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花开》芊芊陌上桑

2、球赛

　　萧珏的到来，在学校引起了一阵轰动，因为萧珏本身太过低调，所以这股风便没有那么强劲，但尹薇薇还是感受颇深，每天隔着过道，看到萧珏课桌里粉红的信笺，教室门口过于频繁的女同学身影，而萧珏似乎并没有注意，做什么事都十分专注，专注地算题，专注地听课，专注地没有注意到隔着过道的，就是曾经那个五岁的小姐姐。
　　一天天过去，尹薇薇暗暗地观察萧珏，虽然知道这样不好，可尹薇薇渐渐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这种偷偷了解萧珏的感觉。
　　尹薇薇清楚地看着自己走入一场才明白过来的心动，萧珏却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个薇薇，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同学。

　　今天有一场篮球赛，尹薇薇随着大家在看台坐下，等待即将开场的球赛。
　　场上的男孩们浑汗如雨，来回间引起看台上女生们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尹薇薇抑制着胸口呼之欲出的呐喊，场上的萧珏不再是曾经那个被人欺负的小男孩，而是统筹全局的指挥，将一场球打得精彩绝伦，看台上所有人都沉迷于这样的精彩中，所以篮球重重地打在萧珏的左耳时，所有人都愣了一愣，直到萧珏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下去的时候，包括砸球的那个男生在内，都吓傻了。
　　那只砸人的篮球还在不停的弹跳，尹薇薇已经飞般到了萧珏身边，周围有人在尖叫，有人在说话，尹薇薇就像儿时一样，镇定地拒绝将萧珏送往校医院，厉声呵斥了准备搬动萧珏的同学，大声命令旁边一位球员马上打急救，然后俯下身检查萧珏的左耳。
　　萧珏的左耳里流出了一丝血，尹薇薇克制住发抖，轻声喊：“小珏，小珏，听得见吗？”
　　可是萧珏仿佛睡着般，没有任何反应。
　　“小珏？小珏？听得见吗？我是小姐姐”，尹薇薇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看着躺在地上的萧珏，仿佛却是四岁的萧珏。
　　因为一场高烧不退，还没学会说话的萧珏就失去了听力，爸爸忙工作，妈妈忙赚钱，没有人照顾的小孩，只有一个小姐姐，但也有护不周全的时候。
　　某一天从学前班回来的尹薇薇踏进院子，准备找小萧珏玩，却看到倒在地上的小男孩，双目紧闭，额头见汗，眉头紧皱，一副痛苦的神色，尹薇薇使劲儿喊“小珏，小珏，我是小姐姐！”，都没有人回答，尹薇薇便半背半拖着小珏往院外去，人小力薄好歹磕磕碰碰将小男孩送到了巷口，慌得忘了直接跑到巷口叫人，最后换来了小珏妈妈的误会，以为是尹薇薇将小珏弄成左耳情况加重。
　　小萧珏就这样完全消失在了尹薇薇的视线里，之后不久萧珏妈妈就带着萧珏搬离了那个院子，而萧珏走的时候耳朵上还缠着白纱布，让小男孩整个看起来脆弱无助，五岁的尹薇薇那时候就意识到，小萧珏要走了，也不会再回来，很伤心。
　　渐渐长大的尹薇薇慢慢才发现自己从来不知道当时小弟弟心里到底是不是开心，和他玩都是自己在自言自语，从来不曾听他说话，也从不曾知道他是否听懂了自己的话，就连最后一次都不知道脑袋出了问题是不能随便搬动的。
　　萧珏就这样又一次倒在了尹薇薇的眼前，甚至左耳还有一丝血迹，怎么也叫不醒，如果就这样萧珏又回到那个寂静的世界，尹薇薇真的不敢想象。
　　尹薇薇甩甩头抛开胡思乱想，用大拇指使劲儿按压萧珏的手心，企图这样刺激他醒来，果真两下后，地上的萧珏慢慢睁开了眼睛，萧珏似乎有些迷糊，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将目光最后落在眼睛红红的尹薇薇身上，尹薇薇喜出望外道：“小珏，听得见吗？我是小姐姐”。
　　听了尹薇薇的话，萧珏歪着脑袋努力地想了想，却转过头更疑惑地看着尹薇薇，尹薇薇曾经很多次见过这样的表情，这是‘听不见，你再说一遍’的意思，尹薇薇心里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却更加耐心地对着萧珏微笑，这时候只有微笑可以安慰寂静的世界。
　　随着时间的推移，尹薇薇嘴角温暖的微笑几近僵硬，而萧珏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只是安静地看着尹薇薇，当被抬上救护车时，尹薇薇才发现萧珏一直拉着自己的手没有松开，两人一起上了救护车。
　　当将所有的检查都做完后，尹薇薇看着病床上有些疲惫的萧珏，便在纸条上写上：萧珏，好些了吗？想吃什么不？
　　萧珏看着纸条上的字，怔了怔，忍着头疼笑道：“没事，不饿”。
　　尹薇薇没曾想，现在的萧珏就算耳朵听不见也可以自如地说话，心里不自觉感到高兴，但看着眼前微笑看着自己的萧珏，才发觉自己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妥，便在纸上写到：你既然没事了，我就先回学校了。
　　萧珏看着纸条上娟秀的字，嘴角微弯：“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们可以聊聊天。”
　　尹薇薇闻言，又变成了学校里那个胆怯自卑的姑娘，低头写下：好。
　　萧珏问道：“你怎么知道受伤的我会听不见？”
　　尹薇薇写到：因为我叫你你没有回应。
　　萧珏挑了挑眉，想起众多人中，尹薇薇万般焦急的脸，叹息道：“原来，今日还要多谢你，你对失聪的人怎么如此了解？”
　　脑中回忆起儿时的萧珏，尹薇薇于是写到：而是有位朋友便是如此。
　　萧珏饶有兴致地继续问：“哦？你那位朋友现在好吗？”
　　尹薇薇心里隐隐刺痛，含糊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曾想找回那位朋友？”
　　病床上的萧珏认真地看着尹薇薇，仿佛等待着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却是尹薇薇从未想过要给出的，尹薇薇惊讶地抬头，看着萧珏，嘴里不自觉道：“小珏？”
　　萧珏看着尹薇薇的眼睛亮了亮，期待地看着女孩的脸，等着她将话说完。
　　仿佛停顿，尹薇薇苦涩地摇了摇头，怎么找得回来。
　　这时门外进来一位大叔，恭敬地立在萧珏床前，将一支电话耳塞放进萧珏耳中，打完电话，萧珏眉头微皱，似乎是向大叔解释，又像是安慰尹薇薇道：“我从八岁做了手术，情况便比较明朗，只是今天挨了一球，所以需要借助助听器，不过过几天就好了。”
　　尹薇薇看了看萧珏，又看了看那位恭敬的大叔，觉得自己该走了，于是匆忙站起身，带动椅子嚓嚓响，手忙脚乱地扶住椅子，倾身鞠躬道别：“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说完便匆匆消失在门外。
　　曾经也是两个人，只是一直都是尹薇薇在说话，沉默的是小萧珏，现在却刚好反了过来，沉默的变成了尹薇薇，尹薇薇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风一样的小女孩，而是一个胆怯卑微的女生，而萧珏也不再是那个曾经需要人保护的小男孩，而是一个自信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