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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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那一场热闹的婚礼终于过去了，在诸多大臣的催促下，年轻的皇上也不得不在一堆上递的公卿世家的女儿间挑选出一位，作为未来的皇后。这样的喜事，让被选中的公卿喜出望外，除了宴请同僚，也专门修建了一座园子，起名为“承恩院”，作为世代公卿后裔的秋夜毓自然也被邀请之列。
只是那一日，公卿派人将请帖送往原来的大将军府时，却被看门的小童给拦了下来，说两人结伴一起去郊外游玩了。那侍从毕竟也是大家出身，知趣懂礼，于是留下了帖子，回去向主子报告完事。
此刻已是接近秋天了，霜露还未把枫叶浸红，所以也少有有人来，只有虔诚的信徒会登上山峰去叩拜古老的神佛，远处幽幽钟响，山林间一片宁静悠远。
“这样的日子，问道拜水，也是不错的”空山鸟语中，突然响起了一个低低的笑声，声音的主人显然心情是极好，懒洋洋的舒展开的音色，带着慵懒的妩媚“又或者……”这声音越发的低了下来，甚至带着几分轻薄的挑逗之意。
“你……你少来！”
回答的是另一个声音，清脆灵动，又羞又恼的，随即引来另一人的笑声。
“怎么了？”
“不……只是……倒很少见着你这样的笑呢……”
少女（成婚以后应该叫少妇吧……）红了脸，别过脸去，将青丝拨到了耳后，可是连那白玉般的耳朵也红了。
“傻瓜，我们成亲那么久了，你还未习惯么？”秋夜毓轻声一笑，拉过了阿依翰的手，又皱了皱眉头，拉起自己青色的裙孺，苦笑道“你瞧我这一身来，都有些不习惯了。”
阿依翰细细的看过来，只见秋夜毓一身青色的女装，胸口上挂着银色的长命锁，锁下挂着小铃铛，一走动，长命锁片和腰间的挂饰就叮当作响，这还是阿依翰翻箱倒柜的从多年前的衣服里找出的，也不顾秋夜毓的叫嚷，一股脑的都给她挂上了。她看见自己为秋夜毓画的眉，斜斜的向上飞起，含笑的黑瞳里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影子，于是也弯了眉眼，笑：“这不是挺好的么？真好看，真好看呢……”
阿依翰喃喃的说，声音传到秋夜毓的耳中，秋夜毓微微的一愣，却也不由自主的，慢慢的红了脸，也难得的扭捏了起来……
两人宛若初尝情味的少年一般你看看我看看你，又都觉着这样透着别扭，不由对着彼此哈哈大笑起来，远远的看过去，倒似两个闺中密友在逗乐。笑了一会，秋夜毓牵着阿依翰的手，叹道：“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待到我们七老八十的时候呀，也还这样，只怕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啦！”
“有什么关系，反正那时候我们自个儿也没牙了。”阿依翰皱皱鼻子，啐了一口。
两人嘻嘻哈哈的往前走，突然秋夜毓鼻子一抽，眉头紧紧的缩在一起，道：“有血腥味！”
阿依翰静下心来，使劲一吸，风中果然有淡淡的血腥味。若非秋夜毓常年在刀口上生活，只怕也注意不了这样细微的气味来。两人对望了一眼，秋夜毓叹道：“好容易出来一次，却总是遇到事情（当然了，要不作者写什么啊）我们就去看看吧。”
阿依翰默默点头，两人双手交握，并肩朝前走去。
走过树林间，就是一块开阔的空地上，一个男人倒在地上，他穿着的是北狄的羊羔皮衣，身下一滩的鲜血刺目，身子微微抽动着，气息尚存。两人对望一眼，都暗自戒备周围，生怕还有什么埋伏来。秋夜毓皱皱眉头，突然看见前方树林间闪过一道人影，大吼一声：“谁在那里！”整个人合身扑了过去。
阿依翰见秋夜毓消失在林间，趴在地上细细听来，只听到熟悉的脚步起落，和一个轻巧的脚步声，心知并没有其他人在，她不担心秋夜毓的武艺，心中放心泰半，于是回过头去，犹豫了片刻，这才走了过去。那人的大动脉已经被切断了，现在只是仗着之前极好的身体勉强支撑，很快也将油尽灯枯。他转动着无神的双眼，看着阿依翰的一瞬间，眼中似乎发出什么神采，费力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羊皮，看着阿依翰，张了张口，可是他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是要我拿着它吗？”阿依翰轻声问道，接过了羊皮卷。那人似乎终于瞑目了一般，歪着头，魂归故里了。
阿依翰心中哀叹了一声，为他低低的念诵了幼年时合萨教她的祷文，展开了羊皮卷。羊皮卷上的事物是阿依翰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那是一张北狄的地图。何处山川何处河流，何处部族，族中有哪些人物，风俗如何，北狄大君主城北都城的规划兵力一一绘制在上面。
阿依翰心中一颤，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思考片刻，在他身上细细搜查，没发现北狄部族的标志，却找到了一块小小的金牌，金牌的正面是大臻荆棘花冠，背面却镂刻着百里二字。阿依翰曾听秋夜毓说过。大臻建国两百余年，暗中其实培养了不少细作，安插在各个公卿世家，及周边的势力中，而表明他们身份的腰牌，也正是这样的制势。想来这应该是大臻安插在北狄的细作了。现在北狄混乱，年轻的大臻皇帝承诺帮助真颜现任的汗王，现在阿依翰手里的东西正是大臻和博赤尔需要的。如果博赤尔真的成功了，那么以他的野心，会不会连北都城也一并吞没呢？
阿依翰细细想来，只觉得手中无比的沉重。她浅浅的吸了口气，将金牌和羊皮卷放进自己的怀中，又看了眼那个死去的男子，轻声念叨着：“对不起，你不要怪我。”掏出了随身带着的小刀划花了他的脸，挖了个浅坑将他埋葬起来。
做完这些，阿依翰已是满头大汗，她急忙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心中却渐渐觉得奇怪，这么长的时间了，秋夜毓去了哪里呢……
秋夜毓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透过了深深林木，阿依翰那墨绿色的衣服隐约可见，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嘴角间不由的抿出一抹笑容，但随即就沉下了眼来。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腰间，出来游玩，并未带上兵刃，她有些懊恼，眼角的余光发现了前方一个浅色的身影闪过，皱皱眉头就追了上去。
穿过树林，便是一处开阔的山崖，从山崖上可以看见下面整个帝都京师的风景，在秋叶正红的季节，公卿贵族们都喜欢携家眷前来，用绢布围上一方天地，看山下风光，赏秋叶霜红。而此时，并无旁人，落在秋夜毓的眼中的，却是一个她熟悉非常却又多年未见的人，而吸引她前来的小小身影，此刻正缩在那人的身后，探出脑袋怯懦的看着自己，手上还抱着秋夜毓十分眼熟的琵琶。
秋夜毓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蹲下身子，轻声道：“秋澜，过来。”
孩子抬头看了那人一眼，直到那人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她这才露出了笑容，抱着琵琶朝秋夜毓跑来，扑进了秋夜毓的怀中。秋夜毓细细的打量着怀中的孩子，她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了，虽然个头不高，却也比当初长高了许多，脸上也显露了些许少女的迹象，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
“秋澜还记得我吗？”
见上官秋澜朝自己露出大大的笑脸，使劲点头的模样，秋夜毓这才笑了一笑，道：“我家的小秋澜都长成一个大姑娘啦，阿依翰见到你，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呢。”
“……你和阿依翰……成亲了？”
前方突然传来了迟疑的声音。秋夜毓的瞳不由一缩，在心中长长的叹息着，直起了身子，看着眼前的人，犹豫了许久，才缓缓道：“羽殇……师父……”
陆羽殇一阵苦笑，点了点头，他消瘦了许多，青衫洗得有些发白了，怎么看，都是一副落魄的文人形象。秋夜毓定定神，既然第一声的师父已经开口，下面的话自然也流畅起来，只是唇边挂上的笑容却是有些不自觉的淡漠。
“不错，羽殇师父你既然知晓，我便也不瞒你了。”
“……真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纠缠在一起……”
“羽殇师父你看遍星图，也会想不到么？”
秋夜毓回道，语音中却带了几分的讥讽。陆羽殇微一皱眉，最终化作了丝苦笑，摇头不答。秋夜毓见陆羽殇这番模样，不自觉的将背挺得笔直，神色间却更见冷漠。
“你们如今一切尚好，那便这样吧。”陆羽殇见状，也知道现在和学生形同陌路，苦笑一下，朝上官秋澜招了招手。上官秋澜刚想过去，手却被秋夜毓抓紧了。
“羽殇师父，抱歉了，秋澜不能再待在你身边了。”
“……”陆羽殇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自己的学生，仿佛像在看个陌生人“毓儿，你难道忘记了，这个天下……”
秋夜毓心中猛然一跳，她摇了摇头，还是抓住了上官秋澜，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仿佛是要把所有不适宜的情绪都压在心底。
“我不能再错了，秋澜不该沾染上鲜血……”
“虚伪！”秋夜毓话还未完，陆羽殇已是一言道破了“你当初亲自将她送到了我手中，如今还想要反悔么？还是你以为，就这么妥协着，就真的可以过上一世？不要忘了，你始终是……”
“是个女人，是么？”秋夜毓慢慢的抬起头来，嘴角边一丝的冷笑，她看到陆羽殇微微一愣，道“羽殇师父，我敬你，才叫你一声师父。可是你已不是当初的羽殇师父了。”
陆羽殇嘴抿了抿，惨然一笑，低声道：“我是为了……”他似乎突然的惊觉到什么，抬起头来时，眼中也慢慢变冷了“那么，你就试试看吧，看你们这样到底能过多久。”他朝上官秋澜看了一眼，看着自己的学生，似乎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他背过身子，突然有些伤感，轻声道“其实，阿依翰不在这里，我还轻松些，否则的话，她一定又会问我回答不了的问题了。”
秋夜毓没有开口，默默的注视着陆羽殇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阿依翰看着秋夜毓慢慢的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依旧是那样的娇媚的女装打扮的，可是阿依翰却觉得秋夜毓却和之前有些不同了，但她还没来得及考虑到底哪里不同，她的目光已经被秋夜毓牵着的人儿吸引了过去。在南疆的时候，她是与上官秋澜最为亲近的人，立时便认出了她，一时不及细想，拉过了上官秋澜，细细打量，眼中却含了泪水。
嘘寒问暖了一番，阿依翰这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抬了头，道：“羽殇……师父……他，也在么？”
秋夜毓摇了摇头，摸摸上官秋澜的脑袋，低声道：“他走啦。”
阿依翰哦了一声，又朝树林深处看了一眼，道：“不相见，也挺好的。”
秋夜毓不置可否，只笑了笑，打量了下四处，问道：“你将那人埋了？”阿依翰似有些紧张，点点头。秋夜毓笑笑，拉拉阿依翰，三人一起将残留的痕迹也都掩饰了，此刻日暮西山，两人也没有了赏玩的兴致，于是牵手默默往回走。
当天光终于熄灭，星光闪烁，秋夜毓突然站住了脚步，抬起头来，银河闪闪烁烁，无数的星子在其中，似乎分不清谁是谁，而天边的角落里，孤独的苍青之星身边，还有一个紫色的星星陪伴着。
“看啊！那颗星星身边终于有伴了！”阿依翰惊喜地指着那颗苍青色的星子，使劲的摇着秋夜毓的手，嘴角边挂着笑容“夜，我跟你说哦，合萨曾经告诉过我，那颗星星是我们草原的英雄，但是却注定一辈子的孤独，可是现在，它终于有伴了。”
“是么？”秋夜毓眯着眼睛，仰起头去看那颗星星，她不明白这些星命啊什么的，也不相信这些东西，可是看到阿依翰的时候，她却想去由衷的相信，去相信那星子的命运终于改变，一世孤独寂寞的星星，也终于会有相伴的伙伴。
她一手牵着阿依翰，一手牵着上官秋澜，对两人笑笑，在这星空下，这两人，似乎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决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