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画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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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甄敏端了一杯咖啡走进办公室，送至郁璟桌上。
“郁总，汪树琮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要求除了把孩子送到晓光，还要另加五十万年薪。”甄敏站在桌前对郁璟说。
郁璟抬头看向甄敏，甄敏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显得更加年轻了，她没有回避郁璟的目光，和以往一样，不心虚，不闪躲，好似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郁璟看过甄敏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装作漫不经心的问：“晓光一年学杂费多少？”
“晓光是省内最好的特殊学校，且招收学生数额限定，一学期学杂费加上寄宿费大致要八万，一年需要二十万左右。”
“意思说，他想每年再坑我七十万？”
甄敏看着她，肯定道：“是的。”
郁璟的嘴角弯出一抹笑，事已至此，她对甄敏也不再留有一丝希望。
甄敏并不知道郁璟是在嘲讽自己与她之间的笑话，还以为笑的是汪树琮的狮子大开口。
结果郁璟说：“能谈到他出价不容易，辛苦你了。”
甄敏没有想到进展如此顺利：“只是这个价……”
“五十万没有，三十万可以，加上之前给的数一共是六十万。告诉他，多的没有了。”
甄敏不是一般人，她很聪明，有时甚至聪明过头了，郁璟应允太快，不像她平时的作风，在甄敏的计划里，这方谈价至少要走三步，她都已经把后两步部署好了，结果郁璟在这里就投降了。
于是，甄敏试探地问道：“郁总，您为何对汪树琮如此纵容？ ”
郁璟只微微抬眼：“虽然尧胜已经被我们收购了，但是它的核心技术还没有完全被我们掌控，依旧被其牵制，汪树琮是尧胜里面较早的科研人员，他参与了大部分的开创研发，收买他无可厚非。”
甄敏并不为所动，郁璟的回答表面上堂而皇之，实际上漏洞百出。嵘臻收购尧胜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沿用它本来的产销模式，尧胜之所以被收购也是因为产品落伍，市场体系多有弊端，从而产品积压资金回笼不及时，早已是空架子一副，谁都不想捡，捡了就是焦头烂额。嵘臻完全是因为战略部署需要才捡了这个烂摊子，却没有想到尧胜的老员工如此齐心，苦命挣扎，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其拿下。
尧胜既然另有用处，又为什么愿意花这么多的钱去养一个尧胜原先的研发人员？甄敏心有疑虑，自然要探究到底：“公司还是打算做尧胜以前的产品吗？”
郁璟不但没有反感，反而耐心解释起来：“ 公司创立之初受过尧胜的恩惠，也是念及这份恩情，收购计划屡屡延后，一直到了我这里才开始启动，尧胜的老东家陈先生找到我爷爷，请求他保留尧胜最初的产品。其实，这也没有大的影响，保留一条生产线，耗费的资金并不多，我们也可以在产品原有的基础上重新定位，加以改良，并不是完全没有出路，另外，这样一来还能提升公司的名誉度，所以我改变了主意。”
甄敏点点头，思忖郁璟的话，郁璟已经不再看她，转身盯着电脑，要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这种场景和平时无异，甄敏心有疑惑，但又一时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沉默了一会，甄敏继续问道：“那他儿子上学的事，也应了吗？”
郁璟瞟了她一眼，目光重落到电脑屏幕上，声音冷淡：“你觉得可能吗？”
“我知道了。”甄敏细细的观察郁璟的表情，冷峻的面上除了随屏幕移动的眼珠，其余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只得说：“那我先出去了，郁总。”
手搭在门把上，郁璟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吐出来：“划我账上吧。”
甄敏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低声回复：“好的，郁总。”
门刚要被拉开，甄敏心一沉，再次回头。这次她对郁璟不再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脸上笑得有点僵硬：“今天恐怕是你这两年跟我说最多话的一天了，郁璟。”
郁璟偏着头望过去，并不高兴：“你的意思是我话多了？”
甄敏眼里一暗，脸变得发白，只道：“并没有，是我话多了。”
再就是一声不大的关门声，郁璟缩小了瞳孔。
今天的太阳很大，居然照得地面发烫。
在嵘臻后门的停车场旁，尧胜的元老汪树琮手插在裤袋里靠着墙，一脸的邪气，正在笑。
“甄助理，和你合作真是愉快，上唇碰碰下唇，香舌一转，五十万就送到我口袋了，谢谢啊！”
“你不要得意忘形，记着你进嵘臻的目的！”
“喲，甄助理，这种事还需要亲自提醒吗，你对我汪某人这么好，我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吗？”
“总之，你给我看着点，不要惹麻烦！”
汪树琮抽出那只手，掐着指甲缝，边弹边说：“你放心，暂时啊，我还不想让我儿子没地方读书。”
“那就好！”
眼珠子一转，尖着耳朵，汪树琮有点小心翼翼：“诶，听说，你和那姓郁的……啧啧，就是那个郁璟，你们是那个什么……是真的吗？”
“关你屁事！”
汪树琮被吼得一震，立刻站直了，瘪瘪嘴：“是不关我事，我就是好奇嘛……”
“去好奇你该好奇的事！以后尽量少打我工号，没事我挂了。”
电话嘟地被甄敏掐断，汪树琮望着手机也很生气：“靠！这么小气，以后怎么和平相处！”
几日后，郁璟要出席一场颁奖典礼，杭杭借助主家地位弄来了嘉宾席的位置，闹腾着要去听郁璟的获奖感言。
“十月一过，秋天就算彻底结束了，风吹得人一抖一抖的。”杭杭举着手机站在王朝酒店大门口，瑟瑟发抖。
郁璟不说话，示意杨叔在侧门停就可以了，正门记者太多，她不喜欢。
“喂！有没有听我说话？”杭小姐细细的声音，声调高起来也还是细细的。
“你刚才文艺极了的感叹，让我很难消化。”郁璟不紧不慢走着，灰色的风衣被风吹得抛起来。
杭小姐不以为然，问郁璟到底到了没！她已经等得要被风干成腊肉条了！
“什么？侧门？”杭杭冷下脸，没好脾气了，“你故意的吧！有姐罩着你怕什么记者？”
说完就带着身后黑压压的一干人等往侧门走。
杭杭脚步急促，一脸的不高兴，没心情注意大厅里的其他人，路步庭远远看见了她，正奇怪她怎么也在，想过去打招呼，谁知道哨主走得那么快，路步庭还没迈开步子，她已经转了个弯不见了。
接待路步庭的工作人员跟在后面，不解的问她是不是遇见熟人了，需不要他帮忙去找。
路步庭摇头，让这位热心的工作人员领她去休息室做准备。
杭杭很快就接到郁璟，带她先去换了衣服，再到了贵宾室。一进门，粗心的哨主才细细瞧郁璟的脸，脸色立即由红转成了墨色。
“喂！不是说好了今天我给你化妆吗？”杭杭一把捏起郁璟的脸，郁璟没有躲，任杭杭楸。
待杭杭松了手，郁璟才皱起眉头说：“你把我的妆弄花了。”
“就是要把你的妆弄花！说，为什么说话不算数。”杭杭插着腰，一副不肯罢休的架势。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杭杭一脸的黑线，举着爪子又要去抓郁璟的脸，她比杭杭高出很多，脸一别就躲开了，杭杭不满，大声的吵，本来门就没关，路步庭刚好从长廊那头过来，经过这间房时听见不小的声响，一转头正好看见郁璟仰着头抓住了杭杭的两只手腕，杭杭牟足了劲要与郁璟同归于尽，郁璟见她发了狂，按住了她的手，也不生气：“再闹就要迟到了。”
路步庭旁边的工作人员看着时间不早了，催促她：“路小姐，您的休息室还在前面。”
步庭点点头，快步跟着工作人员走了，郁璟看到一个身影掠过。
杭杭也听到了方才门口的说话声，来不及看清楚是谁，人家已经不见了，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摆弄起新买的化妆盒，瞪着郁璟。
郁璟扣好最后一粒锭扣，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粉饼，悠悠地说：“下次记得关门，别每次都让人看了笑话。”
“难不成你还怕别人看了？”
郁璟补妆很快，一回头，笑起来：“我倒是不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你欺负我，我是怕你嫁不出去。”
杭杭一不小心又被郁璟占了便宜，正要发作，刚好门口来了一个之前跟着她的人，叫了一声郁总后，告诉杭杭该进场了。杭杭高跟鞋一蹬，起步边走边问郁璟：“你知道你像什么人吗？”
“什么人？”
杭杭眯着眼睛说：“你像需要谁攻了的人。”
旁边的人听到后偷着笑，郁璟咳嗽一声，那些人马上立正站好，不敢再发出声音，杭杭已经走了出去，郁璟也跟出去，倒也不是十分介意的样子。
王朝酒店只是王朝连锁旗下的一家综合性酒店，地理位置占据优势，坐落在东二环近市政大楼，承办酒会居多，王朝连锁的东家是杭家，杭家现在的掌门人是杭屿，也就是杭杭的哥哥。王朝总部在北方，距离这座南方城市三千多公里，迁过去近十年了，十年间，杭屿没有回来过这里，杭杭对他咒怨极大，一刻也不愿看到他。
但是这个月他突然回来了，还带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噢，不对，是妖里妖气的嫂子。
一想到这里，杭杭就暗暗握起拳，额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嘴拉扒下来快要掉到地上，哼！
这次的杰出青年颁奖典礼定在王朝酒店，杭屿亲自上台主持，十分给领导面子。郁璟作为青年企业家代表出席，领了一只水晶奖杯下来。
路步庭坐在离郁璟左侧的嘉宾席里，静静地看着杭杭和郁璟耳语，工作人员叫了她几遍她才听见，随后一起去了后台。
杭杭听着台上关于路步庭的介绍，暗暗吐槽：什么国际金奖得主，地球上的奖多了去了。边悱恻边敲郁璟的肩：“什么美女画家，待会上来的一定是一个三十岁以上，脸上可以刮下一盒粉，穿高跟鞋走着外八字的屡～话～佳～”
郁璟看一眼杭杭，笑得很淡。
笑还没来得及收，路步庭已经应声出来，她没有走外八字，外形成熟，高盘起了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颈部，一袭长裙落至脚踝，婀娜多姿走向了杭屿，简单的说了几句道贺语后，轻轻接过礼仪小姐托盘里的奖杯和鲜花，送至获奖者手里。
路步庭虽静心打扮了，可还是好认，郁璟心里一动，想起第二天到公司时，那幅画已经被运到郁家了，她还没有看过。
路步庭知道她们的方位，不用找就看见了，她给了郁璟一个弧度很小的笑容，黑黑的眼眸照过去，郁璟生生接着，没有回应更没有动弹。
“郁郁，她是在对我笑吗？”杭杭拍郁璟的手臂，认真的问。
在离场的时候，杭杭特意去找路步庭：“路大美女画家，你好能瞒啊，还骗我给你找工作。”
美女画家一笑：“不要以身相许吧？”
杭杭想起那天灯展的事，无语的翻着眼睛：“不要！请吃饭就行！”
路步庭说好，侧头一看，见到郁璟正向她们走来。
杭杭寻着路步庭的目光找到郁璟身上：“郁郁，美女画家请吃饭，你一起？”
“我有约，省里的领导。”郁璟看了一会路步庭，目光停在路步庭脸上，路步庭浅浅笑着，即使她今天穿了跟很高的高跟鞋，还是要比郁璟矮一些。
“那行，不要你了，我们自己去吃。”杭杭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眼间互动，说完拉着路步庭就走。
路步庭转头看了一眼郁璟，没有说话，任杭杭牵着走了。
杭杭吃饭时倒是很安静许多，细嚼慢咽竟颇有大家闺秀的姿态，路步庭甚至有点不习惯，想找个话题聊聊，一时间又不知道选什么好，还在搜索中，对面的人冷不丁冒了一句出来。
“不停，你为什么喜欢画画啊？”
路步庭笑：“你肯定我是喜欢着的？”
杭杭大眼睛瞪着：“难道，你不喜欢？郁郁说你画画投入到有人进出她办公室几次你都不知道啊……这还不喜欢？”
路步庭来了兴致，问杭杭：“她和你说我了？”
杭杭并没有觉察到什么，眼睛眨巴眨巴：“当然是我问的，我推荐的人，必须负好责任才行。”
“嗯，挺负责任的。”
“……”扒了两口饭，杭杭眼珠子一转，话锋终于转到预谋已久的事上来，“你给她画得好看吗？”
“还行吧，怎么了？”
“也给我画一张吧……”笑嘻嘻的。
“可以啊，你来我家，我给你画张全景。”
“真的啊？不收费吧？”
“当然不收。”
“那我明天就来，你有时间吗？”杭杭显得很兴奋，还没有人给她画过什么呢！
“可以，我有时间。”
突然，杭杭惊呼了一声，又问：“ 不是脱衣服的那种吧？”
路步庭被她一惊一乍的差点吓着，故打趣道：“你要是想也可以。”
“我不想。”哨主连忙摇手澄清。
吃过饭，杭杭又拉着路步庭去逛商场，左挑右选的，出来时路步庭已经体力不支，可杭杭却还可以扬着满手的购物袋走路带风，精神抖擞得不像话。
路步庭只能怀疑她脚上穿的不是高跟鞋，是滑轮……
“怎么了，很累吗？”哨主终于发现路步庭被甩在后面几米远。
女画家匀着呼吸跟上来，显得无奈：“我常年坐着，运动量真的不够……”
杭杭张着口，很是瞧不起她：“你是女人吗？”
“我是啊……”满满的委屈。
杭杭扫视路步庭，她确实很累的样子，腰都挺不直了，翻遂着白眼更加鄙夷道：“你们这些搞艺术的这么柔弱吗？没有一点战斗力。”
“我今天忘记买药了，又是修的法师，本身体力就没有弓手刺客好，一般都是靠盾护着……”眉眼笑笑的。
“……”杭杭彻底无语，摆摆手：“算了，我送你回去吧。”说完扯过路步庭提的袋子，大步流星的往商场车库走。
路步庭跟在后面揉胳膊，定定的想：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和她出来比较好……
哨主送路步庭到她自己的家后，又飙车去玩了。
回到家里，摁亮灯赶快坐上沙发，路步庭感觉自己的脚简直要断了。刚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会，手机在衣兜里震出声音，她疲着脸，只好摸出来。
也没有看屏幕，依旧闭着眼睛仰头靠在沙发里，拇指凭感觉滑向左边，拿到耳旁懒懒的发出音节：“嗯……”
郁璟沉默了一瞬：“你睡了？”
路步庭惊觉是郁璟，睁开眼，一扫方才的倦意，声音立马精神起来：“还没有，刚到家。”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路步庭也不说话，静静的等。
许久郁璟才说：“早点休息。”
路步庭闪着眸子，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有点不甘心：“只是想说这个？”
郁璟看着郁家自己房间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上面的她只有半边脸，占据大半布面，路步庭将她淡漠的神情丝毫不差的点着在那里，郁璟怔怔站着，眼睛里的神色是路步庭看不见的动容。
路步庭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只听见电话里传来仍旧低沉的一声：“安。”
电话就被挂断了。
画家垂下拿手机的手，又仰头到沙发上刚才的位置，轻轻地，笑了起来。
郁璟从房里出来，在郁老那里拿到档案后，快速开了车奔向晓光教育。
杭屿早早等在那里，见到那辆白色车子驶过来，等到它停到脚边时快速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你好慢。”杭屿一开口就是抱怨。
“耽搁了一下，那些肥肠大耳不好缠。”
杭屿挑眉，揶揄道：“是吗？对于郁总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是——在别处耽搁了吧。”
郁璟沉下脸瞪他：“档案你还要不要？”
知道触雷的人立刻换回正脸，声音高起来，很认真的样子：“当然要！”
郁璟将递给他：“这些是爷爷拿钱换的，你记得把钱划给我。”
“……”杭屿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和郁家这么生疏了，还算起明账来了。
郁璟冷着声音不满道：“这是你欠我的，就应该想办法还回来。”
杭屿听她说得摸不着头脑，愣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咧开嘴笑：“这样啊，那我知道了。还得劳烦小璟多包涵。”
“快点回去，嫂子在等你。”郁璟看回车前，不紧不慢地说，杭屿脸色一凉，显然受了内伤。
“快下去吧，我想早点回去。”
“嗯，小心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画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