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在你后面！》好多木木

8、第 8 章

　　夜被日光撕破了一个口子，躺着看不见的鲜血。寅时刚过，卯时未到。暗人府的新暗人们就被叫醒。她们有的一夜未睡；有的面无表情，穿戴整齐；有的衣冠不整，睡眼惺忪；有的在低声抱怨，喃喃呓语。整个看起来千姿百态，慵懒散漫。
　　高主管宛若一蹲重重的石像站在正前方。显然，眼前的这番景象不是她想看到的。她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丰腴的体态让她看起来像一个生气的倭瓜。她故意清清嗓子，咳了两声，见下面的人依然还是一副散漫的样子。高主管顿时脸拉的更下了。脸颊原本可爱紧实的肥肉都快要垂到胸前了。
　　“今天，你们是不想吃饭了吧！”高主管的“河东狮吼”果然威力无穷。连停在院里桃花树上的几只麻雀都吓跑了，更不用说是院里的这些活人了。霎时间，院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有的甚至在担心呼吸声太大了。
　　高主管得意地，骄傲地向前迈了一大步。就在她身体还没有完全完成移动时，下面传来了小声的嘀咕。
　　“真是丑人多作怪。”
　　“小翠，看来今天我们的阿黄又可以多吃一顿饭了。”高主管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奸佞的笑容。
　　“易沁，今天你不用吃早饭了。”小翠直接叫出了说话人的名字。
　　“中饭和晚饭也都别吃了。最近阿黄饿得慌！”高主管说。
　　“凭什么事你说了算。本小姐才不干！”易沁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原来你还想去扫厕所呀！”高主管说。
　　“你敢……”
　　“你要是再敢顶嘴的话，我就喂你吃屎！”高主管打断了易沁的话。脸色顿改，凶神恶煞。话刚说完，易沁就被两个差人拖走了。
　　吃过早饭。所有的新暗人都被安排在一个大房间上观史课。观史课其实就是洗脑。每一个人进去的状态都有千百种，出来都一个样。爱国护主，视死如归。她们了解越国的光荣历史，清楚吴国的侵略史实。每一个越国人对吴国人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仇恨，而通过观史课，只是增加了她们对吴国的恨。
　　西施和郑旦和其他人一样，都恨吴国人，恨得咬牙切齿。西施永远都不会忘记躺在血泊里的至亲，和吴国贼寇沾满血迹的刀刃。小时候，她总是认为大人们对吴国的恨是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现在她知道原因了，只是付出的代价大到她无法承受。然而，郑旦的恨，无从知晓。她世代都生活在都城，极少和吴国人接触。她一度认为吴国人个个长相奇异，如噬血野兽，生性残暴。她的那种恨是来源于整个国家的氛围。看似理所应当，实则毫无缘由。
　　经过观史课的洗脑之后，这群原本就对吴国人恨之入骨的人，更加坚固了那份仇恨。或许这就是政治手段吧！在根源处激发矛盾。
　　午饭休息时，新暗人们一边吃着午饭，一边谈论这吴国人的可恶。一些原本模棱两可的，似有似无的事情经过口口相传之后，变得有理有据，货真价实。西施端端正正地坐着，不言不语地吃着饭。她对周围人的无聊谈话丝毫不感兴趣。
　　正当所有人都在吃饭聊天之际，易沁被两个差人驾着拖到了饭堂。她身上原本洁白光鲜的衣服变得肮脏不堪。甚至有些地方还沾着些黄色的不明脏物。凌乱的头发和憔悴的表情让她失去了小小姐的自尊，只剩下一具苟延残喘的躯壳。她在饭堂中间没站定多久，就疯了一般的向饭桌冲。不过，很快就被差人拖回来了。连半步都没有移动。她崩溃了，嚎啕大哭，求差人放过她，让她好好吃顿饭。在扫厕所的过程中，她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得干干净净。现在的她又累又饿，饥不择食。
　　整个饭堂里的人都静下来了，看着昨天还一副不可一世的大小姐，一个上午之后，变成了这般可怜模样。她们心中不由的冒着冷汗。人在被强行剥夺了尊严之后，和野兽没有多大的区别。
　　郑旦被吓怕了。她情不自禁地紧紧抓着西施的手，不敢放松，似乎西施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易沁的变化太大了。这种认知上的巨变直击郑旦的心灵。然而，更令西施感到害怕的是，易沁正按着西施所说的一步一步的接近死亡。
　　西施看着易沁，意料之中，却又始料未及。她也害怕了。一开始，她就算到了暗人府的恐怖，但是没有想到恐怖的程度是如此之深。西施死死地看着易沁那张原本肤白如凝脂的脸。现在全是红红的巴掌印。眼睛红肿，嘴角夹着血丝。虽说这是易沁自找的。但她脸学习改正的时间都被剥夺了。忽然，易沁的眼神改变了，变得极其恐惧和闪躲。身体也微微蜷缩，脚向后退了半步，像是被猫威逼在角落里的老鼠。西施猜到了，是高主管来了。
　　高主管的脚步声嗵嗵地在饭堂里回响。每一声都震撼着这群年轻的少女们的心。她忽然开口了。
　　“我之前说过什么？不记得了吗？”高主管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里恶狠狠的冲出来的，让人听了都觉得害怕。
　　“记得。”易沁的声音薄若蝉翼。
　　“记得就好！”说完高主管满意地走了。只剩下饭堂死一般的安静。
　　晚上，郑旦和西施相拥着躺在床上，仿佛彼此才是唯一的依靠。
　　“西施，易沁什么时候会死？”郑旦诺诺地问。
　　“可能明天就会死。”西施不想这么认为，然而事情发展太快了。她不得不得出这个结论。
　　这天晚上，暗人府的姑娘们没有一个睡着了，也没有一个敢发出声。脑海里除了恐惧别无其他。整个院子好像死了一般。
　　第二天，清晨，高主管并没有向昨天一样带着姑娘们去上观史课，而是去了行刑房。
　　行刑房还是上次那样的阴森诡异，靠着几盏颤颤巍巍地长明灯照亮。不过这一次里面多了一个高两米，长两米，宽两米的铁笼。铁笼里面关着两只饿了三天的恶犬。恶犬龇牙咧嘴，眼神凶残，恨不得把进来的人统统生吞活剥。在铁笼外面站着两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差人。恶犬显然十分听从两个差人的话。虽然饥肠辘辘，但是差人的一个眼神就让它安静下来了。
　　正当大家还在好奇会发生事情的时候，高主管款款出现，身后紧接着是被两位差人架着拖过来的易沁。易沁头用黑布麻袋套着，嘴里被堵住了，四肢五花大绑。若不是差人架住。她只能跌倒在地上。
　　“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高主管故意大声地喊，“易沁寅时左右，企图逃跑，不料被值班差人抓住。为了杀鸡儆猴，防止下次还有人想逃，故对她施行犬刑。”
　　易沁听到“犬刑”二字后，便挣扎不停，嘴里也在呜呜吱吱地求饶。可是，无论她如何挣扎，高主管都懒地理会。
　　“我很早就说过，入了暗人府，就只有死了才能出去。既然你这么想出去，那我只能让你死。”说完便摘取了易沁头上的黑布麻袋。
　　易沁看着两只凶神恶煞的狗，眼珠子瞪得硕大。身体极力地往后退。奈何五花大绑越勒越紧，又加上差人的拖拽。在临近笼门时，高主管用脚一踹，便进去了。恶犬虽然已经垂涎三尺了。但是依旧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等待主人的命令。
　　“行刑吧！”高主管冷冰冰地说。俩差人便一个眼神过去。恶犬如满弓之箭直接冲过去。顿时易沁的惨叫声和恶犬的嚎叫混合一气。行刑房鲜血淋淋，听着触心，看着恶心。不到一刻钟。笼子里便只剩下几根沾着肉的骨头了。地上，墙上，犬的嘴里全是血。一条鲜活的命忽的没了。没有人有时间思考生死的命理。空气中，房间里，脑海里除了恐惧，就是恶心，除了残酷，就是悲恸。
　　“以后，就算是死，也要熬过暗人府的训练！”高主管不冷不热地抛下一句话，便人走了。
　　高主管看到大家经历了今天这一段残酷的场面，给大家放一天假。所有新暗人们都待在自己的房间休息。
　　这一天更加安静了。安静的空气似乎都散发着诡异的寒气。这些年轻的小姑娘们有的被吓傻了，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一声不吭，四目无神。有的躺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咬着嘴唇，偷偷哭泣。然而，有的见怪不怪，日子照常过。阴琳就是其中一个。她13岁就开始做杀手。现在16岁的她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进暗人府有规定，只招收16岁以上的姑娘。易沁的死，她也没有太大的惊讶。倒是有一个人除气的淡定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就是西施。西施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她却能够保持镇定，波澜不惊！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以后要多多注意，阴琳心里想。
　　西施慌乱了一刻钟，便恢复了理智。她明白，从一开始就明白。没有人帮得了她。没有人救得了她。那些平平淡淡的生活已经和她渐行渐远了。现在她唯一前进的动力便是仇恨。那股仇恨在他心里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与日剧增。她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她要成为暗人府最优秀的暗人。
　　西施看着在床上偷偷哭泣的郑旦。忽然，心中燃起了一股保护的欲望。一个曾经被视为家中掌上明珠的大小姐，在瞬间由天堂跌落地狱。
　　“旦儿。”她带着怜悯的语气说。
　　“姐姐，你说的全都对了。你全猜中了！我都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高兴。虽然我和易沁不熟。但是她所犯的错误不足以致死。”
　　不足以致死？郑旦太天真了。在这个纷乱的年代里，从来灭有等价交换的好事。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才是生存的法则。这个世界才不会关心那些边缘的弱者，是如何苟延残喘的活着的。当然，也不会在乎强者是善良仁慈还是残酷冷血。好像人性是良人臆想出来的！世界从来没有承认过。
　　西施早就明白了。她没有回答郑旦。她甚至没有转过头看着郑旦。眼睛盯着桌上的青白陶瓷水壶和四个轻小的水杯，发呆。