋澜脸上又到阿依翰的脸上。阿依翰被秋夜毓看得心中有些不自在，别过了脸去，两只手无意识的在绞动着。秋夜毓低低的叹了一声，上前一步来，握住了阿依翰的手。
“如果不愿意，就不要那么说了。”
阿依翰眼眶一红，秋夜毓的话暖暖的，低得就如同三月的春风，轻轻的拂过了她的心。可是……
“这就是我的意愿”阿依翰张臂环住了秋夜毓的腰身，将头埋进秋夜毓的颈脖处，听着那柔软肌肤下生命的脉动声，一下，又是一下，她闭上了双眼，不让自己眼中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声音平静的像冬天里的冰“夜，秋澜是另一个我。”
秋夜毓闻言眉头一皱，看着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上官秋澜，手一下一下的抚着阿依翰的背，低声道：“阿依翰是独一无二的。”她想阿依翰大概知道什么，可是阿依翰既然不说，那她就不问吧。
“如果阿依翰真的想让秋澜踏上这万劫不复之路，那就一起吧。”秋夜毓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细细的打量着阿依翰“只是，没有退路走了。”
“我知道。”
阿依翰点了点头。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心能让一个人灵智顿开？恐怕只有爱人的血才可以，也许以后这孩子会怪她吧。如果可以的话，谁想让这样的孩子去那样的杀场呢？只是，夜的身边需要这样的人，而陆羽殇却将这样的人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觉得手有些颤抖，难道真的有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这天下的一切？
“在想什么呢？”秋夜毓撩起阿依翰的发，缠绕在自己发间，一圈又一圈，似一个个无穷无尽的结环。
“夜，星命……你信吗？”
“星命？？”秋夜毓住了手“如果星命说有一日我能登上九五之尊，我就信。”她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对了，我还从未与你说过，我为什么想要这皇位。”
阿依翰疑惑的皱起了眉头，登上皇位，不就是为了让秋无越看到这个女儿的能耐么？不就是那一日疯癫如魔的誓言么，除此以外，还会有什么呢？
秋夜毓笑而不语，星命之说，不管真也好，假也好，只要星见的人相信，他们就会给与足够强大的助力，只要天下百姓相信，那她就是当之无愧的真龙天子。只是她想要的，只是两个字，正名。
为自己正名，她不会一世都当秋夜凌的，她一定会以秋夜毓的身份登上这皇位。而且，她看了眼阿依翰，她会让这个人名正言顺的待在她的身边的。没有子嗣又如何？女儿之身又如何？她笑容中带了丝绢狂，又看了眼身边静静的人儿。
现在还不急于告诉她，她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很长很长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七章 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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