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月色萧瑟

12、生宴（三）

　　原本就黯淡的灯光开始一闪一闪。不知从来传来“呼呼”的风声，乍一听，倒是像极了鬼哭嚎，激起了一胳膊的疙瘩。

　　周围越来越冷了，张开口哈出的都是白气。沈媛跺了跺脚，试图驱赶从脚底蔓延上来的寒意。

　　距她逃出包厢，按叶学长的指示在这里等候许彦已经有十多分钟了。沈媛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打算给蒋蕊打个电话报报平安，谁知屏幕才刚亮起，一阵嘈杂的电流音就如钢针一般把耳膜刺得生疼，紧接着，是一个犹如夜莺般优美婉转的女声回荡在走道：“欢迎收听午间电台，我是主持人李琳。”

　　午间电台。是c大学生自创的一个电台，专门给大半夜还不肯睡觉的学生收听，电台的主题是《倾听你心灵的声音》，通俗点就是专门给人解决感情问题的。做这个电台的小团体本来只是想玩玩，没想到才只试了一期，反响不是一般的好，主持人李琳就是在这个时候走红的。

　　沈媛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机的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她便颤抖着手再次按亮。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00:00。

　　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走出包厢时应该才不到十点，和学长的对话最多不超过十分钟，在这也只站了十来分钟，怎么……怎么会突然就到了午夜零点？！

　　又是一阵寒意，只是这股寒意是打心里而起的。

　　李琳的声音还在走道回荡着，那原本令人放松的女声此刻却只能令人感到深深的恐惧：“……下面我们来看看这位听众有什么问题。”

　　寂静了五六秒，还是李琳的声音，却带着呜咽响起：“我……我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了……她在我生日的时候……”话没说完就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断断续续地哭泣声。

　　又是李琳的声音温和道：“别急，慢慢说。”

　　接下来的夹杂的抽泣的陈述令沈媛震惊得无法思考：“那个曾经是我最好……最亲密的朋友……在我生日的时候，趁着大家都喝醉了，偷偷往酒里放了蒙汗药，然后……然后她把那瓶掺了药的东西给我喝了……”说到这里时那声音是咬牙切齿语气里的恨意是恨不得把那个人碎尸万段，“……她给我喝了东西后，把我扶到了厕所……在那里……锁上了门让我被五个肮脏的男人凌辱！”

　　“我最好的姐妹……哈哈哈哈……最好的啊……”

　　婉转的女声变得尖利，沈媛抬手捂住了耳朵。

　　只听她嘶哑着声音继续道：“这还不够……这还不够……看着我被人凌辱完后，她又拿出了石灰水逼着我喝了下去……”

　　石灰水？！李琳是播音系的，石灰水会烧坏她的声带……这，这不是毁了她的前程吗？！多大仇，多大怨啊！

　　“她毁了我的身体，毁了我的声音，却都只是因为她嫉妒我！她嫉妒我比她红，嫉妒我的声音比她好听，嫉妒我比她漂亮！哈哈哈……李琳，你听见了吗？你真心对待的朋友，她就是这么看待你的啊！”

　　傻愣愣地听完了这一大段神经病一样精分的自白，沈媛还是有点不能思考，目前唯一能确认的是：李琳的生日宴会在上周周末就举行了，在那次宴会上她遭到了自己真心对待的好友的背叛，落得了一个惨烈痛苦的结局。

　　又是一阵刺痛耳膜的嘈杂电流声，沈媛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时，刚刚那声音却已经消失，周遭一片寂静，唯有头顶的灯在顽强地闪烁。

　　“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还没回过神来的沈媛一跳。僵硬着转身时，却见姗姗来迟的许彦手持手电筒疑惑地看着她。

　　沈媛舔了舔干裂苍白的嘴唇道：“叶学长叫我在这里等你。”

　　听到这回答，许彦皱着眉头抿了抿唇，似乎是经历了什么思想斗争，冷着脸道：“那你就跟着我，不准乱跑。”

　　沈媛苦笑，怎么人人都要叫她别乱跑，这儿这么危险，傻瓜才会乱跑好吧？

　　跟上了许彦，沈媛才发现，在许彦身边比什么时候都要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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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头跟在许彦后面的沈媛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许彦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不留神就撞上了他的后背，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钻入鼻腔，沈媛晃了晃神，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许彦用的竟然还是牛奶味的婴儿沐浴露！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许彦却没有注意那么多，他再次叮嘱沈媛别乱跑，就不知从哪抽出那把银白色的长刀，把妄图在这窄小的走道里堵住他们的面目狰狞的男人斩翻在地。

　　沈媛注意到那个男人穿着不久前进包厢给他们送蛋糕的侍者的衣服。

　　“这……这是魇境？”有了上次经验的沈媛开口问道。

　　许彦点点头。

　　“怎么会……那么真实……”

　　许彦苦恼地想了想，还是冷着一张脸道：“现在解释不清楚，等这件事完了再细说。”

　　这种解释的工作他真的是做不来，他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及叶谷雨的万分之一，所以干脆一直是少开口少说话，现在突然叫他解释……得了吧，让母猪上树都比这个可能率更大。

　　好在沈媛也没执着一定要现在得到解答，她跟在许彦的身后，时不时停下等他解决挡在前面的穿着宴会上的人的衣服的‘梦魇’。

　　好像缺了什么……沈媛在一次停下时沉吟了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叶谷雨呢？就是上次那个女孩。”

　　许彦面无表情地回答：“她明天有测验，要早睡。”

　　所以来不了是么……这个答案还真是出乎意料啊……沈媛的嘴角抽了抽。

　　走走停停大概二十来分钟，一声闷吼从前方传来，许彦和沈媛连忙快步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渐渐地，前方的光更亮了些，可以看清他们面前的牌子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女厕所。

　　沈媛和许彦站在牌子前沉默了一会，沈媛同情地拍拍许彦的肩：“没进过女厕所吧？”

　　许彦摇摇头。

　　沈媛别有深意的看他：“今后，你就可以和其他人说，‘你们这群没进过女厕所的渣渣别在这挡我视线’了。多霸气。”

　　许彦：“……”他转身走了进去。

　　开了许彦玩笑的沈媛有些忍俊不禁，真是的，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位蒋蕊的前男神那么可爱呢？

　　在原地笑了会，她总算记得追上去了。毕竟还是得靠这位的保护，玩笑开开就好，可别把人真的给惹怒了啊。

　　进了挂着女厕所牌子的门，里面的空间竟意外地大，入眼是一片白茫茫的白墙林林丛丛地矗立，就像一个巨大的白色迷宫。

　　许彦果然抱着肩在入口等着她，沈媛笑着跟了上去。

　　声音是从这大迷宫中央传来的，沈媛看了看那巨大的白墙，疑惑地看向许彦，这该怎么过？

　　许彦淡定地道：“跳过去。”

　　沈媛：“……”我的妈呀别闹好吗，就这高度超人都不一定跳的过去啊！

　　许彦的表情却不像在开玩笑，他在沈媛面前蹲下身：“上来。”

　　这妥妥的是要背着她跳过去的节奏啊……

　　沈媛脑袋有些发昏，她附上许彦的后背，紧张得抓住了他肩头的衣料，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许彦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觉得沈媛抓稳了之后，他便脚尖一点地，轻轻一跃——就有如神助般越过了这面墙。落地之后没有丝毫停留地再次点地，又是一跃，这回直接跳到了另一面墙上。

　　他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可苦了背上了沈媛，一会高一会低，简直比坐云霄飞车还要刺激，玩这个，她能依靠的只有面前的这个人。

　　奶香味萦绕在鼻尖，沈媛却无法分神去想它了，耳边呼呼的风声和透过后背传来的沉重有力的心跳混合着就足以令人心神不宁。

　　许彦终于在一面高墙上停下了，他把沈媛放了下来，扶了一把摇摇欲坠的她，抿着唇道：“你在这等着。”

　　又等啊……沈媛胡乱地点点头，许彦便又轻盈地跳走了。

　　沈媛回过神来时才察觉自己目前的处境，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他抬头看向许彦离去的方向。

　　白墙矗立的中央，一个周身萦绕着黑雾的女子一脸颓然地跌坐在墙上方，她不远处站着的正是不久前道自己有重要事处理的叶枯荣，他双手张开，像是在舞动着什么，他的旁边毫无疑问是周扬，他拉开了一把造型古朴，却几乎和他等高的大弓，光，在那把弓上汇集，最终凝聚成箭时周扬松开了拉着弓弦的手。

　　那光箭破空直射向颓然女子，却只见女子在光箭到达自己十米处时轻轻一挥手，一堵白墙就拔地而起挡住了那支箭。

　　周扬轻勾了勾唇角，打了个响指，更多的光点汇聚在撞到白墙的光箭上，他又轻轻往前一虚推，光箭竟然穿过了那堵白墙，再次向女子冲去。

　　一……二……三……四……五……沈媛捂着嘴在心底数着，那道光箭竟然穿过了五堵女子竖起的白墙，却因为偏了点方向而只擦过了女子的肩。

　　那女子是谁？可不正是李琳么！

　　李琳那美丽的脸上也笼罩着黑气，她像是没有看见肩上的伤一样，突然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随着她的哭泣声，她周围的白墙在同一瞬间拔地而起，向叶枯荣和周扬两人压去，十多堵巨墙，这要是给压中了，非死即伤。

　　沈媛不由得有些焦急，等等……许彦呢？许彦哪去了？

　　她四处寻找着许彦的身影，可都一无所获。

　　正当疑惑时，女子的背后突然闪出了一个人影，可不就是许彦。许彦双手握刀朝着李琳直直砍下，眼看着就要砍中了，一股大力却又把他给掀翻紧接着就是一堵白墙向他落地的地方压去。

　　沈媛的心脏猛地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一抽一抽地疼痛起来。

　　这是却听见一阵霹雳巴拉的石头落地声从叶枯荣那边传来，沈媛看过去，发现那是缠在叶枯荣十指上的丝线缠绕住了那层层白墙，然后一收紧，竟生生把石墙绞碎了！

　　叶枯荣面上笑容依旧，仿佛刚刚凭借这十指之力就把十来堵白墙绞碎的人不是他。周扬再次拉开了他那柄长弓，光点迅速汇聚这，不过一息之间，就已汇聚成了一支比刚刚强出不知道多少倍的光箭，那光亮连远处的沈媛都不得不侧头避开。

　　周扬松了弦，光箭破空而出，穿过李琳接连竖起的白墙，刺穿了她的腹部，后劲甚至还把她往后带了好几米。叶枯荣十指往回一收，无数隐藏在空气中的银线形成一张大网，绞碎了李琳周身的白墙将她牢牢锁住。

　　这几乎是在一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试图逃脱的李琳身后闪现，长刃刺穿了她的头颅，随着什么破碎的声音，这个白色的空间逐渐扭曲破碎。

　　李琳面上的表情透露着她的不甘和悲痛，这沉痛的感情也随着空间的崩塌而逐渐消散。

　　“搞定。”叶枯荣伸了个懒腰，眼角撇到不远处傻坐着的沈媛，拍了拍身边的人的肩头，示意过去看看。

　　看到许彦没事，沈媛不禁松了口气。等许彦回到她身边时，她斟酌着语句开口问道：“你……刚刚……是怎么从……”那堵白墙下逃出来的。

　　没等沈媛说完，许彦就已经知道了她要问什么，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简单地回答道：“用刀刺中它薄弱点，会碎。”想了想，又加了句，“叶学长和周学长刚刚也是这样的。”

　　生沈媛听懂了他的意思，刚要开口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见两位学长向他们走……或许可以说是凌空漫步了过来。

　　“这里要消失了。”这句话是对许彦说的，许彦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于是叶枯荣便转头对沈媛柔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不如出去后再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

　　沈媛自然是不能拒绝的，乖乖应声后，她就被许彦拉起，白色的空间已经扭曲得不成样，沈媛感到自己的双眼被许彦的手轻附上，一阵眩晕后，头重脚轻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这是许彦才撤了捂住她眼睛的手。

　　他们正站在第七频道附近的一个交叉路口，叶枯荣见她恢复了过来便收了手机抬头朝她笑笑：“走吧，附近有家kfc，我请。”

　　沈媛觉得自己真的是和吃脱不开关系了。

　　许彦见她有些晃神，皱着眉问道：“没事吧？”话语中的关心沈媛自然是听得出来的，她笑着摇摇头，边在心里疑惑为什么自己刚刚看到许彦皱眉会有种想要抚平的冲动，边跟上了停住脚步等她的许彦，与他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