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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以死相博 ...

  •   王女的队伍出发了,向着王都的方向离去。

      对于绝大部分的庞人来说,王女的出行不过是一次短暂的“游历”:
      她将去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国家增长见闻,带回这个世上最强大国家的点点滴滴,然后再将它们作为治理这个国家的宝贵经验,让庞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很多人从没离开过庞城,甚至觉得在“庞”这个国家过上的就已经是最好的生活了,毕竟每年都有不少外国人从其他国家逃荒或避难来到庞,从这些人口里,外面的世界不是战乱就是灾荒,像“庞”这样和平稳定了几十年的国家寥寥无几。

      然而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王女的离开,代表着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王女的朝贡队伍一离开视线范围内,怀桑便仿佛迫不及待似的,带着几十个死忠的心腹,驱车前往和王女相反的方向。

      庞国能够如此富有,是因为此地肥沃且产盐。
      相传黄帝杀蚩尤于中冀,蚩尤肢解,身首异处,血化为卤,成为一片盐池,便是此地,而“扶盐车而驱庞地”,是庞国几百年来立世的根本。

      也因为如此,盐池所在的“解”是仅次于庞城的重地,所居住的居民多为盐民,有上千的士卒卫戍,分别驻守在不同的大小盐井范围,开采在这里,盐的贸易却在庞城,外人轻易不能进出。

      而如今,“解”的一处外围盐池却一夜变天,惨遭屠戮,守卫此处的兵卒被屠戮殆尽。

      盐池周围堆放着无力掩埋的尸身,晒盐场上被晾晒好的盐晶上也沾染了血红,以往价值高昂的珍贵之物如今却无人问津,也无人可惜,任由它被污染、发臭,失去原本洁白纯净的颜色。

      等怀桑的战车到达后,立刻有几个人迎了上来,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
      “王师能来此处,可是王女已经走了?”

      怀桑身后的侍卫胁迫着子期一起下车,他脚一下地,便闻到了刺鼻又熟悉的腐臭味道,当即就是一阵干呕。

      “是的,我亲眼目送她离开的。”
      而其他人却仿佛毫无所觉,怀桑一边跟着领头之人往里走,一边也问,“这几天情况如何?可有人起疑?”

      “没有。钱老那边刚接手盐池,正忙着接待各处分管盐池的头领,这解地传承几百年,盘根错节复杂,岂是他几个月之内能理清的,别说完全接管了,就是算清楚现在有多少人都要好大一阵子。”
      这人显然在解地生活多年,说起新来接管盐池的家族满是不屑,“他们想靠小利小惠就让众人服从他们,也把我们的眼皮子看得太浅了。”

      子期亦步亦趋地跟在众人的身后,努力分析着他们话中的意思。

      一个月前,柳侯借自己病情加剧,处理了一批反对王女上位的贵族,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世代管理盐池的宗伯“麓”的家族。
      好几代王母都有这个家族的血缘关系,也因为这个,麓虽不是女子,可也管理了盐池的内务几十年,但近些年麓一直不太安分,又是借着盐政私下结交其他国的权贵,又是拉拢军中关系,所以柳侯趁着这次机会,把盐池的管理收了回来,重新交给了军中一位王族分支的母系家族。

      不过,哪怕有柳侯支持,想要短短时间内就顺利接管所有盐池的内务也是不可能的,不说守卫盐池的士卒,就说在盐池工作的“盐民”就有几千人,这些人不但采盐 、晒盐,还管贩盐、入库、运输等琐事,几百年下来早就自成体系,和只负责卫戍的军队完全不同。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怀桑居然早就和宗伯“麓”所在的家族关系这么密切……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上次宗伯麓还会来大闹庞宫,甚至为此被剥夺了盐池的统领之权?

      子期的政治经验和人生经历完全不足以分析出什么有效的信息,脑子里乱糟糟的,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被领到一处盐池旁。

      一回神,他便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宗伯麓,姨母嫘,上次在军中被“惩处”过的军中要族,还有殷人现任的首领“歧”与三百护卫的统领“辕”都在这里。

      盐池周围满是尸身,苍蝇乱飞,蛆虫遍地,可是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却无人露出嫌恶的表情,竟在这般恶劣的环境里,静静等候着怀桑一行的到来。

      子期捂着口鼻大概估算了下,堆在这里的尸身约有上百,应该是这块小盐田的守卫,也不知为何被殷人们杀了,连尸身都不曾运出去,就这么胡乱塞在盐田旁空旷的地方。

      可下一眼,当他看到被浸泡在盐池卤水里的是什么后,他的身子一颤,瘫软在了池边。

      “幸亏王女信任王师,接受了你的建议提早离开,否则再过几天,就算母柳的身子能维持下去,这里这么多人的尸体也没办法再放下去了,必须得趁早拉出去烧了。”
      母嫘动了动鼻子,终于露出一丝难忍的表情。

      庞的盐井都在地下,庞人从梯子向下深入到洞底几米至十几米的深处,将卤水背上来倒在盐田里,经过强烈的日光照射,水份逐步蒸发,完后就是盐粒,晒干运入庞城进行交易。

      每块盐田大的产盐约几十担,小的产盐十几担,五至十天扫一次,天气不好的时候十五天左右扫一次。
      这个小盐池处在解的边缘,产盐量不高,很不显眼,他们下手的时候这里才扫过一次盐,现在的卤水都是新晒的,守卫此处的盐兵吃住都在此地,他们一死,可保短期内不被发现异常。

      原本把尸体丢进盐井里也可,可是要想让母柳的尸体没那么快腐烂,盐分就必须保持足够高的浓度,每天还要有人下井采卤。
      宗伯麓在这里管理盐池这么多年,早就将盐池当做私产一样保护,他反对了王师怀桑将尸体都扔下污染盐井的建议,于是这尸身只好暂且这么摆着,也不能运出去处理。

      “既然王女走了,我们可以把柳侯的尸身放在运盐的车子里载回去了。”
      听说王女走了,宗伯麓表情轻松了不少。
      “钱老是柳侯的心腹,最是老谋深算,再放下去,我也怕她察觉到不对。”

      “运回去容易,难的是接下来怎么办。”
      母嫘却没那么乐观。
      “这王女前脚才走,柳侯后脚就死了,总要有个合理的原因。”

      “我已经想好了,明日就让子期为贞人玖送葬,柳侯一生最好脸面,因此‘悲愤过度’加重病情,也是合情合理……”
      怀桑早就想好了对策,“从明晚开始,我就以母柳的名义陆陆续续召见你和宗伯、众族长,只要我们口风一致,咬死母柳是后日清晨去的,又是我们一起守灵、接受的遗命,其他人即使有怀疑,也没有证据反驳。”

      “其他人都不担心,就怕柳侯新提拔的御官和几位投靠王女的将军……”母嫘眉头皱得死紧。
      “还有巫殿那边,柳侯病重,大巫不可能不来诊治探望,你召见我们,那江要不要召见?”

      “大巫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怀桑不以为然,“至于其他人,事已至此,还能让他们蹦跶起来?不信的话,就去陪柳侯好了。”

      霎时间,原本就闷热腐臭的环境里更是一片压抑的气氛。

      这位“王师”几乎用“母柳走狗”的面目在庞生活了一辈子,无论是母嫘还是宗伯麓都和他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也不知被他和柳侯坏过多少事,对他各种宛如奴隶般跪舔母柳的行为特别不齿。

      可如今,他却做出了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的举动——不但杀了柳侯,还隐瞒她的死讯这么久,甚至将她赤/身/露/体泡在盐池里,就为了能在收敛下葬时不被其他人发觉不对。

      他过去多么谦卑,现在的狠辣就越发让人觉得可怕,就连他自己的亲姐姐母嫘都不敢反驳他的任何建议,生怕这位王师像对待母柳那样对她“日后算账”,把她也清算了。

      更何况……
      母嫘看向怀桑前面站着的殷人。

      王师本就掌管五百精锐的王卫,现在连殷人手里的这三百多武人也听令与他,现在庞国无论哪位族长手里可用的作战之人都没有高于他的。

      更别提王卫和殷人的卫士都是能征善战的死士,而且常备兵甲的,和那些只有征战时才开库取武器铠甲的族兵不同。
      现在王女走了,也带走了开库的令符和代表身份的斧钺,就算庞国有人反对,难道要他们拿着农具和装备齐全的王卫对抗吗?

      这也是他们同意和他合作的原因。

      不同意也不行,当他们看到这位王师领着人,只是顷刻之间就杀光了这处盐池的守卫时,他们就知道:
      ——不同意就等着死。

      “王师,你切莫忘了,我们帮你,不是为了让你登上庞侯之位的。你答应我们,庞侯只会是留着殷国血脉之人,我们还等着你送王子期继位呢。”

      庞国的权贵们都对这位“王师”忌惮,并没有开口。
      倒是殷人,因为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又在这次“宫变”中至关重要,开门见山地提醒怀桑。

      “当然,我从来没想过当柳侯。我会杀柳侯,也是为了保护子期。”
      怀桑虚伪地笑着,望向跪在盐池边的外甥子期。
      “但这王位,暂时还不能让子期坐。”

      “王师,难道你要过河拆桥,出尔反尔?”
      殷人们骚动起来,首领“岐”更是怒斥道:“我们殷人虽少,但也不是好惹的!你要是不遵守约定,就等着我们把你弑杀柳侯的消息传遍诸国吧!”

      “诸位误会了。我说的只是‘暂时’!”
      怀桑知道他们有自己的传信渠道,连忙安抚着,“我们庞情况特殊,历代没有男人继位的,子期要想继位,必须有合适的理由。譬如……”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顿了顿。
      “譬如王女可能不育。”

      子期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怀桑。

      其他人不知道,他却告诉过怀桑自己根本没办法对着女人产生反应。

      他的姐姐子好只是因为预言不愿生孩子,他才是没办法生育的那个!

      怀桑向他射去警告地一眼,才又说道,“所以,柳侯留下的‘遗命’,不应当是直接赐予子期‘王位’,而是谁先留下后代,谁就能继承柳侯之位。而且即使子期能继位,王位的下任继承人必须是他和庞女所生的女儿,否则无法服众。”

      “王师说的不错,以柳侯的性格,你说柳侯把王位留给了刚刚犯错的儿子,不大可能。”

      “即使是普通国人掌管家族,也不会把族长给男人的,除非家里只有男孩才会暂时交给家中最出色的男人,而且族长以后也是男孩的女儿继承,怀桑说的对,这才是我庞的传统。”

      听到怀桑的话,众多庞人纷纷点头,赞同着怀桑所说的“遗命”。

      有时候,传统观念是很难打破的,别说王女身上没有什么让人诟病的地方,就算有什么缺点,很多时候,她是个女人,就足以让庞人遗忘她其他的缺点。

      但是幸好,拜这么多年柳侯刻意在其他人表现出来对王女“子嗣”的在意,还有那个现在已经是众所周知的预言,庞国已经有不少人担心王女以后没有儿女,会断绝了庞的祭祀,所以他们听说王女已经有“男宠”了才会那么高兴。

      柳侯过去表现出的态度太成功了,很多人都会觉得,如果柳侯病重将死,心里最担心的肯定是王族的子嗣传承。
      想要用这种法子逼着女儿忘记预言、赶紧留下后代,实在是合情合理。

      怀桑的解释果然安抚了殷人们。

      他们已经在庞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庞人的固有观念有多难改变,想直接“一步到位”,即使是怀桑也是办不到的。
      否则他干脆直接自己继承王位好了,何必要为子期“谋划”?

      “那你又如何保证是子期先留下后代?要知道,那位王女已经有了位男宠,万一要消息传出去,谁知道先生下孩子的是子期还是子好?”
      但即便得到了保证,殷人们还是安心不了。

      “何况,我们这位王子,一直在抗拒和庞女交合!”

      说到这个,这些殷人们就一肚子火。

      子期若是因为争权夺势之类的缘由杀了贞人玖,也许他们还会高看他一眼。
      可就因为他勉强子期赶快和庞女行房就被杀了,这是何等的冤屈?

      尤其是殷人“岐”,这么多年来子期都没有成人,这种事玖没办法逼迫子期一个孩子,就只能在“岐”身上想办法,他来庞的一些老底都因为要给子期“进补”折腾完了,还要承受来自整个殷人团体的压力和期望。

      到了最后,子期倒是早早成人了,眼看目的就要达到,他们的首领没了。

      “你们也知道子期还是个孩子,你们一昧求成是不行的,这种事得引导。”
      怀桑扫了眼子期,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他。如果你们不放心,担心看着他会和贞人一个结果,那就让我这个舅舅看着他……”

      子期听到怀桑要亲自“指导”他如何造人,喉中腥甜再次涌上,当即要站起来拼死反对。

      然而他的膝盖早就被自己折腾的伤痕累累,现在又跪在坚硬的池边。这一起身,双腿麻木无力之下,非但没有站起身来,还往前一栽,直接栽进了面前泡着柳侯尸身的盐池里。

      他的身体没入腰深的卤水池中,面前便是已经开始浮肿却面目清晰可辨的母亲,经过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他早已不再惧怕母亲的尸身,然而另一种悲恸却已经将他没顶。

      他原本可以拿那柄匕首救她的。
      就因为他害怕母亲强迫他“造人”,害怕舅舅的武力,他可耻的退却了,选择做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可即便他这样做了,依然还是逃不过那“生不如死”的宿命。

      既然如此,他还挣扎什么?

      心如刀绞的子期当着众人的面选择了放弃挣扎,任由带着腥臭的卤水将他淹没,他抱住自己母亲的尸身,闭上眼沉入池底。

      “王子!”
      “快救人!”

      为了让尽量少的人知道他们把尸身藏在这里,知道这里的不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权贵就是殷国的要人。

      他们生前惧怕柳侯如虎,现在柳侯似的如此屈辱,按照庞人的说法,怨气已经上达天地,连碰一下都会遭到诅咒,更别说还下水和她泡在一处。

      于是池边的人乱成一片,众人推推搡搡,竟没一人敢下水救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王子沉了下去。

      突然间,有人“哗啦”一下跳下了水。

      做下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却一直泰若自然的怀桑咬牙跳下了水,在浑浊的卤水里胡乱地摸着,直到摸到一只温热的手臂,硬生生将子期半边身体都提出了盐池,要往池边拖去。

      “你就算救了我又如何,只要我一心求死,你能看住我几时?”
      被拖拽起来的子期知道自己死不成了,对着怀桑虚弱地一笑,满是嘲弄,“我一死,除了王女,没有人有资格继承王位。”

      “你疯了!”
      怀桑怕别人听到他的话,咬牙将满身卤水的子期揽到怀里,咬牙切齿地说,“你我都忍了这么久,眼看着王位就要到手,你且再忍一阵子又如何?我已经四十多了,还能再活几年?你连这个道理难道都不懂吗?”

      他想用子期的野心激起他的求生欲,可惜子期从小被阿好打压着早已经习惯,对王位的期望还没有殷人的高,这种方法显然无用,得到的依旧是一张风木之悲的脸。

      “你要是不愿碰女人,你放心,我自有法子解决……”
      怀桑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子期宁愿死也不愿再配合他们的原因,他压低了声音,以旁人听不到的音量伏在他耳边低低地说道。
      “虽然是我看着你,但我保证,绝不会让其他女人摸到你一根手指头。”

      子期抬眼望他,脸色苍白,满脸不信,抵着怀桑胸前的手却放弃了挣扎。

      怀桑爬上池岸,又将子期用力拽了上来,推向凑过来的几个侍卫。

      “好生照顾看管,别让他再任性!”
      他重重地提醒。

      “是!”

      “歧”上前探视检查,发现子期只是呛了太多污水,他年轻身体强壮,回去可能会有腹泻或呕吐,并无性命之危,于是也松了口气。

      经过这么一遭,其他人再也不敢怠慢小瞧这位“王子”,不敢将他逼得太狠。
      因为他说的没错,如果子期死了,那么能继承王位的,只有那位王女,无论柳侯留下什么“遗命”都不行。

      所以,等到他们悄悄以“运盐”的名义将埋在盐中的柳侯运回城中后,怀桑没有再派人死死盯着他的衣食起居,只是在他的门前把守着几个忠心的死士,不让他接触外人而已。

      除此之外,他依然还和以前一样,可以享受到精美的饮食,干净的热水,还有怀桑派来的奴仆伺候。

      当夜深人静,一切喧嚣归于冷寂后,黑暗中的子期睁开了眼睛。

      独自一人的宫室里,子期悄悄坐起了身子,借着屋中微不可见的一点光亮,从怀中掏出一物,小心地摩挲着。

      那小巧的物件不过鸽蛋大小,触手冰凉坚硬,最上方有两个尖锐的凸起,周身密布阴刻的线条。

      清晨送行时,子好借着扶他的时机,悄悄将此物塞到了他手心。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拿出来仔细看看是什么。

      白天时,他已经隐约看到整个物件的形状是个铜刻的鸮鸟形状,庞国以鸮为形状的饰物太多,子期不相信姐姐这么悄然给他的东西会只是个普通的铜饰。

      果不其然,他的手指抚摸过铜鸮的正反两面,摸出了两个字。

      正面是“鸮”。
      背面是“好”。

      摸出了这枚展翅的饰物是什么,子期将那枚铜鸮捧在手心,埋首其间,无声抽泣。

      王女终于还是有所察觉。
      他的造作,他的筹谋,他那些被怀桑瞧不起的小心思,并不是无用的。

      因为他的姐姐,给他留下了一枚……

      ——调动宫中鸮卫的铜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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