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笙》那那米

46、第 46 章

　　其实说起秀珠，苏绾心中不担忧是不可能的。
　　鲁格不比荆南，秀珠之于宰桑纳德没有任何用处，宰桑纳德亦不会因为秀珠是她的侍女就加以庇护。
　　更何况此时政治战乱，秀珠虽说一直在深宫之中侍奉，但在瑾珠手下，自然是不会受到半分委屈的，如此想来，倘若仅仅是被关起来还暂时无碍，若是宰桑纳德毫无顾忌，直接将秀珠交予鲁格将士们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许是看出了苏绾的担忧，景寒轻声道：“请女帝放心，景寒定会找到秀珠，并将其与女帝一同带出鲁格阵营。”
　　意识到过渡沉浸于自己的担忧中时，苏绾回过神来，恢复正色道：“我信你。”
　　而后随之而来的相顾无言让苏绾心底里埋藏的心思又重新飘了出来，还是苏绾忍不住开口正色道：“最初我派你来的目的便是打探消息，想办法救出萧将军，既被事情耽搁了，想来魏将军还不知道你已经来到峡州了，不如打探过消息之后便去与他汇合一同商议吧。”
　　苏绾也能明白，即使景寒说全凭她的吩咐，她也不敢贸然行事。
　　如今她身处鲁格军营，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无法纵观全局，又如何能命令景寒里应外合？
　　接收到苏绾的命令，景寒悄无声息的退出了王帐内。
　　虽然身处黑暗之中，但感受到周遭的气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苏绾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空荡感。
　　若说景寒没有赶到她的身边，或许对于早已习惯将苦难吞在腹中的她来说不会有任何感觉，而他总是会给苏绾带来一种莫名的感情。
　　似乎景寒的离开，一并将她的所有坚强一并带走，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般用来的无助与心痛。
　　仿佛那年景寒浑身鲜血，从梦幽府中走出来，即使满身荆棘，却依旧笑着对她说：“放心，景哥哥一定会保护你！”
　　周遭一片漆黑，一滴晶莹在黑暗中悄然滴落，不知落在何人心头，又激起什么样的涟漪。

　　之后的几日一切倒是风平浪静，宰桑纳德对苏绾似乎很有耐心。
　　峡州近在眼前，大批鲁格将士们虎视眈眈，这让峡州岌岌可危。
　　而宰桑纳德似乎一点也不急于大举攻城，反而很有耐心的在这里等待着苏绾给他一个答复，即便是在这军营之中，苏绾的吃穿用度样样都不逊于荆州王城，同时宰桑纳德也给了她一定的自由。
　　似乎怕苏绾不满意，宰桑纳德很仁慈的将秀珠放了出来，同时也给了苏绾一定的自由。
　　只不过这自由之身自然是有条件的，宰桑纳德的亲卫日日跟在她的身边，美其名曰战场危险，护其周全，其实最终的目的不过是监视罢了，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有了宰桑纳德亲卫的监视，一连几日下来，苏绾也没有探听到任何消息，包括萧云逸如今被困何处，就连景寒，那日匆匆一见后，也再没有任何音讯了。
　　日复一日，苏绾不免心急如焚，她被困于此，倘若她迟迟不应，宰桑纳德也大可以以她的身份对于峡州境内的魏允庄相要挟，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自古是屡见不鲜的，而如今宰桑纳德的耐心究竟能坚持多久也不过时间的问题罢了。
　　入夜时分，宰桑纳德邀请苏绾一同与他饮宴，对于宰桑纳德如此的要求她向来都是拒绝的，而如今情形不同，消息迟迟未来，苏绾已经不能再等，亦不可再继续坐以待毙了。
　　“女帝今日为何一改常态，前来赴宴？”王座之上，宰桑纳德毫不遮掩的询问苏绾。
　　“宰桑首领不是一直希望我如此？怎的如今我来了，反倒问我？”深知宰桑纳德如今耐心尚足，苏绾也不遮掩，想要试探是否能够得到一些消息。
　　苏绾的话让宰桑纳德不禁放声大笑，声音在帐内肆意张扬，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当初想要迎娶女帝纯粹是为了我鲁格部落，如今看来，女帝脾性我着实喜欢！”
　　纵然知晓不过是与他逢场作戏，苏绾还是不由心头一紧，表面上却只能装作一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的模样，“宰桑首领又如何得知我会应允于你？”
　　“对于你！”宰桑纳德一边说着，一边压低嗓音，却又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我志在必得！”
　　放下手中的茶杯，苏绾似是自嘲的笑了笑，“如此说来，我倒是避无可避了。”
　　像是被取|悦到了一般，宰桑纳德放声大笑，“不如女帝便直接应了我，倒也免得两国百姓流离，也可早日国泰民安，不知意下如何？”
　　“宰桑首领若想只凭几句话便叫我荆南百姓臣服于你岂不是太天真了？更何况如今我虽在鲁格军营，但若没有我的允许，魏将军依旧会誓死抵抗。”连日来的囚禁，苏绾终于在此刻锋芒毕露，“若宰桑首领想坐收渔翁之利，何不拿出点诚意来？”
　　“好！”蓝色的异瞳微微眯起，宰桑纳德言语虽爽快利落，但其中只有苏绾知晓，他如此这般的眼神到底是有多么危险。
　　“既然女帝要看我的诚意，那我便给你一份大礼！”言罢，宰桑纳德一边拍手示意他的亲信，一边继续狂妄的笑着。
　　苏绾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一言不发，默默地静观其变。
　　只见在宰桑纳德的示意下，他的亲信随之退出王帐，不肖一会的功夫，便重新回到了王帐之内，随之跟在其后的男子让苏绾瞬间睁大眼睛，满眼的不敢置信。
　　眼前的男子曾在父皇离世时接管荆南，两年又半载的时间，她身处颍州，荆南上下朝政均由此人打理，而苏绾也绝不敢相信，满朝上下皆是有口皆碑的丞相曹曦，如今竟站在她的眼前，并与鲁格首领宰桑纳德成了盟友！
　　许是已经早已料到会有如今局面，即便如今在宰桑纳德的帐内相见，曹曦依旧是一副在荆州时的淡然神情。
　　“许久未见，听闻裕城发生了诸多事，不知女帝近来是否安好？”一如往日的作风，曹曦对苏绾依旧以君臣之礼相待。
　　双拳不禁紧握，苏绾如今是全都明白了，为何鲁格会在此时进攻峡州，又为何荆南朝野上下之事宰桑纳德全部都知晓，又为何楼纪在裕城会如此肆无忌惮，甚至做起了买卖|人口的重罪。
　　想来全部都是曹曦刻意而为之，父皇离世之后，一纸遗诏封她为皇太女，君命不可违，颍州守孝的两年又半载的时间他虽说已经掌握了荆南大权，倘若就此上位，难免会落人口舌，名不正，言不顺。
　　若他此时借机上位，难免会落人口舌，于今后统一不利，若是他借鲁格之手，以此证明她这个新登基的女帝得不配位，那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至于其他，苏绾肯定曹曦还留有后手，若是将荆南就此归于宰桑纳德之手，他自然是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只是如今她也不知曹曦后面做的如何打算。
　　回想曾经父皇在位之时，对曹曦如此之器重，如今竟陷荆南于如此地步，苏绾心中简直是怒不可遏，但如今形势严峻，理智告诉她一定要保持冷静，决不能被眼前之事绊住了手脚。
　　收敛起心中的情绪，苏绾尽力做到表面上平静无澜，朝着曹曦微微点头致意，“许久未见，曹丞相依旧是意气风发，想来从荆州至峡州边境，曹丞相也算是为国为民的费了不少心思。”
　　苏绾言中之意在场之人心中皆是清楚的，曹曦虽然在鲁格军营，但身份与苏绾自然是不同，如今她被宰桑纳德囚禁于此，鲁格若是成功占领荆南便罢，若是功败于此，曹曦今后又当如何自处苏绾已经在话语中说的一清二楚。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言不发，默默的看着苏绾与曹曦针锋相对，而宰桑纳德则明显是一副作壁上观看好戏的样子，似乎眼前的这两个人的反应都令他非常满意一般。
　　最终，曹曦还是开了口，虽然他的意图苏绾已经全部知晓，但依旧还是毕恭毕敬的样子，“女帝说笑了，劳苦功高、为国为民说的乃是女帝您，臣如今已经归顺宰桑首领，今后的怕是无福庇佑荆南子民了。”
　　事到如今，曹曦的坦白倒是让苏绾松了一口气，其实她最怕曹曦老谋深算另作他想，如今这样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倒是省了她一番功夫。
　　正当苏绾思索之际，只听曹曦继续道：“如今宰桑首领的意图想来女帝已经知晓了，若女帝肯诚心归顺于鲁格，臣今后愿继续为女帝肝脑涂地！”
　　此话一出，无异于对宰桑纳德表示了绝对的忠心，苏绾的指甲不禁陷入手心之中，好似感受不到来自手心之中的痛处一般。
　　“好了。”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宰桑纳德终于开口制止了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今后我们都是同一阵营，今日我替你们做主，从今往后，我们所有的恩怨便都一笔勾销！”
　　而后的宴席对于苏绾来说味同嚼蜡，直到秀珠将苏绾扶回王帐，一路还不停的在她耳边嘀咕：“曹丞相怎能如此对女帝？如今荆南形势如此，他怎能心生背叛？”
　　心知秀珠不过是女孩子家心性替自己抱不平，至于国家大事她也算是知晓的不多，苏绾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大势所趋罢了，如今我们无权怪罪任何人，为今之计，只有自保，方能有今后。”
　　秀珠心知如此，苏绾这么一说，她便明白，只是闷闷的将苏绾送回王帐，便就此作罢了。
　　而在无人打扰的王帐之中，苏绾像是脱了力一般，瞬间跌坐在地上，先前无人之时她只能装作一副什么事都不能左右她的样子，而只有她知道，曾几何时，在父皇的庇佑下，她也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帐内突然传来的响动让苏绾回过神来，响动声自暗处传来，越来越大，像是随时都会冲出来一般。
　　苏绾没有躲避，反倒是下意识冲到王帐门口处，查探外面的情况。
　　自从宰桑纳德给了她相对的自由之后，他的亲信就像秀珠一样，即使苏绾已经回了王帐，他的亲信依旧守在王帐外，寸步不离。
　　确定帐外没有人发现帐内的响动之后，苏绾回过身，只见景寒自暗处走出，微微点头，尽量不发出大声音，向苏绾示意，二人默默对望，相顾无言。
　　直到月明星稀，帐外除了巡逻之声再无其他响动，景寒这才压着嗓音毕恭毕敬道：“臣景寒，见过女帝！”
　　苏绾摆了摆手，只道：“如今境遇特殊，你我之间便免了这些繁文缛节，直接开门见山好了。”
　　“臣遵命！”景寒道，“这几日来，臣已经与峡州城外的魏将军取得了联系，并共同商议了如何将女帝和萧将军解救出去。”
　　“有何方法？”倘若有希望的话，苏绾自然是愿意的，随即又道：“既然商议了对策，想来已经知道了萧将军如今被关在哪里了？”
　　“萧将军关押之处臣已经知晓了。”景寒如实道：“如今秀珠日日陪在女帝身侧，后面行事便方便多了。”
　　原来，景寒自那日从王帐离去之后，并未离开鲁格军营，反而是趁着月黑风高，在营内走了一遭，将萧云逸关押在何处，以及鲁格现帐内大致有多少兵力打听了清楚，并连夜赶往峡州城与城内的魏允庄汇合。
　　面对庞大的敌军，魏允庄手中那点兵力自然是不够的，但救出苏绾与萧云逸，实在是当下最要紧的事，只有将人解救出来，荆南乃至峡州才会有希望。
　　于是二人便决定里应外合，宰桑纳德为等苏绾一个答复一直命令将士们修养声息。
　　届时魏允庄会直接在鲁格驻扎地外宣战，从而给景寒创造时间去营救萧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