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于陆》南南落乔木

154、番外二

　　猫不见了。那夜被祁越扔出去，好几天不见踪影。
　　祁越很自觉地提出要去找。
　　“一起去吧，”顾寒道。
　　“我一个人去，你一去，我就不想找它了，”祁越断然拒绝。
　　从前不得空的时候，三五天不见猫也是常事，如今去找实在是闲来无事，加上那什么，所以找找它也不是不可以。
　　猫既然有灵性，也不会随便乱蹿，照着那个臭脾气，多半是赌气跑回长青谷去了。祁越一路琢磨着，常言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小猫居然叫顾寒在自己自荐枕席的时候都惦记它，明明也不乖，肯定是摸准了顾寒的性子耍脾气。
　　顾寒还说他曾经是这只猫，怎么可能？以后得少让那只猫出现在顾寒面前。
　　祁越到了长青谷，孟诗禅正要出谷，说没见着小猫回来。
　　祁越漫应了声，想了想能再去哪找，又想起一桩事来：“牵魂丝没有了。”
　　孟诗禅惊讶：“如何去除的？”
　　“不知道，”祁越摇头。
　　“好生奇怪，”孟诗禅皱眉，“那牵魂丝如寄生蒲苇，一触魂魄便攀附其上，若一牵动必然揪扯魂魄，强行根除便会绞碎魂魄，你怎会无知无觉？”
　　怎么没知觉，被人催动过一回，疼得很，祁越心想。
　　孟诗禅忽然眼睛一亮：“你最近有受伤么。这牵魂丝虽不易察觉又束缚魂魄，但遇到外力伤害却也能护住魂魄。”
　　“……是这样么，”祁越慢吞吞地道。
　　脑海中却想起禁地里顾寒脸上溅的血和他空白的神情。祁越当时其实没有把握，也不是在逞能，被掏过心口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下一瞬发现自己没死，情势危急，也来不及想太多了。
　　他往谷外走，松了越昼剑叫它自己寻回去的路，自己远远地跟着。
　　祁越后来不怎么愿意回想中皇剑解决前的事。那对他来说，终究太过屈辱了。以自由和尊严去做交换，主动走进禁锢他的地方，甚至能不能出去那一间小小的屋子都由不得他，要看别人心情。
　　祁越深深地吐了口气。如若现在他定然无法接受。如果他没去，其实天也塌不下来，也危害不到旁人，无非就是一个人的死活，无非是顾寒。
　　值得么。当然不能再值得了。
　　没什么比这更划算了，祁越想。
　　他顺着长青谷外的河边走，心不在焉，便没注意到前头的人。
　　越昼剑清亮凌厉，此时正浮在一个人面前。
　　“师父，”谢尘顺着剑望过去，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祁越，心忽然提起来，“长青谷谷主行踪不定，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慕云思仍在看着他面前的剑，似是思索，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还没碰到那剑便倏然弹开，往回飞转。
　　祁越接了剑，顺势抬头，立时停在了原地。
　　慕云思一见祁越，微微笑了：“原来是这位公子的剑……望剑如面。”
　　没有话说，尽管祁越刚刚得知也许是慕云思的牵魂丝又救了他一命。慕云思救了他很多次，却也是唯一给他太多屈辱的人。
　　谢尘眉宇间神色不安，慕云思没有走的意思，祁越立在对面一动不动。
　　“慕公子，多谢，”最终是祁越先往前走了，“愿往后无缘再见。”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慕云思身旁，慕云思讶然侧身：“你是……我们认识吗？”
　　这是……祁越心里奇怪，但没回头，他停了一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道：“……一个过路人。从来……不认识。”
　　回到万山峰，顾寒正在大门前，看样子是在等他，怀里却抱着那只小猫，看见祁越笑道：“自己跑回来了。”
　　果然他跟这只猫八字不合，祁越极想把猫拽出来抱一抱顾寒，可想而知不能这么做。他挠了挠猫下巴，把手里提着的鱼给猫看：“惹不起你，给你烤鱼？”
　　“这么诚心，”顾寒把猫放在地上，小猫仰头瞧了瞧祁越，为了烤鱼，姑且不气这个家伙了。它舔了舔自己爪子，便跑了。
　　“剑……扎的，”祁越给顾寒看越昼剑，“白虹也会抓鱼么？”
　　“……”顾寒没理他。
　　这季节没什么枯柴，祁越开门进屋，把书架最底下的那张琴拖了出来。上头的灰尘不知埋了几重，琴音不再清亮，呕哑生涩，一点都听不出是什么曲子了。
　　祁越吹了吹灰尘，又反应过来没有必要。越昼剑继抓鱼之后，又沦为了劈柴工具，三两下架起了一小堆火。
　　祁越蹲在那一堆不算旺的火前，专心致志地攥着木棍上的鱼。
　　“阿越，”顾寒突然扯了他一把。
　　祁越低头一看火苗差点舔上衣角，木棍上的鱼也烤得一片焦黑，辨不出样貌了。猫在一旁团团转，不时哼唧两声。
　　顾寒把黑炭鱼扔给猫，拍了拍祁越身上沾着的火灰，低声道：“怎么了？”
　　顾寒眼里是担心，担心他的这个人刚好是他想要的，而且他还得到了，这种感觉真好。
　　祁越抬头笑了，调戏似地挑了顾寒的下巴，轻轻地碾上去：“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