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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三章 两难 ...

  •   巴扎坐在了椅子上,他有些别扭的动动身子,习惯了蒙古包那温暖而舒适的羊毛垫子,突然坐在这红木硬椅上,他觉得极不舒服,甚至感觉有些无所适从。不过他并没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投注在椅子上,他打量着秋夜毓,越是打量,眉头就越是紧锁。
      北狄的儿女,白狼的子孙,莫说其他,光是阿依翰在战场上露的那一手神箭绝技,巴扎就有种我家女儿初长成的自豪感。但是巴扎怎么也想不通的是,真颜的公主啊,那是何等的高贵的身份,怎么会看上眼前这个瘦不拉几,一看就没几两肉的家伙?
      巴扎细细得打量秋夜毓。唇红齿白的倒是好看,就是怎么看都有些别扭,一个男人嘛,总该是要有些肌肉才好的。虽然驸马爷的眉眼间倒是锐气十足,只是身板嘛,就弱了些。幸好这也是小公主家的驸马爷,要换做是自己家的女婿,光是这般比女子还要柔媚几分的相貌,只怕自己还没反对,自家的女儿就受不了这刺激,直接跳澜马河了。
      秋夜毓默不作声的喝茶,任由巴扎打量,她心里想的却是其他事。安之佑这支队伍派的极是时候,时机分毫不差,她记起安之佑和陆羽殇与星见之间有着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时也不敢肯定,这次的派兵是不是又是星见的意思。但无论如何她都讨厌这种仿佛什么都被安排好了的感觉。
      她思索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决定将它暂且放下,这一场战,两个受益人,一个是自己,重掌大权,而另一个,则是长公主百里弦了。她竖的凤旗让她的声望大振,这番堪比男儿的决断,和皇家的身份,更令她的声势超过了自己。秋夜毓知晓百里弦一向对自己诸多不满,心中暗叹,只怕今后在朝堂之上,是步步艰辛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劲风袭来,秋夜毓侧过头去,伸出两根指头,夹住了巴扎劈砍下的弯刀。她也不恼,只是看着巴扎涨红了一张脸,想抽刀又抽不回来的模样,笑了一笑,这才松了手。她并不打算为难巴扎,倒是巴扎正在用力中,这么突然的一松,惯性使然,自己便翻了个跟斗,落回座椅上。
      巴扎摸摸自己的屁股,还未回过神来,却见秋夜毓挂上一脸的风轻云淡,对自己笑问:“阿依翰配我还算合适吧?”秋夜毓是何等聪明的人,她与巴扎远日无怨,今日无仇,见他与阿依翰亲厚,虽然不知巴扎到底是什么身份,却也肯定他必定是阿依翰的哥哥,自己的大舅子家的人。所以对巴扎这举动自然是心知肚明。
      巴扎一下就被秋夜毓说破心事,哈哈一笑,刚才那一手让他对秋夜毓的身手服气得很,于是翘起了大拇指,道:“好身手,我看可以横扫库拜大会了。”
      秋夜毓自然不知道库拜大会是北狄最大的集会,里面的冠军可说是整个北狄最强壮的人,不过就算知道,她心中也不会在意,只是笑道:“我这里有南疆的烈酒,待会你可以喝个痛快。”
      “南疆?”巴扎喝不惯南国水一样清淡的米酒,听到南疆时,却是双眼发光,舔舔唇角,道“前些年,倒是从安大人那里喝过,和这边的软绵绵的不一样。”
      巴扎说的无意,秋夜毓却是听的有心,于是又是轻笑了一声,道:“安大人久在北狄,竟然有南疆的烈酒,这倒是奇了。”
      巴扎不疑有它,也笑了起来,说道:“那死胖子说这是故人所赠,埋在地下好几年了,馋得我们口水直流,后来趁他不在,我们哥几个这才挖了出来,喝个痛快,让那死胖子懊恼至极!”
      秋夜毓想起那副光景,也觉得颇为解气,笑得极为开心,两人说说笑笑,三言两语间,秋夜毓就将安之佑那边的情况摸了个清楚。虽说阿依翰的哥哥鲁鲁汉靠上安之佑这棵大树,也打了不少的胜仗。可惜博赤尔的靠山是皇上,更何况,他现在是真颜的主君,联络其他各部,鲁鲁汉的情况可说是相当的不妙。
      不过就算是这样,鲁鲁汉依旧让巴扎过来京城解围,就怕自家妹子受到什么欺负。这样的兄妹情深,也让秋夜毓又是感慨又是动容,想起自己的双生哥哥,半晌没有语言。
      不过秋夜毓也没有多的时间来陪巴扎,大战初定,有安之佑的这支队伍,张绍阳也知道自己是绝计讨不了好的,无奈之下,下令后退三十余里,等待自己的本部大军。而这边,秋夜毓也得面见圣上,应付群臣,安排部署。巴扎既然认定了秋夜毓这个驸马的身份,自然是言听计从,也就无所谓什么夺权什么的,这倒让秋夜毓松了口气,只是叮嘱阿依翰,让她看管好巴扎,别把身份说出去就是。
      一周之内,张绍阳攻城三次,次次都是无功而返,但是城内伤亡不少,秋夜毓紧锁眉头。帝都京师虽然两百余年从未遇过战火,但是建造时期却是考虑慎密,墙厚沟深,绝对是守城的上佳之城。只是人心日渐不稳,光是圣上就两次召见自己,询问战果。若不是长公主在一旁劝说,只怕自己刚上任,便又得卸了下去。
      秋夜毓自然也知百里弦对自己顾虑极深,只是在这种时候不便与自己翻脸而已。却也在心中暗暗佩服她的顾全大局,只是在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顾忌。
      再撑得数日,自己旧部总算是一一赶到,南宫离依旧是那副死人样,而李晏一见面就是一顿冷嘲热讽的朝弄,只有易凡是热泪盈眶,激动不已,也让秋夜毓暗自感动一番。

      “秋将军为我大臻立下汗马功劳,这份功绩足可传耀万世。秋家有你这样的英雄人物,真是不枉了。”百里弦端起青瓷茶碗,轻轻的吹去漂在水面上的茶叶,脸上挂着笑容,金凤朱钗在云鬓上轻轻的摇晃,端的是端庄得体,仪容万方。
      秋夜毓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急忙跪下谢了恩宠,却在心里犯嘀咕。张绍阳已退出了京师重地,明日自己就将点兵追击,这个关头,长公主亲自驾临,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意。她在心中揣测,面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依旧招待殷勤。
      又过了一会,百里弦这才放下了茶碗,优雅地擦着唇角。她现下虽然已是二十岁,却依旧未嫁,不比那些早早嫁做人妇,因生儿育女养得有些发福的身子。百里弦腰细背直,依旧是少女的身形,却隐隐散发出了属于成年女子的柔媚感觉,仿佛是一朵即将绽放开的牡丹花,但是富贵逼人的气势,却又是那样的娇艳如水,若是寻常的男子,只怕是被她看一眼,都会勾去三魂七魄。
      “皇上尚年轻,性子冲动,又是万人之上,骄纵惯了的性子,你从小与他一起长大,也应知道几分。”百里弦微微一斟酌,说道,她说话的声音诚恳,倒是半分听不出敌对的意思“将军为大臻做的一切,百里家自然会记在心中,所需所用,只管开口就是。”
      秋夜毓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原来这是为百里家做说客来了。她急忙跪下,道:“臣对大臻一向是忠心耿耿,没有半分异心,皇上待我一向不薄,臣不敢祈求其他。”
      百里弦长叹一声道:“皇上待你如何,我们心知肚明。本宫此次来,不是听你这些话的。你也别与本宫说这些话来。本宫今天来,自然是带着诚意,希望秋将军也以诚示人。”
      秋夜毓在心中念头转了几转,直起了身子,笑笑:“那么请问长公主,您究竟想要臣做什么呢?”她收去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坐回椅上,看着百里弦,带上一丝探究的笑容。
      这样没上没下的笑容似乎让百里弦有些不爽,她轻轻的皱皱眉头,这才又舒展开来,道:“只要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狡兔尽良弓藏,这本分倒真是不好做。”秋夜毓摇了摇头,半真半假的叹息一声。
      百里弦闻言大怒,一拍桌子,道:“秋夜凌!你好大的胆子!!不要以为大臻除了你就没人能对付张绍阳!”
      秋夜毓低低一笑,道:“臣知道本分,也从不曾这么认为过。只是长公主,你也该明白……”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百里弦。百里弦皱皱眉头道:“你也不必多说。事到如今,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而本宫也保证,将军凯旋归来,皇上也必不会为难……为难你们。”她答道,看着秋夜毓。
      秋夜毓闻言一笑,躬身道:“多谢长公主了。”
      百里弦点点头,站了起来,道:“对了,据说镇威侯一家思念儿子,所以我自作主张,将他们接了过来,也好让你们一家团聚。你明日就将启程,你父母双亲待在京城中,也能承受皇恩,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危。”
      秋夜毓锁起眉头,看着百里弦,唇边挂上一抹冷笑:“长公主挂念下臣,真是让下臣受宠若惊。”
      “秋将军是百里家的大恩人,原当如此。”百里弦也是一声冷笑,朝秋夜毓点了点头“侯爷一家已在门外了,你们就先享受天伦之乐吧,本宫不便打扰了。”
      秋夜毓忍住满腔的怒火,依旧按礼节将百里弦送到了门口。看着百里弦的车一直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一甩袍袖,愤愤回到厅中。
      厅中灯火摇曳,一派的欢声笑语,秋夜毓有些错愕,才踏入厅中,就见自己的双亲做在一旁,自己的母亲正拉着阿依翰的手说着什么。阿依翰红着脸轻声回应,她抬头见了秋夜毓,眼中露出笑容,叫道:“夜。”似乎又察觉到这样亲昵的叫法不应该,又红了脸。
      秋夜毓苦笑了一下,走到双亲面前,微一犹豫,低头叫道:“父亲,母亲。”
      秋无越嗯了一声,再无回答,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女儿,一身的锦袍,满脸的英气,衬的人就如同美玉一般,让人看到,就生出一种由衷的感慨来。这样的孩子,这样的模样,也曾是自己的儿子可拥有的。可是他的儿子已经死了,只留下了这个女儿。
      两人静默无语,将厅中原本和乐融融的画面打的支离破碎。秋母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和丈夫,忧心忡忡的说道:“老爷,阿依翰,你们先去休息吧,我与毓儿好久没见,让我和她说说话吧。”
      秋无越仿佛是松了口气般,点点头,起身进了内室。阿依翰却是担心的看了秋夜毓一眼,秋夜毓朝她点点头,阿依翰这才离开。
      待到厅中已无他人,秋母上前来,握住了女儿的手,垂泪叹道:“毓儿……你瘦了……”
      秋夜毓手动了动,想要抽出去,但见到母亲那哀伤的眼神,有些斑白的双鬓,咬咬下唇,终于没有动,只是道:“母亲,孩儿……”
      “……我知道……你虽然是女儿,但一向志比天高,阿依翰是个好孩子,你们……唉……”秋母长长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去抹眼泪。
      秋夜毓不自在的动动嘴唇,最后轻叹了一声,替母亲擦去眼泪,道:“孩儿不孝,可是情系阿依翰的身上,只求母亲原谅孩儿。”
      秋母摇了摇头,拍拍女儿的手,道:“女儿,你与她的事,我和你父亲也不去管了。以后我也自会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只是……”她说此处,有些犹豫,眼光躲避开去。
      秋夜毓苦笑道:“母亲请直说。”
      秋母低声道:“只是秋家这一支血脉,万万不可断在你的手上。你……你若是留下一条血脉来延续秋家。我们……你若要做什么,我们也不拦你了……”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仿佛是要消失不见了一般。
      秋夜毓闻言,如遭雷击一般,胸中愁苦至极,童年往事又一次压来,自己兄长的笑容在眼前挥之不去,仿佛一个让人厌恶的诅咒一般,她喉头一甜,哇的一声,竟硬生生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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