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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周四下午一点,俞航一脚撑在对面椅子上,一边闲适地看着手机,一边喝咖啡。

      在宣传部,他讨厌那些浓脂艳粉、姿态造作的女孩们,讨厌办公室里浓浓的宫斗气氛,讨厌每天早上积在桌上的一沓沓文件资料,讨厌每次批假时,陆姗姗那张非要板上一刻钟才能释放的脸。

      只这个休息室让他感到满意。午休时间是十一点半到两点半,这个时间段,那些叽叽喳喳的女人们忙着抽空约会,或跑去逛街(富强大厦位于市中心步行街后面的一条街上),所以,舞蹈室没有活动安排的时候,俞航一般会选择在休息室里打发掉这段时间。

      还有,咖啡不错。浓稠香滑,不是速溶品质。

      他放下杯子,看着像一泓平静池水的手机。始终没哪个人在这夏日里最易昏昏欲睡的点投过来几个信息,激起他快活的涟漪。只好往躺椅上一靠,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朦胧中,似乎听见有人说话,像是女人的声音。

      以为是那些女人采购回来了,俞航没太在意,侧了侧身子继续睡。

      陷入那种浅睡眠时,人很不舒服,被外界和梦境中的环境交相干扰,心头烦杂,脑子发沉。然而一个女人的呜咽声,却像削尖了的笔端,直直扎向他的耳膜。

      他误以为有人在哭。

      猛地睁眼,周围一片空荡,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是做梦?

      他在椅子上愣了一会,直到那女人低低的声音再次传来。完全清醒之后再听,才明白这不是哭泣的声音,更像那种——,欢爱时发出的靡靡之音。

      大热的天,在办公室里?俞航汗毛一紧:胆儿也太大了。

      休息室有两间,他现在所在的是大的一间,属于宣传部的职员共用。里面一间通向部长办公室,很小,基本属于她私人领地。虽然这边留有通往那间小休息室的门,但几乎没人会擅自打开。

      陆姗姗是那种领导范儿十足的人,等级制度严格,赏罚分明,对上头婉转周到、机灵能干,对下面则说一是一,有功必赏、有错必罚。她规定每个人要坚守自己的岗位,不得推脱责任,不得越界。

      只有俞航,令她束手无策。这个帅气的空降兵,从来不肯按要求完成工作,还三天两头请假。请假也就算了,还不肯编点像样的理由,每次都是:部长,我家里有事。

      三个月来,他请假的天数远远多过上班的天数。都是家里有事,他家是联合国啊,每天都有事?

      但她不得不批。

      至于为什么每次她对自己的请假行为极度反感,却又不得不答应,俞航也是在悄悄握住那扇门的把手、看到屋里正在发生的一切之后,才明白过来的。

      听到那种奇特的声音,作为一个从小就在无聊的环境中长大的人来说,有点探索黑暗小屋的冒险精神,并不意外。门没锁上,可能这个女人很自信地认为在她的铁腕统治下,没人敢逾越雷池。

      然而总有人不按常理出牌。

      门慢慢开启,那声音失去门板的护佑,变得更加清晰。等眼睛适应里头的昏暗之后,跃入他眼帘的,是好几个摞在一起的纸箱子。他往前走,听见□□猛烈撞击的声音,同时看到没有纸箱的一头,两双白花花的腿交叠在一起。

      他轻笑一声,适可而止地站住了。

      纸箱那头的人听到了这声笑,刺耳的哀叫声和撞击声都戛然而止。

      俞航好奇心得到了满足,本想离开。却听见一个严厉的声音:“谁?!”

      偷吃还这么强势。

      俞航淡然道:“我。”

      那两双腿收回去了,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像在穿衣服。

      “等等!”

      俞航才转过身子,但就算他不回头,也已清楚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

      俞航微笑着回头,房间没开灯,但看清人的脸面没什么问题。果然,看到从箱子后面转出来的俞世贤踉跄了一步。

      “那真是求之不得。”

      陆姗姗趁他俩对峙时,逃也似地从那扇门出去了。

      俞世贤不紧不慢地用手指理理头发:“就算说出去,我也不怕。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

      “我本来没这么想,你一说,倒提醒我了。”俞航耸耸肩,“老板儿子跟女下属,蛮有话题性的。”

      俞世贤转转脖子,像刚才激烈运动的时候扭到了,又像一种肢体威胁:“行啊,刚好,我也把你这几个月的上班成果汇报给你妈听,看她像只狗一样在我妈面前摇尾乞怜,才给你弄到这么一份工作。要知道儿子这么回报她,会伤心欲绝吧?”

      俞航轻蔑地一瞥:“谁怕谁啊?看到时是你掀起的风浪大,还是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安心不下来。如果经常旷工的事被发现,吴碧芝肯定肺都要气炸,自己能不能顺利见到第二天的太阳都难说。

      但旋即,他从这个小他两岁的弟弟身上,摸到了他弱脉。

      “一段艳闻,风头一过,对我没有丁点影响。可这样一来,你的舞蹈室怕要彻底完蛋了。”

      俞航不以为然:“还是先想你自己的事吧。”

      俞世贤果然不放心,在身后说:“知道为什么每次都准你假,而不扣工资吗?”

      “我不关心这个。”

      “可我关心。”俞世贤跟过来,靠近他,带着挑衅意味在他耳畔轻轻说,“是我要你们部长这么做的。我是怕你的舞蹈室没了,我的继承人身份就不稳了……”

      “那可要谢谢你的成全。”俞航斜他一眼,“至于我会不会成全你,还要看心情。”

      身后发出玻璃碎裂般的笑声,俞航关上门,那笑声才骤然停住。

      另一扇门被推开,文熙走进姐姐的店里。

      文雅正跟客人聊天,文熙就在柜台后坐下,盯着桌子角那盆虎皮芦荟。文雅不善打理花草,养什么都不活,只有这盆幸存下来了。

      “姐姐,我觉得还是这件好,颜色亮一点。”

      熟悉的脆铃一般的声音,让文熙不由抬起头来,刚好那个客人也把脸转向他。

      文熙呆了一会,心里暗骂文雅。

      中午吃饭时,姐姐打电话过来,问他有没有空?

      “有什么事?”

      文雅说,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来一下店里。

      文熙不情不愿。他毕业就拿了驾照,却一直没买车。只因有次开文雅的车,跟人发生剐蹭,被骂得很惨。文熙不是那种受气性格,索性不碰车了。工作后,单位有班车,更不想开车。反正出去采访,要么用公车要么打的,干他们这行,偶尔要在场面上喝点酒,没车子反而轻松。但是,像这种私人时间,碰上不好打车的时段,去一趟文雅店里就不那么轻松了。

      自己下班经过那里,如果不是要紧事,到时再说就是,干嘛非要急吼吼地前去?

      “你姐夫刚好在,有事商量。”

      说到姐夫,文熙不得不卖些面子。虽是一家人,文雅嫁得也不远,却难得见他一面。姐姐脾气急躁,偶尔像自己这样的家里人跟姐夫说说话,疏通疏通关系,是必要的。

      笔尖点到日历本上的日程,下午除了一篇稿子,没什么重要行程。就跟主编打过招呼出去了。

      八月,仍是流火天气。文熙在太阳底下站了近二十分钟,才拦到一辆的士。

      等他火急火燎地推门进去,除了店主职员和那个背对着他的客人,哪里有姐夫的影子。

      想等文雅忙完之后询问,先看见胡若妍了。

      他一下明白上当了。

      若妍因为上次的事,还耿耿于怀。见文熙反应冷淡,就不好热情起来。

      文雅拽过若妍,让文熙看看她身上的这套粉色碎花雪纺连衣裙怎么样。

      文熙淡淡地说:“又不是我穿,我怎么知道怎么样。”

      文雅嗔怪地朝他一挤眼:“你是男人啊,从男人的眼光看,怎么样?”

      文熙知道逃不过,随便扫上几眼,敷衍回答:“不错。”

      这一声赞扬,若妍的心花瞬间在脸上怒放,跟文雅相视而笑。

      “姐夫呢?”

      文雅明显地“呃——”了一声:“他,突然有事。那个,我今天想回家吃饭。“

      文熙纳闷地看着她:“去就是了。”

      姐姐像做错事的孩子,小心地拉过若妍:“我想请若妍去我家吃饭。”

      文熙盯了文雅足足有好几秒,才开口:“你是说哪个家?”

      “当然是我家,我们家喽!我跟若妍说我爸做得一手好菜,她不信呢,想让她见识一下!”

      文熙不吱声。他明白文雅的意思。一心急着要撮合他俩,觉得这女孩从内到外都符合她理想中弟媳妇的标准,却不问问他喜不喜欢。当然,他也知道,自从大学那次恋爱失败之后,自己的意见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文雅坚决认定弟弟为情所伤,所以看什么女的都不顺眼。她学历不高,但人生阅历比他多。之所以如此热心地介绍若妍,是想要他找到一个对的人,尽快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

      但是,文熙根本不领她这份情。

      最近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对异性的排斥好像另有原因。

      究竟是什么,他说不清,只隐隐觉得多种因素交杂,让他无法平静看待恋爱这件事。

      要么,是他不懂爱;要么,爱情还未到来。

      让一个还没确定关系的女孩上门,虽然现在观念不像以前那么传统,但毕竟也带有明示意味。文雅怎能这样仓促又冒失地替他做决定?再说,那些相熟的邻居,都睁着一双双眼睛盯着他的婚姻大事,文雅认为只是带朋友上门吃吃饭,外面的舆论可能会炸锅。能成还好,不能成,平白让爸爸受指摘。

      正为难时,姐夫突然从外面进来。不管外人在场,怒气冲冲地指着文雅:“你是不是又跟我妈说什么了?她到现在还不肯理我!”

      要在平时,文雅多少要耍点泼,但在未来弟媳妇面前,她不想失掉这个礼。只憋红了脸,语气平和地说:“出了什么事,这样大呼小叫的?我这儿有客人呢。”

      “客人?你这什么客人?我家正经客人你不好好招待,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就有工夫应酬?”

      若妍倏然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神情窘迫地先行告辞。文雅想让文熙送送,文熙刚走到门口,却听见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一把铁艺椅子正飞向柜台,文雅尖叫着躲闪。

      文熙转身跑回去,抓住姐夫还想扔东西的手。

      “放开!”

      “你差点砸到我姐!”

      姐夫红涨着脸,指着快要哭出来的文雅:“你问问她,凭什么,我家来个亲戚,她就百般不乐意。我妈年纪大了,就那些乡下亲戚还有心走动,热闹热闹,她为什么甩脸子!是吃着她的了还是喝着她的了?”

      “谁甩脸子了?我又要看店,又要带小孩,你妈什么都不管,天天就知道指责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随便来个亲戚,一会让我打听工作单位,一会让我去医院排队,一会又带一群人回来吃饭。这还不算,在那些亲戚面前还要讲我怎么不如老家的姑娘。那么不如,干脆离婚好了!”

      没等文熙插嘴,姐夫用手指着姐姐:“这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别跟你家里说我没良心。”

      文雅急了,上前就要来揪,文熙好不容易把她拉回来。那边姐夫又要往回冲,想去挠她。如此阵仗,把新职员和才进门来的客人吓得呆若木鸡。

      “姐夫,话不能乱讲,都有小孩的人了。”

      姐夫瞪视着他:“我不能讲,她就能讲?!你们家的人怎么都这样?”

      都说夫妻吵架不能劝,文熙只这么一说,连爸爸都躺枪了。

      文雅也一步不退:“爱过不过!你家的人我受够了。当初又给洗衣,又给做饭,又把打工攒下来的钱给你当生活费,就当喂狗了!”

      姐夫眼一圆:“怎么还骂人啊,不要人身攻击好吧?”

      两人你来我往,你一枪我一棒,文熙根本没处下嘴,吵得如火如荼,什么话都泼不进去,只能任由这场骂战熊熊燃起来。这场持久战,直到姐夫再次举起椅子奋力一砸而达到顶峰。那盆虎皮芦荟被砸裂了,盘结的根须从泥土中伸出来。摆脱花盆的桎梏,于它,不知道究竟算幸还是不幸?

      姐姐随便编的借口,成了事实。大战之后,姐夫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狼藉。姐姐呜呜哭着,文熙跟职员替她打扫了店面。可心里留下的狼藉,她怕只能自己打扫了。

      晚上,当他默默扒着碗里的饭时,老宋说:“文雅好长一阵没来了,这个周末是不是叫他们来吃顿饭?”

      他点点头,脑海里却是文雅一迭声地“我要离婚!”

      妈妈抛夫弃子,破坏别人家庭的苦果,都要让她的孩子来受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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