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月色萧瑟

18、十八、社团（三）

　　沈媛拎着带给蒋蕊的甜点和许彦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许彦走在前面，沈媛与他相距一个肩的距离走在他的身后。

　　吃了一桌子的补血菜后的沈媛觉得每走一步都是血气翻涌，就差没有七窍流血了。

　　面前的许彦突然停住了脚步，沈媛不明状况地也跟着停下了。

　　“有情况。”许彦压低了声音道。

　　他们现在与学校只有一墙之隔，翻过那面围墙就是画社的活动室所处的那片区域。

　　沈媛不明所以地跟着许彦抬头望去，惊讶地发现画社上空笼罩了一大片黑气，像个扁平的盆体倒扣在画社上方。

　　沈媛颤巍巍地指着那片缓缓旋转还在继续凝聚的黑气：“那……那是什么？！”她倒是没有忘记跟着许彦压低音量。

　　许彦道：“是‘梦魇’，它准备干活了。”

　　“准备干活？”

　　许彦不再去看那片黑气，转身就要离去：“吸取宿主的恶念，凝结魇境。”

　　沈媛快步跟上：“那……那不去管它吗？”

　　许彦却道：“管不了，它还没有投射虚体。现在打死的就是宿主的实体了。”

　　沈媛心里一抽，咬了咬下唇，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再说。她不会傻到去问那个‘魇化’的人是谁。让她感到不安的，是白日她与莫声的那一番话。

　　——那就缝上她那张厌人的嘴巴。

　　许彦把沈媛送到了她宿舍楼下。沈媛刚要说到这就就行了时，许彦抢在她前头先开了口：“今天……吃得可以么？”

　　沈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吃得很好。谢谢。”

　　许彦脸有点泛红，在昏暗中十分不明显，他沉默了一阵：“……下次能再请你吃饭吗？”

　　这是……怎么个意思？沈媛内心有些凌乱，都说女生的心思不好猜，怎么现在连男生的心思也不好猜了呢。心想归心想，沈媛面上笑容不减，装作一副我啥都没听出来的样子道：“好啊，能被全校女生的男神请可是我半辈子修来的福分，要是拒绝那可是真的不识好歹啦。”不过看许彦那样他估计也没想在话里隐藏什么，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许彦满足地离去了。沈媛拎着甜点上了楼，在打开宿舍的门之前她望了一眼那片愈发愈大的黑雾，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但愿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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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沈媛便被蒋蕊摇醒了。揉了揉松懈的睡眼，看了看时针还没指到六的时钟，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蒋蕊问道：“怎么了？”

　　蒋蕊握着她的手冰凉，面上血色褪尽、明明才是凌晨，外边却是十分嘈杂，沈媛猛地想到了什么，刚想开口便听到蒋蕊语无伦次地道：“我们……我们这层楼有一个大二的学姐……今天……早……看见……她的嘴……缝……”

　　沈媛的睡意一下子全散了，是连滚带爬地跳下了床跑出了宿舍。

　　抬着受害女生的担架刚好从她面前经过，正要匆匆盖上的白布，沈媛看到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那饱满的红唇被密密麻麻的红线缝上，原本秀丽的面容上被划上一道道刀痕，那双秀目中泪光闪闪，满是恐惧。

　　沈媛倒吸一口冷气，不住地后退几步。

　　蒋蕊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声音颤抖着道：“那个学姐……我认识……昨晚还和我打过招呼……”

　　沈媛也被吓个不轻，但仍故作镇定地安抚地拍了拍好友的手背，柔声道：“没事。不要去想它。”

　　她让蒋蕊不去多想，她自己却是不能不想的。昨天才和莫声说了那话，今天就出了这事……果然是应了那句名言，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啊……

　　真是……祸从口出。

　　沈媛关上了宿舍的门，让蒋蕊好好缓和一下情绪。自己则洗了漱换好了衣服，在临出门前，蒋蕊拽住了她的衣角，不安道：“你要去哪？说不定那个凶手还在这附近……你……你现在出去不是很危险吗……”

　　沈媛轻轻从她手中取回了自己的衣角，柔声安慰道：“我只是出去看看，顺便给你带个早餐，几步路而已，没事的。你今早的课要是不重要的话就和辅导员打个电话请假吧……你看你……脸色苍白得跟个什么似的。”

　　蒋蕊摇摇头道：“我没事……今天早上只有一节课，我能去上。倒是你……”

　　沈媛拍拍她的脑袋顶，笑道：“我说我不会有事，自然是不会有事。小蕊你难道不相信我？”

　　相信你但不相信你的话……蒋蕊心道。

　　最终她还是担忧着目送沈媛走出了宿舍。

　　你害怕吗？沈媛走在去画社的路上，她知道莫声这时一定会在那儿。

　　……不害怕，反而有点激动。她如实回答心里的另一个声音。

　　为什么不害怕呢？那可是充满着未知的危险，许彦现在又不在你身边，你随时可能会死。那个声音道。

　　不，不会的。沈媛却是笑道。虽然他想杀了我，但却不能下手。

　　你为何这么确定？

　　因为……我有种感觉，我是他的同类。只不过，他比我凄惨得多了。

　　那个声音轻笑了一声道真不知该说你是直觉敏锐好呢还是太过自信好，然后没等沈媛回话，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如它出现在沈媛脑海里那样无声无息。

　　沈媛来不及多想，站定时便已经在画社的门前了。

　　那扇平日里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门此时却充满了压抑感，像是心脏都被人紧紧地攥在手中。

　　沈媛没有犹豫，伸手推开了那扇门，顿时，一阵阴冷扑面而来。

　　借着晨曦，沈媛看清了活动室里的景象，饶是她早早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倒退了几步。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涂满了红色颜料的画纸，若不仔细看，还以为看到了一地的鲜血。二莫声正坐在那一地的画纸中，指尖轻抚着面前画架上的那幅画，眼神温柔得像是对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一般，可在这种环境之中，这种迷恋的眼神却是诡异到不能再诡异。

　　“你看到了么？”莫声听见有人推开门的动静，头也不回地问道，连一点余光都不舍得从画上移开，“我的作品。”

　　沈媛站在门外道：“那个高二的学姐。”

　　莫声道：“是的。我把你的想法和我的中和了一下，现在看来效果是意外地不错。你觉得呢？”

　　沈媛竟然认真地想了想，道：“你的刀功太差，再加上你纯属是为了发泄自己的容貌嗓音被毁——你把她的嗓子也给毁了吧——的怒气，划出的刀痕一道不如一道。”说到这，她轻呵了一声，哪还有刚刚无措的模样，“在我看来你做的还没你画得好。”

　　莫声也笑了：“做的不如画的是自然。画是我心血的凝结，”他看向画架上的那幅画的眼神越来越痴迷，“那个女人，她算什么？用来给我发泄怒气都还不够格。”他看了一眼沈媛，又道：“你有问题要问我吧。”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避开学姐的室友的。”

　　莫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在梦里啊。我只是在做一个梦，那个贱女人的室友又怎么会发现呢？”

　　“不只是我，”莫声继续说道，“你也和我一样，我们都在做梦。”

　　沈媛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莫声道：“你想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

　　他说着，把画架转向了沈媛那边，欣赏着她逐渐变得惊恐的神情，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愉悦地放声大笑起来。

　　那画架上的画赫然是沈媛昨天画的那幅，只是莫声给它添上了一个背景：在一个昏暗的走廊，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男孩静静地站立着，他脖颈上空无一物，本应在那上面的脑袋却被他双手环抱在怀中。脑袋的双眼闭着，双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些什么。男孩的两边是两个房间，一间紧闭着，一间稍稍开了一条缝，透出了点灯光，使人能够看清从门缝伸出的那根带血的手指头。

　　“熟悉么？”

　　沈媛咬紧了下唇，就算尝到了血腥味也没有松开。

　　——熟悉么？莫声在问。

　　——熟悉。但不知道这是哪。沈媛在内心深处回答道。昨天的那种剧痛又开始侵蚀她的大脑，神经在叫嚣着崩溃。

　　——我来告诉你，这里是哪……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

　　随后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直觉。最后听到的是一个清脆的萝莉音略惊讶地道：“唉？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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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彦赶到画社时，那已经被黑雾笼罩了，他看着那扇敞开的门，抬脚走了进去。

　　叶谷雨走在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下，身后自然是空无一人的。她便转回头，继续朝她的方向前进。

　　叶枯荣和周扬并肩走向食堂，感受到了那股压抑的气息，向着气息来源看去时，看到了被层层黑雾包裹着的某处。那片在他们看来十分显眼的地带在其他人眼里却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要去看看么？”周扬问道。

　　叶枯荣摇摇头道：“算了。既然是沈媛玩脱了，那就让许彦自己搞定就好。”他顿了顿，却是笑了，“说不定还会因祸得福呢。”

　　周扬不语，沉默地跟着哼着小曲的叶枯荣走进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